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德格类不能算是皇太极麾下最勇猛的战将,他的脑子一向能掩盖他的体能,但是莽德格类怎么说也是莽古尔泰的儿子,他的父亲曾经是金国第一勇将,虎父无犬子,莽德格类的个人战斗力也不差,手脚上的功夫可能要比别人落后一些,但是这一手射箭的功夫,整个镶蓝旗恐怕也找不出比他厉害的射手,所以皇太极才会赐给他铁胎弓,正是这一箭射穿了小旗官的身体,让他没能把集束震天雷给扔到充当桥墩的木船肚子里去。
轰的一声,引线终于燃烧殆尽,小旗官拼着自己性命点燃的震天雷终于如期在桥面上爆炸,跟前几次一样,一朵黑云升上了天空,在一瞬间爆发出的火光几乎将整个桥面都笼罩在其中,莽德格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自己分明已经将那个明军射死,为什么,为什么炸药依然会爆炸,桥,桥没有了吗?莽德格类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熟读中原兵法的莽德格类知道兵败如山倒的道理,如果不能保住浮桥,在惊惧之中的金国大军很可能被上万明军全部消灭在汉江南岸,不仅是他,镶蓝旗数千骑兵也是呆呆的望着桥面,正白旗和正黄旗的汉军也同时望着桥面,就连远处的阿济格和济尔哈朗等人虽然看不见桥面上的动静,但是所有人的心都悬着,他们迫切想知道第三座浮桥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当然不仅是金兵,甲午,王大雷,金尚宪,朴东俊,还有千千万万的明军高丽军将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场巨大的爆炸所吸引,战场上的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双方士兵不再搏杀,最后的结果即将揭晓。
乌黑的烟雾渐渐散去,离得近的人已经可以看清桥面的状况,正在发动箭雨攻击的镶蓝旗守桥牛录的牛录章京张大了嘴巴,他分明看见桥面上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大洞,或者不能说是大洞,而是桥面直接缺失了一段,集束震天雷的威力自然不容小觑,即便是在桥面上爆炸,所产生的能量也足以将桥面摧毁,而一旦桥被炸断了一截,那就可以理解为明军的行动成功了,因为金兵需要修复桥梁,不管是他们炸断了一截还是两截,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明军已经出城追击,分明是带着必胜的把握,此刻返身再战,八旗军士气全无,又怎么可能是明军的对手。绝望就像是传染病一样,从牛录章京开始,一直蔓延到身后的士兵当中,因为他们都看见了桥面的状况,明军成功了,自己的后路被断了,怎么办,接下来的战斗怎么办。莽德格类打起手帘,他仿佛也看见了桥面被炸断的情况,不禁浑身一个哆嗦,这,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一次出兵注定了要如此惨败吗?可是他们败了不要紧,重要的是金国怎么办,金国一半的兵力都云集在这里,一旦他们被全歼,对于大金来说,将是国力上的巨大损失。
“老张,咱们的人成功了,成功了,这帮狗杂种,一个都跑不了!”在战场的角落,老胡兴奋的声音传到了张方的耳朵中,老胡也分明看见了桥面的断裂情况,他兴奋的抓着张方的胳膊欢呼道。张方却显得异常冷静,他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桥面上的情况不能根本反映整个浮桥的断裂情况,一座浮桥最重要的就是下面的桥墩,桥面修复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几块木板拼接一下就能修复,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用战死的士兵的尸体充当木板填充到缺口当中也能临时用一用,只要桥墩没毁掉,就不能说行动成功了。
牛录章京不死心,他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了,哒哒哒哒,他策马来到了桥上,缓缓靠近之后他惊讶的发现,虽然桥面已经被破坏的面目全非,但是下面充当桥墩的木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震天雷的威力虽大,不过因为在桥面上爆炸,大部分的威力都四散在空气中,只有向下的爆炸力对桥面产生了摧毁作用,但是桥面和空心的船体本身形成的空腔就像是一个充气盾牌,当炸药爆炸的时候,冲击波将空腔内的空气推动,然后向下直接将船体推到了水中,但是木船也只是短暂的沉到了水里,在浮力的作用下很快重新浮起,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牛录章京知道,只要桥墩还在,随便铺上一些木板,他们就能从桥上通过,意味着生存的希望还在,他大叫着举起手中的兵器,“我们的桥还在!还在!感谢萨满大神!感谢萨满大神!他没有抛弃我们,没有抛弃他的子民!”喊到最后,牛录章京已经泪流满面,这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劫后余生的感觉一下子传播到南岸的所有金兵心中。
