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的宁东来已经受不了任何一丁点刺激了。
“够了!我是故意的吗?我也是受害者!”
宁东来终于绷不住了,这女人天天就知道骂他,孩子也要跟她姓,她自己的分身有她爸帮他解决,绝口不提帮一下自己,说什么以后接管公司的人没点手段怎么行,那他到是把股份多分他点啊,不就是想让他给他女儿打白工吗?
一家子人恶心透了,当初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眼,怎么就该跟小沐分手了,小沐对他那么好。
庞锦琳被他吼的一下震住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质问他:“宁东来!你出息了啊,敢吼我?”她还嫌反击的力度不够,又补了一句“没有我家你屁都不是!”
宁东来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但没想到庞锦琳来了这么一句,他一下子气性也上来了:“行,那就别过了!离婚吧!”
“好,好,”庞锦琳连退两步,歇斯底里地大喊,“离婚就离婚!你可别后悔!”
“哇...哇...”
她怀里的宝宝也像是感受到了两人不好的情绪,也开始哭喊起来,庞锦琳顾不上继续同他继续放狠话,准备找一个看不到他的地方哄孩子。
原野在他俩开始吵的时候,就僵硬着身子默默地躲到一边,背靠上连接前台的窗户时,突然被旁边的人头吓了一跳,原来是刚才的女警,她一脸兴奋,眼睛里闪着看戏的光,原野看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不由得咂了咂嘴。
侧过头看去,拘留间廊道两排的犯人也都扒拉着铁栅栏,有的人把一侧的耳朵贴出来跃跃欲试,像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原野傻眼了,吃瓜人,吃瓜魂。
庞锦琳走过来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自己被这么多人看了笑话,心里只觉得晦气,越发气闷,又回头狠狠瞪了宁东来一眼。
宁东来没有反应,又蹲回休息室门口,呆呆地一动不动。
原野也不管他,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想好好想想这个事,他和孟照林不一样的一点是,孟照林只关注结果,而他这种少年人享受解密的过程。
躺在前厅的排椅上,原野脑海里思绪纷飞。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星河衰变提前”。
搜索结果没有什么有效信息,没有报道的案例,只有一些媒体发的煽动性文字——“如果星河衰变提前会发生什么?”、“如果星河衰变提前了怎么保证我们的优势?”、“星河衰变的规则是神制定的吗?如果规则破坏我们将何去何从?”......
假设昨天楼上那个是真的宁东来,那现在这个就是在说谎,是他们判断错误,那现在这个也就没有必要再跑来警局,除非他认为的人身安全依旧没有得到保障,那又有什么必要说谎呢?假设存疑。
如果假设昨天楼上那个不是真的宁东来,是别人假冒的,那事情败露之后他放了真的宁东来目的又何在呢?还有,到底有多像才能让一直同床共枕的妻子一时都分辨不出来?现在的整容技术这么高超了吗?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一开始想到的,如果星河衰变提前了,宁东来的分身提前来到了这里,那为什么不先直接干掉他呢?也没有搜到先例,要不就是属于政府机密,普通人了解不到。
突然,原野脑子里想到一个人,那个人应该或多或少知道点什么。
“姐,我能进拘留间看一眼吗?”原野找到依旧坐在前面的女警,笑得谄媚,但英俊的脸蛋做出来就是很讨喜。
女警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孟师兄的娃不好闹太僵,但也有点麻烦。
原野看她这样,连忙趁热打铁,也不开口,就是用一双清亮透彻又带着热切的眼神盯着她。
女警被他火热的视线盯得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问:“你要进去干嘛?”
“想找个人问点事。”
“谁?”
