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余家上下依旧一筹莫展,余老夫人躺在病榻前拉着余玉行的手,老泪纵横道:“这么些天了,还是没有一点幼幼的消息?”

余玉行见祖母成天以泪洗面,心中也极为不好受,家中女眷出了这等事,不敢让外人知晓,更不敢大肆寻找,这般束手束脚,何时才能找回来?想到那个听话又乖巧的妹妹,余玉行何尝不是心痛万分?

他艰难地摇摇头,不忍的看着眼前的花甲老人,却还是得宽慰道:“祖母,孙儿知您心中痛切,可您也要保重身体,届时幼幼回来定也不想看到您缠绵病榻。”

为了定一定老人家的心,于是又道:“想我们余府,也是行善积德之家,就算是歹人想要抓了幼幼索要钱财,这般久了,早该出面,但一月有余都未有音讯,想必并不是糟了歹人绑架,祖母您想想,如是这般,幼幼兴许是被困,只要咱们继续找,总能找得到。”

还有一点余玉行不敢说,他们余家,在岭南也是百年大族,自太爷爷辈就有自己的情报网,只要不僭越入皇城,在岭南的地界,找个人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可如今这般久了,幼幼与罗家侍从一起消失不见,恐怕真就是凶多吉少。

余玉行出了正屋,手底下的侍从恰巧迎面赶来,他停在主子身边耳语,余玉行听罢,心下一合计,顿觉疑窦丛生,他低声道:“真是京城宋大人?”

“千真万确,他们潜在暗处,看样子并未得到京城令牌,而是私自离开京城。”京中官员,没有得到朝廷的令牌,是不得私自离京。除非微服私访,这才秘密前来,但朝廷也不会让一个兵部新人前来,是在可疑。

尽管他们行事低调,但事关女儿家名节,幼幼又是祖母的心头肉,一丝都马虎不得,更何况如今姑父表弟们正在边关作战,若是有人拿幼幼做筏子中伤姑父,后果不堪设想,余玉行心中警铃大作,一个京中文官,前来岭南寻武将家的女儿。且他是如何得知幼幼失踪?又是何企图?不管其中缘由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们插手进来,只道:“他们既是秘密前来,定是不想让京城知晓,想个法子,将人驱走...”

寄颜这几日没有过问寒江的事,蓉姐也说不能操之过急,若是急着前去讨好,反而让他觉着自己不安好心,于是在屋子里老实的养伤,那日在山林里着实不要命了,眼下几日过去,身上还是酸痛得厉害,擦伤的地方有些开始结痂泛痒,而有的地方却没这般幸运,眼下都还裹着一层难闻的不知名草药。她虽没出门,但也在蓉姐口中打听到了一些事,龙头寨灭了雄狮寨,可谓是真正的岭南第一大寨。

只不过寄颜心中想的却是,锋芒毕露,一家独大,焉能长久?

但这念头一出,属实惊着了自己,她有什么好担心一窝山匪的?她巴不得朝廷将他们全剿了去。

遂不再去想,但心里一空下来,身上便难耐的痒,她这几日因着伤口在愈合,碰不得水,所以不便沐浴。又因手上伤得刁钻,更不想让不认识的人给她擦身子,所以苦苦忍了三日,直觉着自己浑身都是臭的。

新来的小丫鬟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利落的打了一桶水进来给寄颜漱口净面,她点了一支烛,将水桶抬进了屋。

“夫人,婢子帮您清洗罢。”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小丫鬟不似在雄狮寨那般成天担惊受怕,生怕自己被哪个山匪拉去木垛房里,即便她是寨主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但也免不了被些淫/虫上脑的男人缠上。

但来了这儿,看那些女人,一个个挺起身子,哪怕路过男人身边,都不带怕的。这里的山匪,似乎规矩得像是山下人,根本不会用淫邪的眼神看女人。她自然而然的稍稍放下了心,去哪儿做丫鬟不是做呢?若是不用过得提心吊胆,这比什么都强。

她忍不住抬头,况且,眼前的少女哪儿哪儿都好看,简直要晃眼睛,人也温柔和善,能伺候这么一位天仙似的夫人,简直是她曾经在雄狮寨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寄颜被桶里冒着微微白气的热水吸引住,天知道她到底有多想沐浴,哪怕是浅尝辄止的擦身子都好,她抬头正看到面前的人愣神的望向自己,迟疑道:“是我太脏了吗?”暑天三日不洗澡,不脏就怪了。

小丫鬟摇摇头,急忙道:“夫人一点不脏,好看极了...”