“万岁!万岁!万岁!”金兵疯狂的欢呼起来,他们的希望没有破灭,明军的行动没能完全成功,给他们留下了一座浮桥。莽德格类笑了,此刻的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果然如此,最后的关头出现了奇迹。牛录章京急忙命令自己的士兵赶紧过来,抬上战死士兵的尸体还有遗留在后方的攻城梯,他想到了一个简易的办法,现在去弄跟桥面一样宽的木板已经来不及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攻城梯并排搭在桥面上,用粗绳将攻城梯绑在一起保证坚固性,这样就暂时连接了断裂的部位,然后将士兵的尸体铺在攻城梯上,填补攻城梯的空洞,保证马蹄不会踩空,这样一座简易的桥就搭好了。足可以让士兵们通过,将士们欢呼着,雀跃着,这是金兵攻入高丽后第一次如此兴奋。
莽德格类旋即情绪低落了下来,虽然他们成功保住了最后一座桥,也基本保住了剩下士兵的性命,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金兵已经全面被明国的新军碾压,以后不论是在高丽战场,还是在辽东战场,还是在任何一个战场,他们的士兵都不一定能鼓起勇气跟明国新军对战了,而就在炸桥的时候,莽德格类忽然想明白了一点,为什么明国的新军能像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高丽的土地上,明国和高丽之间隔着大海,当然不可能在海上架起浮桥,那只能是一种可能,也就是明国的水师出动运送了这些新军来到了高丽的土地上,而这一情况又分成两种可能,这两种可能都会让金国生出如坠深窟之感。明国国内的情况金国这边多少也是知道的,自从刘毅几次不听朝廷的号令之后,明国朝廷已经跟新军生出了隔阂,如果这一次是明国动用水师将新军给运送到高丽,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和解,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站在金国的立场上,一个纷乱的明国才是最符合金国利益的,只要明国内部势力复杂,有新军,有朝廷,有军阀,有士人,有农民军,崇祯一旦无法将这些资源进行整合,明国就是一盘散沙,虽然外表维持着一个大帝国的模样,但是对金国来说不过是外强中干,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可是如果新军跟朝廷达成了和解,或者说展开合作,那么无疑对金国将是巨大的压力,本身新军的战斗力就很可怖,如果他们在高丽和辽东两个方向上对金国两面夹击,那么金国的生存空间势必会被挤压,明国一旦缓过这口气来,以他们的人口和财力,不说能不能恢复大明初期的样子,打一个金国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第二点莽德格类更不愿意看到,那就是新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水师,如果是这样事情将会变得更加棘手,如果是明国的朝廷水师,怎么说还是处在崇祯的控制之下,新军想要借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如果是他们自己的水师,那就危险了,他们可以随时出击到任何位置,只要刘毅想让他们打到哪里,他们就有能力打到哪里,皇太极现在最忌讳的人就是刘毅,他脸上的疤痕已经成为了他永远记得刘毅这个强大对手的印记。只要是抚摸这道伤疤,皇太极就会想起刘毅带给他的耻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太极早就发誓要用刘毅的人头来祭旗,可是如果新军已经发展到如此恐怖的地步,金国还能是这支强军的对手吗?
“撤!立刻过桥,在对岸建立防御!”莽德格类停止了思考,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名甲喇章京问道:“咱们不用等阿济格贝勒吗?”莽德格类摇摇头,“不,现在没时间了,我们先过去,组建防线,跟我过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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