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不识趣的人识趣呢?”陈将烟看向齐正昊,目光带着难以读懂的晦涩。
“这还用问,不识趣的人当然是打一顿就识趣了,你以前不就这样,而且,你以前干的更恶心,你说是不是,祁哥。”
脑子里自动想起之前的记忆,祁宛音跟着点点头。
这次的人只不过是挨顿打而已,而且他想早点回去睡觉,头有点晕。
“那就打吧。”
“真打啊?”
齐正昊有些犹豫,他虽然喜欢暴力,可他更喜欢有人擦屁股的暴力,最近他爸看不顺眼他,肯定不会捞他。
陈将烟嘴角擎着笑意,朝他吐了口烟:“爸死了,妈改嫁,奶奶杀了他爷爷坐牢了,哦,说不定是他干的,怎么,你怕啊?”
“我靠,这么可怜啊,那我可上了。”
这么惨啊,齐正昊一听放心了,咧着嘴巴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将烟又兀自笑了一声,低声道:“当然可怜了。”
“这种垃圾老子想打就打,你管得着吗你。”
齐正昊朝前走了一步,嚣张的冲着陈将烟吼道。
身后的人立刻跟着嚷嚷。
“就是,你谁啊你。”
“哥几个想打谁就打谁。”
祁宛音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更晕了,这他妈是什么意思,还打吗,不打他就回去了。
几人正演的痛快,还准备发挥两句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蛇鼠一窝而已,陈将烟,你又装什么。”
“啊,被你发现了。”
陈将烟一步步的走到斯山奈面前,盯着他嘴角磕出来的血,伸出手按上去就被用力打开。
“不好意思,斯山奈同学,他们今天晚上喝多了,认错了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陈将烟料想的是眼前的人暴跳如雷,揪住自己的衣领,说不定会一拳打在自己嘴角,然后会出血。
江云会一脸冰冷的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惹事了,还可能会惩罚自己,他光想想就觉得这可太有意思了。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斯山奈就是一个很识趣的人了,他可以考虑和他做朋友。
可出乎意料的是,斯山奈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陈将烟,也没有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动手,直接走了。
陈将烟盯着指尖的血,疑惑的想,怎么没按自己想的发展呢?是不是打的太轻了。
祁宛音上前戳了戳愣在原地的陈将烟:“你干嘛站着不动,怎么,被他刺激到了,你还在乎这个啊,我们本来就是…”
“蛇鼠一窝啊!”齐正昊满脸的兴奋的附和。
斯山奈摸着黑上了楼。
脱掉上衣,镜子里的人一脸淡然的用酒精擦着手肘,背后几道红肿的印子,腰侧一大片淤青,再往前,小腹上一道陈年疤痕。
他取掉酒精的活塞孔,对着镜子,倒了下去。
酒精流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感。
他皱着眉又倒在腰侧,用指腹揉搓着。
好久没有挨过打,连忍痛的能力都下降了,他以为他已经忘了这种感觉,以为自己曾经挨的打都是他的幻觉。
直到他被那些人踢打,他才发现,哦,原来他没有遗忘,原来那些常在梦里出现的场景不是他的想象,他那一瞬间,甚至分不清是谁在打他,是已经死去的斯童山,还是那些寻乐子的人。
他重重的喘了口气,上前打开了喷头,想洗去内心这种不明的感觉。
斯山奈背更加红肿了,他只能趴在床上回复白舒的消息。
“小山,明天有空吗,我和月哥要去爬山,你去吗,一起。”
“你们去吧,我不想去。”
白舒立马回复:“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干,来吧,你月哥装备都买好了。”
“况且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爬山吗?”
“不了,过几天有考试,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看到他要考试,白舒那边才放弃,没一会儿又发来了消息。
他打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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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没有那么多,斯山奈还是收了。
“好的,谢谢舒姐。”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突然爬起来,由于起来的太快,拉到了背后的伤口,他缓了缓接着坐到书桌旁,从书架里抽出一个黑色的本子。
他按照惯例,写下日期和时间,一如既往的画着直线,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起身在衣柜里拿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放在床头柜上。
又想到郑医生的话,接着画的时候就画了个曲线,然后笔尖下落接着画直线,在看到自己的手后,熟练的画段弧线后又继续画。
要画到头的时候,背部突然有些刺痛感传来,仿佛提醒着他遭遇到了什么事。
他脑子里回想刚刚在小路口的画面,猛然攥紧手里的笔,心跳突然加快,胸膛不断起伏着,身体反应告诉他,他好像很生气,可大脑却无法处理这样陌生的,复杂的情绪。
这样的矛盾使斯山奈痛苦万分,他仍然理解不了这种情绪,只能不断的在脑海中有跟弦在疯狂的跳动着。
他呼吸变得急促,左手飞快的想要抓握住什么,可什么都没有。
像是一个荒废多年的机器,各个环节的齿轮突然不受控制的转动起来,互相卷动着,企图让别的锯齿跟着自己的转,可所有的齿轮都是这样的想法。
在别人看来,仍是一个旧机器,谁都不知道,冰冷的铁皮下,火花四溅。
斯山奈头死死的抵住桌沿,额角青筋凸起,笔尖在本子上重重的砸着,戳穿了十几页。
他不断的调整呼吸,过了很久才恢复平静。
在桌边呆愣了几分钟。
王秀华呢,如果王秀华在的话,会给他包扎,会抱着他慢慢的摸着他的背,温柔的说:“山奈啊,不疼了,奶奶给你上药,有奶奶在,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谁能告诉他,王秀华去哪了,王秀华在哪里呢?