寄颜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有一丝好笑,不禁弯起嘴角,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擦拭身子,实在难受,可否帮帮我?”

小丫鬟用力点头,她知道夫人的伤不能碰水,夫人也没说要擦身子,眼下开了口,自然要亲历亲为的伺候着,于是伸手就要去解寄颜的衣裳。

寄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不小的唬了一下,连忙侧身一躲,若是容烟容晴,她们三个自幼长大,当然不要紧,可与她认识才三日,便要光着身子在人面前,就算同是女子,也怪难为情的。

“你只需帮我解了衣裳,将帕子半拧干,我自己擦拭便成。”

于是,在寄颜奇怪的要求下,小丫鬟乖巧却很不理解的背过身去,一遍一遍的给寄颜递帕子。

寄颜擦着手臂的间隙,状似无意地问起:“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小丫鬟和自己一般大,从她被抓回来之后便一直守在她身边,该是得了寒江的令,极少主动与她搭话。

小丫鬟不知怎地,耳上忽而就红了一片。她支吾地道:“奴婢名叫小莲,原是雄狮寨的,大当家心善留奴婢性命,还让奴婢来服侍夫人您。”

寄颜撇了撇嘴,心里嘀咕道,他心善就不去烧你们的寨子了。原本还打算套套话,看来也用不着了。

小莲听身后没动静,以为是嫌弃自个儿,赶忙道:“奴婢原先也是伺候寨主夫人的,虽不是贴身伺候,但也什么都做得,只求夫人留下奴婢...”

寄颜听她语气,隐隐带着哭腔,好像自己不将她留下,便要活不下去,于是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同婢子一起的姐妹都被火烧死了,若是不能留下来,婢子真就无处可去了...”

寄颜心下一沉,是了,那日她准备逃走的时候,就远远瞧见对面的山头燃气的黑烟,那样大的烟雾,也不知那把火放了多久...

寄颜摇了摇头,寒江依旧没有听她的,还是一把火烧了山,也是,他一个悍匪头子,凭什么听自己的呢?

寄颜没法保证自己一定能留下她,有朝一日,她总能回家的,但到底是同情这个女孩儿,于是答应了下来。

待擦拭得差不离,正要穿衣时,门外忽而传来一道沉沉的脚步声,那声音一听就知是男子的,寄颜看向门闩,竟没有落上栓,于是出声道:“小莲,将门拴上。”

边说,边急着套上外衣,越急便越容易出错,她如今一只手穿衣,只能虚虚的披着外衫,里头的小衣带子却怎么也系不上。

小莲方要去落栓,就被一只大手猛然推开了门。

寒江本愠着薄怒来找寄颜,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一时怔在门口,要进不出的。半反应了过来,使了个不悦的眼色,小莲便逃也似的跑出了门,只留二人共处一室。

寄颜慌乱的看了一眼寒江,想着不要慌,她又不是没穿衣裳,于是紧抓着衣襟,强装镇定的抬头迎上寒江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寄颜才发觉这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好不自在。

哪成想,这人直直来了一句:“你兜衣没穿好...”

他怎知道?

寄颜低下头去,这才注意到自己慌乱间披上的是一层白衫,里头的光景半透了出来,在烛光的映衬下,倒显得极为刻意。寄颜红透了脸,连忙扯过榻上的夏被,团团罩在身上,随即轻啐了一声:“不要脸!”方才的身算是白擦了。

被骂不要脸的寒江本就没什么羞耻心,但看着明明很热,却缩得像只鹌鹑的寄颜,心里委实不痛快,于是违心地呛声道:“我如何不要脸?你身上有哪里值得我看?”

不值得看?那双眼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寄颜羞愤,回怼道:“谈论女子身体,粗俗无礼!小人行径!”

