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禁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江锦霜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谢玉泉刚问出口,还不等他回答,就自言自语般道:“算了算了。”

“你先出去吧。”谢玉泉说完躺到了床上,他背对着门口,呼吸的幅度极大,江锦霜即便站在门口,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门外还有医师在等待着,刚才看谢玉泉那模样,江锦霜蹙眉问那提着药箱的医师:“掌门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医师拿着药箱的手微微颤抖着,却还在故作镇定道:“一切都好,只是需要静养。”

他说着说着,眼睛还当着江锦霜的面不自觉地往门内瞟了几下,江锦霜立马会了他的意,道了声“好”就开始往外走,边走还边勾了勾手指,示意医师跟上来。

江锦霜对孤云司的地界不太熟,医师跟在他身后走着,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片小树林。

确认了下四下无人,那医师一下便跪了下来,药箱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求您救救掌门吧,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定是个顶好的人……”

听着这医师一个劲地说着这些有的没的的词,半天说不到点子上,江锦霜伸手把他扶起来皱眉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医师吸了吸鼻子,借着江锦霜的力站了起来,但一脸沮丧道:“掌门这次的伤太重了,但他严令不许我说出去,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

“伤得很重?”江锦霜回想起刚见谢玉泉时,确实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他沉声道,“你继续说。”

“掌门内息紊乱,经脉受损,还坚持不服我开的药,现在完全是在强撑着,您和掌门能说上话,请劝劝他吧。”

“掌门是个好人,求您救救他,”他作势又要跪下,江锦霜“啧”了一声伸手拉住他,看着这个涕泗横流的男人,他此刻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将医师扶稳站好后,他道:“好。”

送走了非要跟他道谢的医师,江锦霜微微松了口气,他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脑子里想的是到时该如何劝谢玉泉。

贵为一宗之主,坐拥强大的力量,江锦霜实在想不到到底会是什么东西让谢玉泉颓废至此,不肯接受治疗。

经脉受损,晚一时解决便多一分危险。

等再晚一点,掌门都没有自保之力,魔尊再来孤云司就如同入无人之境了。

江锦霜脑子里越想越乱,直到他回过神来看四周,发现眼前是他完全没见过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湖出现在了他面前,湖上泛起雾,湖对面还站着两个人。

莫名地,江锦霜感觉这场面有些熟悉,出于不打扰的本意,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压根不记得是走哪条路来的了,回过头看身后,竟是一片矮树丛。

正当他愣神之际,一声清澈的“啪”声从湖对面那两人那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熟悉的“孟浪。”

雾不知何时慢慢开始消散了,日照湖面,那两人的脸也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女人容貌脱俗,此刻却是满脸怒气,而女人对面站着的男人,江锦霜十分熟悉。

他的父亲,江言枫。

江言枫被女人扇得偏过头去,脸上立马泛起了红,他顶了顶腮,捂着有些发麻的脸颊笑道:“敢问姑娘是哪里人氏?”

女子漂亮的脸上一愣,她左右看了看,看到了湖边上那成堆长的水仙花,脱口而出道:“墨凌,我叫墨凌。”

这话一出,巨大的湖瞬间干涸,连带着湖对面那两个人也一起不见了。

墨凌。

江锦霜原地凌乱,过了好一会才真正确认刚才在湖对面的,是他的父母。

能在刚才那样短的时间里让江锦霜陷入秘境的人还没出生,所以他现在看到的一切应该都只是幻象。

他刚收回思绪,就见面前的场景一变,满目都是红色,一个大“囍”字被挂在他面前,宾客们觥筹交错。

一个人转头看到了他,端着酒杯便朝他走来:“江宫主,恭喜啊。”

江锦霜闻言低头看自己的着装,发现那是一件大红喜服。

等他再抬头,刚才面前要朝他敬酒的那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愠怒的谢玉泉。

“江言枫!”谢玉泉作势要一拳打过来,江锦霜来不及躲,想着硬生生挨下这一拳,可他闭上眼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江锦霜?”

谢挽卿皱眉,看他睁开眼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正准备站起身,却被底下躺着的人给拉住了。

“我怎么了?”江锦霜躺在雨后还尚且湿润的土地上,眼睛被太阳晒得快要打不开。

“你还说呢,我们回去等你了,见你半天不来,一问我爹的下人却说你早走了。”

谢挽卿挠了挠头:“我和漼……不重要,我和那小子满门派找你,谁知道你跑这里来了。”

她伸手把江锦霜扶了起来,啧啧称奇:“你怎么活下来的?”

