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很早,霍蓁蓁却已经彻底没有睡意。
简单解决过早餐,她换上一身浅灰的运动装,又挎上一个白色的大帆布包便出了门。
这几天光顾着闷头赶稿子,根本没发现家里的冰箱早已经空荡荡。
她来到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日用品、速食品和一些简单的食材。
回家给自己做了顿饭,就这一部漫长的文艺片吃完,她补了个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再次出门。
她选的是一家普通的中餐,从装潢到菜单都实在没什么特色可言,但胜在味道好,她暗自觉得游礼应该也会喜欢。
六点半,霍蓁蓁推开玻璃门走进餐厅。
宽敞的堂食区基本坐满,她伸长脖子往里扫视。
游礼坐在靠窗户的第三桌,见她进门,他立刻站起身挥了下手。
锁定位置,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边脱厚外套往椅背上搭,边问:“你有什么忌口吗?”
游礼拎着热水壶往她面前的玻璃杯倒,答道:“没有。”
霍蓁蓁点点头,捧着手机扫了桌上的点餐码:“那我就直接点了,这家店我常来,什么菜味道最好还是有把握的。”
“嗯。”游礼抿着唇应一声。
他端起杯子半仰着头喝水,视线垂下静静望向对面的人。
她闷声在看手机,细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滑动、点击。只是这么简单的画面,他仍看得出神。
没多会儿,她坐直身子看向对面,唇角微弯漫上笑意。
忽然和她四目相对,游礼怔然,险些被水呛到。
霍蓁蓁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说:“搞定啦!”
听他“嗯”一声,她接着问:“你们今天去经纪公司处理合同的事情,还顺利吗?”
游礼答道:“还算顺利,至少表面没太难看。”
他声调稍低,听得出情绪不高。
霍蓁蓁缓缓点头,敛起笑意,轻喊他:“游礼。”
他从鼻间晕出一声:“嗯。”
呼一口气后,她柔声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挺伤心的,安慰的话都只是不痛不痒,没什么用。但是,你如果想吐槽、想骂人,或者用别的什么方法发泄,那我可以陪你一起。”
游礼有些诧异,正想说话。
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先将几道家常菜端上桌,最后拎出一筐啤酒,问:“请问二位,啤酒是现在都开吗?”
霍蓁蓁应:“先开两瓶,别的我们自己来就好,谢谢。”
十多瓶啤酒摆在眼前,这场景让游礼彻底怔住,他眉心一蹙,下一秒直接笑出声来,“蓁蓁,我还没到需要买醉麻痹自己的地步。”
霍蓁蓁轻咳一声,辩解道:“我不是为了让你买醉,我们一起吃饭就不能喝酒吗?”
她抓过一瓶啤酒往杯子里倒,眼看已经要端起来喂进嘴里。
游礼半起身,夺过她手上的杯子,叮嘱:“先吃东西。”
“哦。”霍蓁蓁鼓了鼓双腮。
她捏着筷子夹了菜送进嘴里,小心翼翼掀着眼帘往对面看。
游礼也正好看向她,未散的笑意重新显露,“我真的没事。就算本来心情是有点不好,现在也完全消失了。”
霍蓁蓁反问:“真的?”
他重重点了下头:“嗯,真的。”
沉了口气后,他接着说:“解散也不是一夜之间就发生的事情,我们其实都有心理准备。”
“况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最后这句,他刻意放慢语速在模仿她上次的语气。光说不够,他还端着酒杯吞下两口,扯着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霍蓁蓁被噎住,一时没发出声音。
会选在今天请他吃饭,本来是想着他刚刚经历解散这种事情,心情肯定不好,而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人待着就更郁闷了。
她经历过,所以有深切体会。
眼下看来,倒是她的担心多余了。
她努努嘴,接连夹了好久筷子不同的菜塞进嘴里,边嚼东西,边握紧手上的筷子闷头使劲朝盘子里戳。
游礼给她重新倒了杯酒递过来,笑道:“好啦,不开你玩笑了。”
她没抬头,只端起啤酒灌下大半,满脸怨气冒出一句:“还以为你真像他们说的不善言辞,原来挖苦起人来毫不逊色。”
游礼立刻坐直,一本正经说:“我错了,霍蓁蓁同学明明是担心我,我却还有闲心开玩笑。”
霍蓁蓁撇撇嘴,重新露出笑意,“吃饭吧,你没事不是更好?”
游礼也笑笑,往她碗里夹了菜。
她道过谢,没急着将菜往嘴里送,抿抿唇,轻声问:“游礼,你们做乐队的那段时间,除了上台演出,会不会在直播平台唱歌?”