寒江对上寄颜那双幽怨却轻蔑的眼睛,看得出来,大小姐着实是瞧不上他的,这才一句调侃,她便已经迂腐到认为自己是在侮辱。

他收起了方才逗弄的心思,眼神瞬时晦暗的看向床榻上的人。

“我小人行径?就不见得高雅如罗大小姐,便一身磊落...”他轻嗤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你倒是好计谋,竟算计到了我大哥身上。”寒江咬紧了后槽牙,沉声质问。

寄颜听罢,心下一紧,心虚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个人极少说谎的人,单从闪躲的眼神便能瞧得出。

“是吗?那我现在就把那胆大包天的女人捆了手脚,扔去喂野狗。”说罢,寒江转身便要出门去。

寄颜知道他说的意思,一听他要做什么之后,也顾不得身上还未穿严实的衣裳,立马下床去拦寒江,两手并用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道:“不要。”

少女的手纤细柔弱,单薄的力量却足以让一个强壮魁梧的男人止住了动作。寒江没有回头,等着寄颜自己解释。

“你不见我,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是我要逃的,和月儿无关,你不可以随便杀人!”

“我现在说的是这件事吗?”寒江加重了声调,显然是要让她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寄颜抬头看他,便做柔弱状:“你是寨主,旁人都得听你的,月儿的生死左不过你一句话,我何尝也不是?利用徐大哥救她是我使的计,我只是不愿她被我连累...”

这番话说得委屈又仗义,一点挑不出错来,寄颜老早就在徐三儿口中听说徐大自小体弱,所以对旁人很能生出怜悯之心。大概也是想让她觉着山匪们也不光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而后寄颜在寨子里,也多少知道了徐大的性子,为人良善,老实本分,虽落草为寇,但一直未娶,从别的山匪口中调侃得知,应该是不想因为身份耽误了良家姑娘。寒江尊重这位大哥,但男女婚嫁之事,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插手,山下抢来的妓籍女子,想当然的也配不上他大哥,故此一直拖到了如今。

这正说明,徐大对女子,好歹是个心存善意之人,也因如此,让寄颜钻了这个空子。

她让蓉姐带话给月儿,说明了只有徐大才能救她,徐大是寨主的大哥,要是他发话,寒江再怎么样都会给几分薄面,况且这人良善,她又是一介弱质女流,到时候在他面前哭一哭,求一求,拿出她曾经在后宅中的手段来,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若是豁出去了,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其实以月儿的姿色,只要她想,这寨子里,大多数男人都能被她拿下,寄颜瞧寒江这般生气,也料想到,月儿该不只是求一求,惹他怜惜这般简单,怕是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将徐大迷着了...

寒江听着她软声细语,示人以弱的话,虽然没方才那般怄气,还是冷声道:“这便是你让她勾引我大哥的理由?”他正在处理京中传回的消息,忽而徐大就闯了进来,想求他放过柴房里被关着的女人。他想着这女人差点就放跑了罗寄颜,愚笨且不忠,若是留在寨子里,长此以往,难保不会坏事,留了一个花向蓉,再来一个孙江月,当他龙头寨是什么地方?

收容所?他才没这般菩萨心肠。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在他看来蠢笨之人,竟然在他大哥面前使计。见他不同意,徐大竟说要娶这个女人。

可恶!

定是有人在给她出谋划策,几乎是这个念头闪过,罗寄颜的名字就跃然脑中。

寄颜带着生涩的讨好,楚楚看着寒江,少女的手指纤弱,脂玉一般,紧紧握在他清灰的衣袖上,同他解释道:“不是勾引的,男未婚女未嫁,若是两人心意相通,也不失为良配。”

见寒江不为所动,寄颜又道:“她不过同我一般大,设身处地的想,若是我沦为她那般的境地,该有多绝望...”

还未等她说完,寒江便回握住寄颜的手腕,疾声道:“你才不会...”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于是生硬地止了声。

他看着衣袖上少女青葱一般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扯了扯,力道微弱,却大到让他无法抽离。

她是在撒娇吗?

寒江被这个念头缠绕,他看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仿佛交织在了一起,透着让人心跳加速的暧昧。

特别是这双眼睛里流露出的青涩的迎合,她大约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显得十分不自然,但寒江也并不想深究了,仅仅知道她这般对待的第一人是他,就一点儿气也生不起来。

但是!

寒江心里摇摇头,他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怎的又被她的表象迷惑了?

正要艰难的沉下脸来给她立规矩,而后便听见少女清透温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似呢喃道:“寒江,我们和好吧?”

声音轻而缓,落在人心尖上,酥酥麻麻的。

寒江没出息的想,她若是愿意哄人,又有谁能不顺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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