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明燏说话的语气淡淡的。

餐桌上一时间只有风扇叶片转动的轻鸣，黎宛以为自己幻听了，缓缓抬头，看见明燏安安静静地垂眼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入口中，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说。

但黎宛一下子清醒过来。

且不说面前的人是不是在开玩笑，光是阵营和立场的不同就足以预示，他们总有一天要刀剑相向。

她和明燏在先锋部队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确实有不少暧昧的错觉，然而这些都基于她表面上乖巧柔弱的样子。

逢场作戏，不可以入戏太深。

黎宛岔开话题：“你有异能武器吗？”

资料显示，明燏的父亲明也是异能武器的发明者。明燏身为发明者的后代，应该掌握更多信息。

明燏愣了愣：“有。”

“怎么没见你用过。”黎宛接道，打算就着这个话题深入。

明燏的表情一时有些古怪：“你喜欢用异能武器的？”

黎宛：“？”

这人怎么回事。

她诧异地直视对方，明燏又双叒沉默了。看着他闪烁的眼神，黎宛忽然明白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上午去电子阅览室查异能武器的时候看到了发明者的信息。”她言简意赅地说。

“那个叫明也的官方武装部部长，是你的父亲吗？”

没想到黎宛要提的是这件事，明燏轻咳一声，点头道：“是。”

“你说过被绑架到迷雾区的。这件事是冲着你父亲来的，为什么？”黎宛轻声问。

“我后来调查过，当时官方内部出现了两个不同的派系。我被绑架，是因为官方内部的政治斗争。”明燏放下筷子。

这个回答和黎宛的猜想如出一辙。

“关于异能的起源，有很多说法。有人认为是科学层面的基因变异，有人认为是邪神降临到这个位面，用神力催生出异种和异能。姑且称之为真理派和邪神派。”明燏说。

“末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动荡，大概是2060年吧，官方政权稳定之后，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研究异变的原因。结果表明，人体的构造早已被改变，之前遗留的一切科学成果被全盘否定。”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邪神派成为官方更多人支持的派系，初步成立的反抗军则将‘科学至上’真正定义为指导思想。”

风扇转动，气流悠悠拂过黎宛的发丝，扫在脸上如同柔软的羽毛。

黎宛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在遥远而宁静的农场一角，有一群火鸡安逸地生活着。每天，当阳光正好，时钟的指针指向中午十一点时，那位和蔼可亲的农场主就会准时出现，手中提着一大袋食物，为它们带来丰盛的午餐。

火鸡群里，有一位与众不同的家伙，它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火鸡科学家”。这位科学家火鸡对每天的食物降临现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它开始细心地观察，日复一日，从未间断。就这样，它坚持观察了近一年的时间，每天的结果都如出一辙，从未有过任何例外。

在这漫长的观察过程中，火鸡科学家得出了一个所有鸡都认为伟大的发现：“在每天上午的十一点，就会有美味的食物从天而降。”它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无比自豪，认为已经揭示了宇宙中的一大奥秘。

终于，在感恩节那个特殊的早晨，火鸡科学家决定与它的同伴们分享这个伟大的定律。它站在一群火鸡中间，昂首挺胸，激动地宣布：“各位，我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规律！每天上午十一点，都会有丰盛的食物降临到我们中间！”

然而，就在那天上午的十一点，期待中的食物并没有如期降临。相反，农场主带着一种不寻常的严肃表情走了进来。他手中没有食物，而是提着捕鸡的网。火鸡们顿时惊慌失措，但已经来不及逃跑。农场主迅速而熟练地捕捉着它们，火鸡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捉进笼子里。

它们一直以来依赖的那个“定律”只是一个假象。它们以为掌握了世界的规律，却没想到自己只是生活在一个被精心安排的农场里，而感恩节就是它们命运的终结。（1）

“你父亲属于真理派的？”黎宛问。

“对，他坚信这些东西都能用科学解释。”明燏正色道。

黎宛：“你也相信？”

明燏摇摇头：“我两边都不信。”

“那你加入反抗军的原因是......”黎宛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分辨出情绪。

“我要报仇。”明燏说。

明燏大致讲了一下那群人的现状。杀死他父亲的人还好端端地活着，不仅如此，他们那批人

如今已经熬出头，个个位高权重，锦衣玉食地活在官方的庇护之下。

不惜生命也要让仇人付出代价，黎宛能理解这种心情。

“你查清楚是哪些人做的了吗？”黎宛继续问。

“嗯，已经有怀疑的名单了。组织清楚我的情况，等这次外派任务结束，他们会找到彻底打败官方的方法，至于那些人，任我处置。”

温热耀眼的阳光顺着半开的窗户攀上餐桌，迎着光线，黎宛头一次注意到，明燏的眼睛其实是极其锋利霸道的金色。

她收回目光：“可是......迷雾区很危险。”

黎宛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如果他们不能活着回来呢？之前在蒲公英田遇到的白额高脚蛛群算是非常强大了，但是迷雾区比它们强的异种比比皆是，更不用说作为终极boss的变异蚓螈。

明燏应该是想到了同一件事，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勾起唇角。

“蒲公英田那次，我的异能武器不在身边，有个长辈找了个理由把它带去研究了。”

黎宛看着他的表情变化，马上猜到，那个“长辈”大概率是自己的外公林瑾诚。

“只要异能武器还在手上，那样的异种，我打一百个也不在话下。”明燏温声道。

黎宛知道他没有在说大话。这几天她已经摸清楚了，明燏的真实等级是S级，而异能武器的强度由持有者的实力决定，几乎可以成倍计算——他确实有那个实力。

她静静地看着明燏。后者以为她不信，补充道：“下一周就可以带着异能武器训练了，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