“就宁东来前女友他爸,尤光绍好像叫。”
“小孩子好奇心别太强了。”女警知道他是听了宁东来的话想把这事搞清楚,但有什么意义呢?跟他有什么关系。
“嘿嘿。”原野也不反驳,只傻笑两声,也变相地表示了自己的坚持。
“行吧,跟我来。”女警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后面走,原野连忙跟上。
女警把手臂伸到防弹玻璃门旁上扫描的地方,“滴”的一声伴随着机械摩擦的声音,门应声而开,她伸手撑开一条供一个人通过的缝,自己站在外面也不进去:“前面离不开人,你快点。”
原野比了个OK的手势,闪身钻了进去。
原野缓步走进空荡的廊道,阳光从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整片区域很亮堂。
这些人才从主城那边转过来没多久,也没有刻意把他们分开,主要是没有这心力,转移有保护名额的人,帮城建局挖洞,帮军队埋炸弹......卫安所的人就像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大家都很忙,顾不上这些想占小便宜的人。
为什么说他们是想占小便宜呢?
这里面的大部分人在主城都居无定所,星衰要开始后,更是没地方去,于是平时就瞅准一些有保护名额的人,倒计时一开始就假模假样的挟持人家,但不真的伤害人家,不仅如此,还催促他们报警。
有保护名额的人,警察不可能不管,等警察来了,他们又死皮赖脸地非要让警察把他们公民芯片里的状态从自由改成拘留,然后也不麻烦他们,自己麻溜地去卫安所报道,稍微有点良知的警察就认了,当救人一命了嘛,这些人也想着与其在外飘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冻死了,在卫安所待着岂不美哉。
还有就是真的想死,但又不敢自杀也不想被别人杀了的,选择把命运托付给上天,只要签署一份自愿放弃求生协议,卫安所就可以成为他们在星衰过程中的暂居地,起到一点保护作用,但签了之后如果这人没有消失,就要帮政府做一年苦役,城市重建需要大量的劳工。
签了协议和没签协议的两批人是分开的,后者的保护等级更高,而不是像这里一样,外面是透明的玻璃门,冲击力强一点就能撞开,但这些人的本意也只是想找个暂时落脚的地而已,安全什么的也不在乎。
起初看热闹的两排犯人已经恢复平静,如今有的安逸地躺着小憩,有的凑在一起聊些愤世嫉俗的话题,看他一个人走进来,睁着眼睛的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他,毕竟这难得看到一个生面孔。
“尤光绍?”原野环视一周,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听见他嘴里的名字,所有人都往一个人身上看去。
那人坐在窗户下面,弓着腰,头发长长的,有些枯黄,遮着半张脸,手肘撑着膝盖,两只生着厚茧的手指不停地交叉摩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你又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焦躁。
听到原野喊他的名字,手上的动作停下,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原野,随即很快收回视线,还扒拉了下头发,让脸被遮的更严实,原野看得出来他不打算回应自己,刚思考着怎么开口时,旁边靠近栅栏的一个老大哥直接拥上来。
“小伙子,你有什么事进来说呗,那家伙除了吃饭、上厕所都不带挪窝的,你想让他过来跟你说话?没戏!”老大哥眉飞色舞,脸上表情变幻不停。
“可是这...”原野指了指门上的锁,面露难色。
“奥,你说这个,”那位老大哥直接上手,唰唰两下就把锁卸了下来,“虚掩着的,没真锁,我们和对面还经常串门呢,嘿嘿...”大哥爽朗地笑了两声。
原野就这么看着他轻而易举打开了铁栅栏的门,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谢谢啊。”原野朝他俯身微微鞠了一躬,随后轻轻地踏了进去,就在他朝尤光绍越靠越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原野回头一看,发现他们都装作不经意地往自己方向靠,甚至对面的铁门也打开了,廊道里还站了两个揣兜望天的大哥。
......好家伙,搁这跟他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至于吗,至于吗大哥们,就有这么无聊?这么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紧跟时事...原野满头黑线。
不管了,要听就随便他们好了。
“你好,我是原野。”原野搬了个椅子坐在尤光绍的正对面,距离他一米远左右,开始自我介绍。
“......”
