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酸？有知觉了，蒲九夏大喜，不等他控制面部表情切换成喜悦的状态，李立就被他眼中充盈的泪水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夏，是哪里疼吗？”李立慌忙上前，嘴中一边询问着蒲九夏哪里不舒服，一边扭头冲着门外大喊着，“医生，医生，快来啊，小夏醒了，难受的厉害！”

慌乱中，都忘记了床头呼叫器的作用。

蒲九夏动动手指，发现并没有受限，连忙伸手去拉李立，“立哥立哥，我没事儿，不用喊医生的。”

“你都快疼哭了，确定没事儿？”，被制止的李立仍是不放心，“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大概是海水喝的太多，憋得，需要排排。”看着李立着急的样子，蒲九夏想了想，开了个玩笑，试图减少一点李立的焦急不安。

“憋得？排排？那不该从下面……”话没有说完，李立视线向下移了移，盯着蒲九夏某处疑惑的说道。

“呵呵……”

蒲九夏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不着痕迹偷偷地转移话题。

“对了，立哥，我这是怎么了？”

蒲九夏昏迷中，做了一个十分冗长梦，那梦漫长到将他短暂的一生演绎到底，让他一时间都不分不清今夕何夕，不知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差一点，他就沉沦在梦境中，随着梦中的自己，痛苦而挣扎着走向毁灭。

从醒来，到现在，他都没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儿，梦中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如果不是太过玄幻，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重生了。

以至于，醒来看见熟悉的经纪人，蒲九夏都有些恍惚，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

听到蒲九夏这么问道，李立有点呆滞。

这句话的冲击不亚于小说界中主角刚穿越时的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恍恍惚惚，李立无意识的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你怎么不问你是谁？你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

“瞧瞧，这是正常人该问的吗？我这不是化繁为简，跳过步骤一二，直达目的三了么？怎么好奇心就这么重呢！”

嗯，以上全是蒲九夏在心里咕咕囔囔的话。

表面八风不动，蒲九夏继续开口说道，“立哥，我是想问，我病情怎么样了？”

顿了顿，他可怜兮兮的补充了一句,“我感觉头好像有点痛”，试图用脆弱的外表迷惑憨厚老实的经纪人。

“当然会头疼了,脑袋跟打乒乓球似的和船板来了个亲密接触。Duang的一声，那么响。要不是池大影帝率先跳下水救得你，我都怀疑他在公报私仇，趁你病要你命。所以，恭喜你，目前，轻微脑震荡，得卧床静养几天。”

可惜，憨厚老实的经纪人并不吃他这一套，李立没好气的说道。

“池大影帝？你是说池尧？是他救得我？”蒲九夏不太相信。

那人明明恨他恨得要命，说好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会主动去救他呢？

“可不是嘛，你可没看到，你刚开始落水那会儿，大家都不清楚落水的到底是谁。当时船板上乱成一片，吵吵嚷嚷，只说的有人落水了。”

“后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是蒲九夏，跳海了’。话音刚落，就见池大影帝不顾一切，冲了出来，脱掉外套，朝海面扔下救生圈，就跳了下去。”

“那架势，真不带一点犹豫的，惊呆了在场一众人，不少女明星都吓得叫了起来。”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李立就冷汗连连。

“不得不说，昨晚多亏了池大影帝，这人看着挺面冷的，不过，他人还怪好嘞，有着一副热心肠。”

那惊心动魄一晚上，早足够“收买”老实人李立的心了。

也是，那人向来面冷心热，想来昨晚不管落水的是谁，池尧都会奋不顾身下去抢救的，自己曾经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不是早就很了解了吗。

蒲九夏不由得苦笑一声。

“不仅如此哦，众人把你们从水里拉上来后，还是池影帝对你进行的心肺复苏，当然，还包括人工呼吸，直到你吐出海水，重新呼吸，才停止。随后，又陪着你等救护车，一起进的医院，直到你凌晨三点醒来，度过危险期，又守到你转到普通病房才离开。”

“不是我说，小夏，你和池影帝,你们俩之间确定没有什么猫腻？”

一直以来，李立都觉得九夏和池尧池大影帝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存在，虽然除了两人初次见面那回，双方情绪波动都挺大的，但是后来两人就没再有什么交集。

就算李立曾试图从九夏口中问出些什么，也总是被他一句“我俩曾经是高中同学”给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看出来九夏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他也就没再问下去。

后来想想，九夏出道以来，后面遇到的那些个事儿，也不见池尧搭把手帮忙，看来两人的关系真像九夏口中所说的那样“仅仅是高中同学而已”。

“嗯？”

看着蒲九夏怔忡的样子，李立欲言又止。

“没什么”

不等蒲九夏反应过来，李立又快速截止了话题。

“说真的，现在你除了头疼，还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喊医生过来看看吧。”

李立关心的话，打断了蒲九夏试图追忆往事的想法。

“不用了，立哥，除了头昏昏沉沉的，我没感觉到其他哪里不舒服。你扶我起来坐一会儿吧。”

说着，便颤巍巍挣扎着，试图坐起来，跟得了“帕金森”的患者一般，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李立摇起病床，让蒲九夏靠着缓缓坐了起来，又在他腰下塞了个枕头，这才稍稍安心。又随手拉过陪床的椅子，挨着床边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之间病房有些安静，能清晰得听到护士站传呼机上重复响起的“36床呼叫”的声音，以及片刻后，走廊间滑轮车路过，车轱辘与地面摩擦发出轰隆隆的动静。

看着床上憔悴病弱的人，李立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眼神飘忽闪烁，有些不敢直视床头的蒲九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接下来的话。