斯山奈胡乱的把笔记本塞进柜子里,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踉跄,他径直走出卧室,还没走到玄关就摔倒在地。
费力的扶着鞋柜爬起来,拿着钥匙冲出门。
跑到路口边,疯狂的招手,许久才有一辆空车停下来。
“师傅,去贤进路,麻烦快点。”他的声音还发着抖。
出租车司机瞄着后视镜里的少年,踌躇的开口:“小帅哥,你这大半夜的,去那条路干什么啊?”
斯山奈扭头看着窗外,只是将手里的一整张钱递过去。
“走!”
司机哎了一声,脚踩油门。
差不多穿过了半个城区,司机刚踩下刹车,旁边的人就冲了出去。
“帅哥,还没找你钱呢?”
他刚把零钱拿出来,少年就不见了身影。
“这是去哪儿啊,跑这么快,大半夜的。”
斯山奈飞快的跑着,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路过一间院子的时候停了下来。
院门贴着封条。
他平息了一下呼吸,轻轻的把手贴在门上,忽而将头也慢慢的贴上去。
他好像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奶奶,我今天考试又是第一名哦,我们班的小朋友都没有我厉害,你怎么奖励我?”
王秀华接过孙子递来的奖状,乐呵呵道:“当然给我大孙子做排骨喽,吃了我们家山奈次次考一百。”
“奶奶,我同桌给我递情书哎,怎么办,我们都快小学毕业了,好难哦。”
“哈哈哈哈哈哈,傻子吧你,你俩上一个初中不就行了吗。”
“嗷,奶奶你好聪明啊!”
王秀华笑着把斯山奈往房间里推:“去,把它放好,说不定啊,将来我孙子收一堆小姑娘的情书呢!”
“奶奶!”
“爷爷,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奶奶!”
“斯童山,你不要碰我孙子!不要打他!求你了,你要打就打我!”
“斯童山,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那笔钱在哪儿,那是我儿子用他的命换的,是留给我孙子的,你居然要拿去买酒喝,你还是人嘛?!”
“好啊,那老子就打死你!”
“奶奶!”
“山奈!我的山奈,怎么了,山奈你流血了,山奈,山奈,忍一忍,奶奶这就带你去医院,你坚持一下,奶奶求你了!山奈!”
各种温柔的轻语与痛苦的哀嚎声在斯山奈的脑海里交织着。
各种想要遗忘却刻在他骨头里的感觉全部朝他席卷而来。
各种证明他活过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冲他疯狂的撕咬着。
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脏,仿佛要撕碎他一般。
他紧闭着双眼,企图赶走这些恶魔,可最终只能无力的投降。他无声的抱着头,感觉一颗巨石狠狠地压在他的背上,他难以喘息。
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拼命的扣抓着,借此发泄内心的窒息感。
良久,才呜咽出声,蜷缩在地。
哦,王秀华不在他身边了。
不知过了多久,斯山奈突然发觉自己好冷,身体也在打着颤。
他习以为常的爬起身,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顺着原路走了出去。
等他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顾不上处理被撕裂的伤口,直接爬到床上,睡了过去。
斯山奈早上是被痛醒的,迷糊间好像听见奶奶在说话:“山奈,又疼了吗,奶奶揉一揉就不疼了?”
“不疼,奶奶你疼吗,我给你也揉揉吧!”
“奶奶也不疼。”
奶奶好像哭了。
斯山奈把脸埋进被子里,又撑着床爬起来,径直进了卫生间。
凌乱的被子卷在床上,只有一小块的颜色不一样。
他草草的洗漱完,套上衣服就出了门。
走了几条街,他钻进了一家书店。
收银台的老奶奶笑着和他打招呼:“小山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吃没吃早点啊?”
“舒姐和月哥爬山去了,这两天店关门。在家待着没事做,来这儿看看。”
斯山奈走进内间,搬了个高梯出来:“是不是这个灯坏了。”
王芬着急地拄着拐棍走过来,拍着斯山奈的腿,说:“小山,你这孩子肯定还没吃早点,快下来,这灯不着急修。”
“没事,很快修好,您往旁边站,危险。”
斯山奈伸手示意老太太往旁边站,可老太太故意不动,就是要他先下来吃饭。
“回去坐着吧,灯泡烧坏了,换一个就行,很快的。”
斯山奈推着老太太到柜台里坐下。
王芬拍着他的手,慈祥的笑着,尽管脸上的褶子一层叠着一层。
“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就烙了饼子,估计还热乎着呢,你一会儿自己去吃。”
斯山奈嗯了一声,又爬上了梯子。
老太太又说:“不过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休息好啊,脸上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是没睡好。”
“你们年轻人就是爱熬夜,身体一熬就熬坏了,也不心疼心疼自己,要是你奶奶知道了,肯定生你气。”
王芬话一说出去,就后悔了,她忙去看斯山奈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估计干活太认真,没听清,王芬悄悄地呼了口气,正要换个话题,斯山奈默默开口:“那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见斯山奈没有逃避话题,王芬才放开心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看她啊?”
斯山奈顿了顿:“快到时间了。”
“那就好,那就好。”
陈将烟:蛇鼠一窝可不是什么好词。
祁宛音:你还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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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又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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