“叔,你能跟我讲讲你的事吗?”
“......”
尤光绍不仅没搭声,甚至头都没有抬起来。
就当原野思考怎么说才能让他开口时,开始那位热心的老大哥坐不住了,“你问我吧,小伙子,他的事我们都知道!”
尤光绍闻言抬起了头,皱着眉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害,不说就不说嘛...”热心老大哥看到他的眼神后撇了撇嘴,又小声叭叭,“平时不是挺喜欢讲的嘛,这会儿又不开口了,真是个怪熊......”
不得不说,这句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信息量颇大。
尤光绍平时不介意分享自己的故事,说明他并不觉得这些是难以启齿的事,但这次却异常沉默,不愿跟自己透露半个字,是因为宁东来吗?
“小伙子,你找他干什么啊?他不愿意说,你跟我们讲讲刚才外面那对的事呗!”老大哥对吃瓜这事异常热衷,周围的一圈人也纷纷点头。
原野听到这话,灵光一闪,于是装作遗憾地看了尤光绍一眼,然后侧过身面向他们:“好吧,”
话音刚落,哗啦啦地围着他坐了一圈的人,走廊里扒拉着栅栏,张着耳朵的那俩也凑上来,准备听他讲八卦。
“这对夫妻啊,有钱人!聚锦福知道吧?就是这女的家里开的。”
众人连忙点头,聚锦福谁不知道啊,平时没钱买吃的,往他家酒店后面巷子走一圈,一天只吃一餐也完全没问题!
“我就说这男的名字听着耳熟吧,不就是前两天广播里的那个!宁东来!”一个高个子兴奋吆喝着。
众人恍然,忙附和:“对对对,就是他!”
只有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哼声,原野内心暗喜,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继续说:“这男的总觉得有人要杀他,就找关系让警察保护他,昨天早上他家楼下起火了,他觉得是有人要害他,于是就到卫安所来了,那女的之前因为广播里那事跟他闹掰离家出走了...“
“唉,等等,广播里那事...不就是拒接初恋电话吗?跟她老婆有什么关系?”大高个很活跃。
“那时候他家已经在跟女方家里谈婚事了,但还没跟初恋没断干净。”
“奥,这种叫渣男,对吧,你们年轻人是这么叫的吧。”
“对对对。”
原野敷衍地附和完他后继续往重点走:“这女的后面听说家里起火了就赶紧来卫安所找他,没想到这男的不知道怎么醒悟了,想起她前女友的好了,要跟女的离婚!”
“放屁!”听到这里,后面那人终于坐不住了,红着眼睛激动地站起来大喊一声。
众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尤,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老大哥不解地斜眼望着他说道。
众人也疑惑地盯着他。
“奥,我知道了,这宁东来莫不是你说的那个负心汉吧?负了你女儿的那个,你说你一直在找他。”大高个的思维在这里面算是最活跃的,一下子就联想到。
“什么负心汉,他就是个杀人犯!我女儿就是他杀的!”尤光绍的怒吼里含着一丝悲愤,说完他先是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旁边的墙,之后又用上脚,喉咙里挤压出阵阵悲鸣,那面墙就像是他的仇人,随着他的动作,墙灰碎屑纷纷掉落在地上。
“哈?你之前没说过这个啊...”老大哥有些错愕,小声地嗫喏。
发泄完后,他重重地坐回原位,两只手掌捂住脸,鲜血从手背滑落,消失在衣袖里,肩膀颤抖着,无声的悲泣,坚决不让自己泄露出一分一毫的脆弱。
老大哥不忍心看他这样子,开始招呼周围的人。
散了吧,散了吧,大家从他的表情和手势中读出这个含义,他们也心照不宣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甚至刻意地制造出声音来表现自己的不关注,给尤光绍留最后一分体面。
原野也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一个人最极致的情绪,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老大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朝出口昂了下头,眼里带着还没消退的复杂,原野知道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后往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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