“你想说什么?”

“看你身后。”

闻言,江锦霜回头看,发现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长出了满满的蓝色小花。

“这是什么?”

谢挽卿拉着他后退几步解释道:“食魂花。”

接着她捏决飞了只纸鹤出去,江锦霜又问:“干什么?”

“别问这么多,听我慢慢跟你讲,来,过来。”谢挽卿勾了勾手,指着她面前的巨大牌匾道:“看到了吗?”

禁地。

……真直白。

“所以我真的挺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进来,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被食魂花缠上的人基本都死了,没死的至少也得疯,你……”

江锦霜听着她絮絮叨叨,转头一记眼刀过去问:“你好像很失望?”

谢挽卿登时就止住了话头,她打哈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离开了这个古怪的禁地,他们再次回到了放置着冰棺的那地方。

漼寒天在门口来回走,走两步就抬头看眼门口。

江锦霜刚一踏进门,就被一阵牛大的力撞到了门上。

“前辈,你没事吧?”

“他当然没事,进了我家有门障的禁地,被食魂花缠住还能好好地走回来,能有什么事?”谢挽卿慢悠悠地进门,瞥了一眼抱得正紧的两人嗤笑一声。

漼寒天这才松开来,江锦霜刚才毫无防备地被撞到门上,他原地顺了顺气,十分不客气地在漼寒天头上来了一下:“以后别这么急躁。”

谢挽卿走到冰棺前,伸手隔空摸了摸棺中那人已经苍白了的唇。

“明日你们便走吧,”谢挽卿收回了手,指尖还带着点寒意,“孤云司不安全。”

“尽管有我爹在,但还不能完全确保能护住这里的每个人,”她斟酌了下,又道,“虽然我还是觉得你们和叛徒搅在一起的行为不太妥当,但就目前而言,那样也好。”

叛徒。

江锦霜细细想了想,现在每个门派都还不能独善其身,谁都还未把自己从“叛徒”这个词里干干净净地择出来。

他问:“那你们呢,留在这继续死守吗?”

像是被问到痛点,谢挽卿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道:“我爹在这里,孤云司就在这里,我也会一直在。”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谢玉泉身上。

他是个犟种,受了伤咬死不肯治疗,更别说让他和他不信任的其余门派抱团取暖了。

谢挽卿说得尽管有几分道理,但可若谢玉泉都倒下了,那她刚才设想的那些都不过是水中泡影。

“好了,不说这个了,”谢挽卿想要逃过这个话题,她扯出一个笑,“你们饿了吗?”

听她给了台阶,江锦霜也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他点了点头,伸手护住漼寒天的后脑勺也让他“点了点头”。

————

“小姐,这是今天您要的菜样,如果还有需要,请随时吩咐。”

谢挽卿随意扫了眼桌上的饭食,朝那人点头道:“可以了,你先下去吧。”

满目的红椒,映得江锦霜眼睛疼。

“这是我爹从江南寻来的厨子,你们试试?”

漼寒天没说话,他拿起手边的筷子没先动,而是转头看了眼一旁的江锦霜。

“怎么不吃?”谢挽卿刚问出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道,“我忘了,静清宫那边的人是不是不吃辣?”

说着她便将刚才那人喊了过来,吩咐他下去再做一些清淡的菜样。

那人面露难色,谢挽卿却只当是他不太会,她拍了拍厨子的肩膀道:“无事,你只要做出来就行。”

厨子悻悻地下去了,不一会儿又端了一些看上去比较“清淡”的菜上来。

江锦霜皮笑肉不笑地动筷子夹了块白菜,刚入口就被呛得不行。

原来这里的炒白菜都是放辣椒的。

孤云司处蜀地,天月门处潇湘,都是能吃辣的地方,而静清宫在冀州,不能说是滴辣不沾,但至少还没到接受面前这两人口味的程度。

漼寒天见他这样,立马递了杯水上来,江锦霜刚想接过,就见那拿着水杯的手一软,水被尽数撒到了地上。

“你为何还醒着?”

江锦霜闻言向门口看过去,发现谢玉泉正背手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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