寒风有些肆掠，冷的汤京弋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宽大的黑色卫衣笼罩在他身上，略显孤独的身影异常单薄。

揣在兜里的手好残存着一些未被吹散的温度。

一路上的警惕和不安，终于在踏进一个像垃圾场一样的地方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的鼻尖已经被冻的通红。

这个鬼天气，一点规律都没有。

从离开那个房间后，汤京弋一路到现在，都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和风险。高空没有突然掉落的杂物，地面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塌陷，更没有人来追杀他。甚至一路走来，路上连一个吵架的人都没有。

汤京弋回头望着来时的路，没有嘈杂，没有喧闹。

这是他十六岁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宁静。长期紧绷的神经在这样的平和之中放松了下来。

陈麒文那张白净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看他的时候，眼里总带着笑意。

或者，那笑意里还有些其他的感情，汤京弋看不懂。

莫名其妙......

汤京弋嗤笑了一声，回过头，走进了那个熟悉的垃圾场。

这里遍地都是垃圾，天气热的时候，味道难闻的刺鼻。

不过，不管现在这里充斥着什么样的味道，汤京弋被冻僵的鼻子，几乎闻不到任何味道。

他加快了步伐，往垃圾堆深处走去，暗处有一个被废弃已经生锈的集装箱，隐约透出了一丝光线。在见到那道亮光之后，汤京弋从兜里拿出了手，跑进了集装箱。

“老吴？”汤京弋激动的喊着，集装箱里那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除了那张狭小的床，其他的地方都被老吴捡回来的东西占满了，只有一个通往床边狭窄的过道，已经被踩成了黑色。

屋子里没有人。

汤京弋瘪了瘪嘴，朝着外面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应声。

他站在原地又环视了一遍，沿着那过道，走到了床边，径直躺了下去。身体开始渐渐回暖，汤京弋蜷缩在床上，久违的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

老吴这个人，明明住在垃圾堆里，被子却是香的。

汤京弋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进里面，只留下穿着鞋子的脚，漏在床沿外。

“老吴这个人，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汤京弋的语气不再冷漠，反而像个委屈的孩子，在家里小声的抱怨着没有在家等待他回家的大人。

“挣些钱来也不知道让自己过好一点，傻子老吴......”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老吴没有出现在集装箱里。

汤京弋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醒来，屋子里依旧没有老吴的身影。只是这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屋子，却让汤京弋心里觉得异常的安定。

就那样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汤京弋起身动手，收拾起屋子里的东西。

他的动作灵敏，做事干净利落，归类，装箱，整齐的归置在了角落里。还有很多堆积在角落里很久没有用过的老物件，都被他清了出去。

直到把地也拖干净之后，已经到了深夜。

屋子里的蜡烛快要燃尽，堆积了一滩融化又凝固的白蜡，门口依旧不见老吴的身影。

汤京弋吸了吸鼻子，坐在床尾，身子依靠着集装箱的侧壁，直直的盯着门口，“怎么还不回来......我也不知道能在这里呆多久......老吴......”

屋子里响起轻声的埋怨，回应汤京弋的，只有从门缝里吹进来的寒风，呼呼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嘎吱的脚步声，一深一浅，交错的间隔时间很长。

靠在墙边的汤京弋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睁眼跳下床，飞快的往门口走去，他着急的伸出手，拉开了面前的门......

等他冲出去的时候，脚底下踩下去的异样感突然让他警觉起来。

这不是老吴的垃圾场。

屋子里的人也受到了惊吓，已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

随着一声熟悉的声音落下，屋子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汤京弋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陈麒文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汤京弋，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开口道，“你回来了？”

适应了光亮后，汤京弋放下了手臂，再抬眼时，眼神中满是杀戮之意，陈麒文甚至感觉到后背发凉。他莫名想起了以往汤京弋杀人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生气？”陈麒文的腿都软了，连带着声音有些颤抖，“汤京弋。”

马上就能见到老吴了，却不想推开门却回到了这个屋子里，强烈的落差感让汤京弋的期盼变成了愤怒。

看着面前被他吓到的陈麒文，汤京弋眼中闪过一道凌冽的光。

或者，在这个世界里，杀人也不需要理由。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几乎在同时，陈麒文接收到了汤京弋的厌恶和肃杀之意，腿一软，瘫坐在了床上。电光火石之间汤京弋已经站在了陈麒文的面前，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刀，利刃已经划破了陈麒文的皮肤。

陈麒文死死的抓着汤京弋的手，明明见过无数次汤京弋这幅模样，却从未这样贴近过。

他仰着头，尽量远离刀刃，过度用力的手腕青筋凸起，汤京弋的力气好大，那刀刃还在往下。陈麒文明显感觉到有液体滑过他的脖颈，一股血腥味冲进他的鼻腔。

“汤京弋，放手！”

刀刃没有因为陈麒文带些威胁的话语儿停下，脖子上的疼痛感持续传来，陈麒文根本抵挡不住汤京弋。

汤京弋自高而下望着陈麒文，垂下的刘海没能遮住他漆黑的眼睛，那里似乎没有尽头，没有光亮。似乎手里捏着的不是人，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蝼蚁。

“没有任何一个攻略者的任务不是杀我。”汤京弋的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陈麒文的抵抗，似乎对他来说毫不费力。准确来说，要不是这个攻略者这么弱，从未向他发起过进攻，他早就杀了他了。

看着陈麒文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依旧没有任何的杀意，汤京弋眉眼紧皱，朝着陈麒文压下了身体，错开他的眼睛，语气淡然，“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想杀你也就杀了。”

话音落下，一股强力袭来。

汤京弋一只手搂住陈麒文的后颈，拿着利刃的手向脖子刺去。

一股强大的电流声在陈麒文的脑子里响起，似乎有系统提示音夹杂在强烈刺激的电流中，“系……接……尝试……，第二次……呲……”

不行。

不行。

危险……

陈麒文松开一只手，随着刀刃深入他的身体，汤京弋的背后凭空出现了一直针扎。那只松开的手精准的握住那个针管，迅速扎进了汤京弋的血管。

下行的刀遇到了无法割破的硬物，再没法继续割陈麒文的血管，汤京弋没有惊讶，只一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神情。

没有失落，只是有些遗憾。

嵌在脖颈里的刀被松开，汤京弋摇了摇头也没能清醒过来，眼前的人担心的看着他，视线越来越模糊，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

没有疼痛。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汤京弋落进了一个非常温暖的怀抱。

皮肤的温度隔着衣物贴近他的身体，还有温热的呼吸撒在他的脸上，比老吴的被窝都温暖。

“没事的，你只是太累了，睡一会儿就好了。”温柔的话语声中带了无尽的宠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就那样没有来由的安抚到汤京弋，他带着那样的温暖，沉沉的睡了过去。

好累。

汤京弋任由着身体一直在黑暗里下坠，不挣扎，只是伸展了四肢。

真是奇怪，这样漆黑的夜里，没有风，只有无尽的温暖。

是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