从昨晚蒲九夏出事，公司召开紧急会议，一番讨论下来，就决定不管他能否抢救过来，都要进行冷处理，不做正面回应，任网上舆论发酵，趁机再次赚取一波热度。

想想公司这种做法，就是将蒲九夏物尽其用，还要把他最后的价值也压榨至尽，作为一个旁观者，李立都觉得格外让人寒心，更别提当事人了。

出事之前，蒲九夏就早已身处漩涡中苦苦挣扎多时，好不容易等来一次转机，本以为是有人伸出援手，却不想是当头棒喝。被一棍子打蒙沉入水底不说，现在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却又面临着公司的背刺，要再次强行按进水里一波儿。

面对刚经历了“鬼门关”，才苏醒过来的人，李立实在说不出来这让人绝望的话。

几番张了张嘴，他还是打算先闭口不谈工作上的事儿，让九夏先养养伤，好好休息一番再说。

可这边李立刚做了艰难的决定，下定决心不再谈公司和工作的事儿，恐空惹蒲九夏伤心，那边蒲九夏开口就放了一剂毒舌。

“立哥，有话就直说啊，你这像大姑娘上街，扭扭捏捏的，看得我难受啊。”

不是蒲九夏不心疼体谅自己的经纪人，是李立这番纠结、犹豫不定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就像小孩子陪老妈出门逛街，到了每日播放动漫的时间，着急着回家。却又在返回的路上，恰逢老妈偶遇熟人开始聊个不停，急得孩子在一旁团团转，想要开口催老妈，又犹豫着不敢出声，纠结极了。

就李立这副表现，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的蒲九夏哪能猜不到是怎么一回事儿？无非是公司那边又给使绊子了。

尽管如此，蒲九夏还是不死心，想要亲口听听自己的经纪人怎么说，自己那签约过的公司会怎么做，接下来的发展是否如同那奇怪的梦一般。

又或者说，那其实并不只是一个梦呢。

膝盖中了一箭的李立只好全盘托出：“小夏啊，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你刚醒来，原本该好好休息的。”

“不妨碍，立哥直说就行。”

“就是公司那边，想要你继续走黑红的路线，借跳海一事儿，再抬一波儿热度。就是说，等你醒来，先不着急着回应，等赚够了流量，那时再露面，顺势推波助澜一番，能更火一把。”

李立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蒲九夏的脸色，一边斟酌措辞委婉的说着。

“立哥也认可这种办法吗？”似是猜到了这些，蒲九夏的声音平淡的毫无波澜。

“我当然不认可啊，这样下去不行！小夏你要是昏迷着，那是没办法。但是你现在醒了，不管怎样，也不说别的，单单是惦记你安危的人、关心你的粉丝，你都应该给他们一个正面回应才是，不然，多让人担心呐。”

李立的反驳，确实印证了梦中发生的情节。而梦中的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哦对，自己接受了公司的安排，不管经纪人怎么劝自己，任由网上胡乱发酵，硬是趁着跳海事件吸了拨儿热度，维持自己的黑红路线。结果呢，此次事件以后，自己的名声也彻底败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之前的种种，那些由于炒热度、引流量而未曾及时澄清的真相，也因为失去了先机，加之败坏后的名声，无人再听、无人再信。

自己遵从的、自己放任的，最终引发了一场场针对自己的网暴，然后是越发沉沦、越发无力抽身，最后的最后，走向了痛苦的死亡……

梦中的情节虽然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段，衔接的并不紧密，也这不妨让蒲九夏看到了自己最终的结果，印象深刻。

一想到自己最后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惨绝人寰的样子，蒲九夏就替自己感觉不值，也不知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都算什么？

思及至此，他轻叹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绝不再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立哥，这一次，我不打算听公司的。”

“小夏，你听就哥的吧！”

两人同时开口。

“唉，我就知道，劝不动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一句劝呢？你说说你啊。诶？不是，什么？不听谁的？”李立的声音突然拔高。

“你是说真的？我没幻听吧？你说的是不打算听公司的吧？小夏你不是在逗我玩儿的吧？”

一连串的询问，在得到了蒲九夏肯定的回答后，李立喜极而泣。

三十多岁的汉子哽咽着，喃喃的不停的说着“菩萨保佑、谢天谢地，你总算开窍了啊。”

看得蒲九夏是一脸无奈，“你够了啊，说的我跟个没头脑的傻子似的，再不停，我可就生气了啊”，嘴上这么说着，微微翘起的唇角却怎么也收不住。

好不容易等李立情绪恢复了正常，两人才继续往下交谈。

“小夏，你这次怎么想开了？一开始我就不建议你听公司的走所谓的黑红路线，说什么黑到极致就是粉，粉的最终就是红。什么乱七八糟的，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了。你还非得老老实实的听公司的，你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蒲九夏23岁那年出道，签约公司不久，就事故不断，总是无缘无故被扒、被黑、被针对、被诬陷、被谩骂，花样百出、层次不绝，时不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差点因此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最后还是公司给出了办法，让他趁机试着走黑红的路线，从而闯出一片天来。

谁知愈演愈烈，三年过去，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年轻不经事，懂事已中年。在无知的年龄做了选择，在懂事的年纪承担后果。还好还好，幸亏我懂事儿的还算早，离中年还差好几年。”

人总要为自己的年少无知而买单，蒲九夏用大好的时光换了深刻的教训。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他不想回头看，也不想批判那时的自己，因为那时的他也很迷茫，而公司恰巧这时给出了他方向，仅此而已。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蒲九夏也知道，轻率莽撞再也不是这个年纪的自己能轻易去犯的低级错误了，接下来，是该做出些改变了。

“放心，立哥，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蒲九夏了，我现在是钮祜禄——蒲九夏，从今天起，我就要开始走大男子复仇打脸升级爽文路线了。”

这一刻，蒲九夏笑得如春风拂面，志气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