不愧是处在孔雀开屏的时期，虽然明燏的表情依然很酷，但是语速比平时快上不少。

黎宛忍住笑意：“好，那就到时候见识一下。话说回来，我还没有自己的异能武器呢，不知道精神系异能可以用什么武器，指挥官会怎么安排。”

明燏闻言道：“那倒是不用担心，武器的形态和用法你可以自己选，因为每把异能武器都是按照使用者的情况定制的。”

“这样啊，那你的武器是什么？一定是很帅的冷兵器吧，刀？还是剑？”黎宛笑盈盈地问。叶枫瑶的武器是弓箭，叶南安是长鞭，异能武器大概都是在冷兵器里面选。

明燏顿了一下，微笑道：“猜错了，是镰刀。”

“镰刀？”

“长柄镰刀。异能武器不可以带进住宅区，要是想看，等我收拾完厨房带你去看，正好可以提前想想你要什么样的武器。”

明燏说着，看到黎宛已经吃完，很自然地帮她收走碗筷，走进厨房。

黎宛跟在他身后：“谢谢，不过，你做家务为什么这么熟练呀？”

“谈不上熟练，习惯而已。”明燏打开水龙头简单冲洗了一下碗筷，随后把它们放进洗碗机：“我父亲走后，他唯一的朋友也杳无音信。在那位叔叔找到我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回官方统治的A城，只能去当童工，自己养活自己。”

明燏轻描淡写地说完，顺手洗干净抹布，回过头：“走吧。”

黎宛：“去看异能武器？”

明燏：“你想看吗？”

黎宛的眼睛亮了亮：“想。”

明燏的提议正中黎宛下怀。能够提前去任务目标处踩点再好不过，这样，等她要放虫卵的时候也知道藏哪里比较不容易被察觉。另外看看别人的武器也有利于黎宛找到关于自己的异能武器的灵感。

.

扫描到颈环上的身份芯片，通道门“滴”的一声打开。

黎宛的四面八方都环绕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剑、鞭、戟、弩......眼花缭乱不知看哪里好。

明燏站在右侧的墙边，很快拿出了其中属于他的武器——一把巨大的长柄镰刀。刀身修长，刃口锋利，闪烁着淡蓝色的寒光；刀背厚重，上面雕刻着简单的纹路，显露出神秘的气息。

“你的武器是实心的？和红雀青蛇她们的兵器完全不同哎。”黎宛惊讶道。

叶枫瑶的武器只有弓箭中间那一段，其余部分都由异能自行弥补；叶南安的长鞭也一样，只有鞭子的柄由黄晶铜制成。

而明燏这把长柄镰刀竖起来至少有两米高，柄部有精良金属制成，通身镶嵌着半透明的黄晶铜，刀身则几乎全部由黄晶铜制作，只有中心有一处依照花纹设计的镂空，光看黄晶铜的用量和品质就完全高出好几个档次。

“我父亲留给我的。他预料到会有那样一天，早早把镰刀的刀柄和刀刃分开存放，刀柄随身带着，刀刃寄存在他的朋友那里。”明燏把手里的镰刀横过来，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

他只往里面注入了一点点异能，两米长的镰刀就整个地散发出淡金色光芒，霸气侧漏，原本半透明的部分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好漂亮。”黎宛发自内心地感叹。

这样的神兵，任何人只要拿在手里都是一条好汉。她也想有这样狂霸酷炫拽的武器，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自由自在来去无牵挂。

看到黎宛羡慕的眼神，明燏把镰刀的柄侧过来递给她：“想好你要什么武器了吗？”

镰刀在明燏手里看上去很轻盈，到黎宛手中却显得异常沉重。她双手接过足有两桶饮用水这么重的镰刀，堪堪稳住。

精神力的丝线自她手上冒出，轻柔地包裹住镰刀，黄晶铜的脉络由下而上变亮。

“这是你的精神力吗？”明燏忽然道。

黎宛：“你能看见？”

明燏：“还有这条蛇......”

一条淡金色的精神力小蛇调皮地攀上明燏的手臂，一路游走到他的颈窝，亲昵地蹭来蹭去。

明燏伸出手指，小蛇听话地用脑袋跟他来了个贴贴，肉眼可见的陶醉和依恋。

明燏勾起嘴角：“这个也是你的精神力吗？暖暖的。”

他话音刚落，小蛇就探出去，贴在他的唇边。

黎宛：“？！”

这蛇在搞什么？

她赶忙用意念阻止精神力小蛇进行更亲密的动作，脸上莫名有些热。

“这是我第一次用精神力化形，不太熟练。异能武器的效果挺好。”黎宛清清嗓子。

黎宛：“你说，它身上有温度？”

明燏：“对，像一小捆发热的数据线。”

奇怪的比喻增加了，不过黎宛并没有在意。就在刚刚，接触到镰刀的瞬间，她感觉到某一层桎梏如同玻璃碎裂一般被彻底打破。果不其然，在异能武器的帮助下，任何异能都可以被放大，她的小蛇和精神力丝线不仅可以显形，甚至能让人产生实感。

“也有可能因为你的异能变强了，这绝不是D级异能者可以做到的。”明燏看着掌中乖巧的小蛇说。

这时候黎宛已经把镰刀交还给明燏，小蛇的身躯变透明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消失，哼哼唧唧不愿离开。

“你的精神力很可爱，”明燏笑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1）引用自刘慈欣《三体》的农场主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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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假面舞会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