“嗯?”游礼疑惑地说。
她解释道:“就是随口问问,因为直播间还挺火的。”
游礼避开她的眼神,答得简洁:“没有。”
霍蓁蓁眼底闪过失落,低低“哦”了声,这才闷声开始吃饭。
端起酒杯和她的碰了碰,游礼仰头喝完剩下的一半,迟疑着张口:“蓁蓁,你这段时间明明很忙,昨天为什么还特意跑那么远去看我们的演出?只是……为了捧场?”
她手上动作一滞,下意识捏紧筷子,“也不全是。”
游礼近乎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继续说:“我经历过所有努力不被认可,梦想虚无一片的时候,所以我最清楚这种时候有人支持是多么重要。”
轻声笑笑,她又补充道:“我确实挺忙的,自己也不是没犹豫过要不要加班加点赶完稿子去嘉阳,可我的犹豫大概只持续了三秒钟就被冲动战胜了。
我知道,凭我举着条幅出现在台下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改变不了你们面临的现状。但我从决定要去,到真正站在台下看你们演出,这个过程我一直是快乐的。你们在台上看见我是为了你们而来,你们也是快乐的。这就足够了。”
“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有意义才行,对吗?”
“对。”游礼笑笑,点着头回答。
他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感动更多,还是失落更多,只是慌忙低下头不让她看见。
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善良、赤诚。
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愿意在这种时候给别人撑一把伞。
因为是朋友,所以能让对方快乐就愿意付出,不计得失。
可换句话说,他在她心里,依旧和其他的“朋友”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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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散着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夜空墨黑,不见一丝星点。
霍蓁蓁站在窗前,看着游礼折身走出小区,这才伸手拉上窗帘准备去洗漱。
人还没走到浴室门口,这头桌上的手机又响起来。
她折回来低头看,来电人是陶旭尧。
拧了下眉,她按下接听:“喂?”
传出的是个女声:“请问您是陶旭尧先生的朋友吗?”
她不明所以,迟疑着答了声:“是。”
接着反问:“请问你是?”
那头解释道:“我这边是洛安市二院,陶旭尧醉酒在急诊科输液,但我们联系不上他其他的家人,到您这里电话才通,麻烦您现在过来一趟吧。”
情况不容她多加思考,只能先点头应下来。
二院离得远,霍蓁蓁打车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
急诊科人头攒动,问了护士,她找见躺在留观室的陶旭尧。
吊瓶还剩下大半,病床上的人熟睡着,还没走近就已经能闻见浓烈的酒气。
她挪过去,给他接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十几分钟过去,陶旭尧终于翻了个身。
他睁开眼,被正上方的光线刺到,双眼又眯缝起来,喊了声:“蓁蓁……”
那声音实在沙哑,霍蓁蓁将水杯端上前,“你先喝点水吧。”
陶旭尧“嗯”了声,试图杵着床铺起身,但并没成功。
霍蓁蓁只好搀住他的胳膊,出力将人往上拉。
他终于坐起来靠在床头,喝下两口水,低哑的声调平缓不少:“谢谢,麻烦你了,我没想到医生会给你打电话。”
霍蓁蓁浅笑:“你好点了吧?”
他答道:“没什么大事,应酬嘛,就是这样的。”
她努努嘴,问:“我帮你联系家人吧?”
陶旭尧连忙阻止:“不用了,也挺晚了,告诉他们赶不过来还不是平白担心。”
他双唇一张,想到什么:“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你先回去吧,我现在没事了。”
“没有,”霍蓁蓁在椅子上坐下,“我陪你打完吧。”
陶旭尧缓缓点头,又重复一遍:“真的麻烦你了,谢谢。”
霍蓁蓁也只能机械式回应:“真的没事。”
他又喝下两口水,说道:“我请你吃饭吧?今天的事情必须谢谢你,否则我多过意不去。”
对着电话还能推脱,现在面对面却实在不好再找借口。
她没辙,最后还是点头:“好,不过等你好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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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再怎么说,陶旭尧也需要恢复两天。
没想到才是第二天午后,霍蓁蓁就收到他发来的微信:[蓁蓁,餐厅已经订好了,五点钟司机去接你。]
他选的是一家西餐厅,地理位置好,装修也颇有格调,晚间透过玻璃窗能俯瞰整个洛安市的夜景。
霍蓁蓁跟着服务员朝桌边走,还没靠近就见陶旭尧穿一身板正的西装,怀里抱着束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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