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纯转身对山西兵喊道:“二郎们,咱们从山西一直到了这里,跟着我出来的弟兄们也损失的差不多了,按理说你们不该跟着我送死,可是咱们是大明的武人啊,武人没死光之前咱们不能让百姓上啊,我不勉强你们,愿意跟我上的,站出来。”呼啦一声,一千多山西残兵全体上前一步,“死战到底!死战到底!”将士们高呼道。张孝纯哈哈大笑,提起大刀道:“好!涨我三晋武人的士气,跟老子杀个痛快!杀啊!”钱明德也是铿的一声拔出腰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天雄军必胜!杀啊!”钱明德和张孝纯各自领着山西军和两个团的天雄军步兵出击,连孙传庭麾下的人也全部做好了战斗准备,若是他们不敌,那就再派上去一队人马,事到如今,只能让弟兄们进入百姓的人群中,将百姓掩护到自己身后,然后由他们来面对紧跟在后面的蒙古军,只要能抵挡一阵,对方就会跟百姓们分离开来。鳌拜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明军果然还是舍不得对他们的老百姓开火,只能说卢象升实在是太迂腐了,这些百姓算什么,难道还能比自己手下的军队重要?为了保护百姓不惜牺牲自己将士的生命,这是鳌拜怎么也想不通的道理,只能说明国的文官迂腐至极。若是他领兵,那就直接开火,敢于冲阵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必须死。卢象升眼含着热泪望着钱明德和张孝纯的背影,这恐怕是必死之战,但是数千将士为了心中的大义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去了。
遏必隆冷笑一声道:“章京大人,按照计划进行吧,明国人太愚蠢了。”鳌拜身边的掌旗兵令旗挥动,巴牙喇和正黄旗骑兵陡然加速,朝着明军合围过去。可是仔细看他们行军的方向就会发现,他们并没有朝着卢象升的本阵发起攻击,而是直接左右包抄两万大明百姓,蒙古军在接令之后竟然放弃了跟随,自己跟前面的百姓拉开了距离。袁承志立在马上,看见对方的诡异动作,脑中电光一闪,大叫道:“不好!他们要无差别攻击!”这就是遏必隆计策的歹毒之处,卢象升根本没得选,不打,自己的阵型被冲散,打,他又于心不忍,若是派出军队阻击,那更好,满蒙联军直接万箭齐发,将这些百姓和明军派出的部队一起全部消灭。“放箭!放箭!”甲喇章京和千夫长们大声喊道。两万军队立刻发动,他们弓马娴熟,抽出背后的箭支直接朝着百姓们抛射,张孝纯、钱明德和士兵们已经穿插在百姓中间,百姓们纷纷避开这些明军朝他们身后跑去,本以为逃出生天,谁知道敌人竟然使出这么卑鄙的招数。噗嗤噗嗤,箭支射入人体的声音不断响起,百姓们就像是割麦子一样一片片被射倒,顷刻间葭州城下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没有防护能力和战场知识的百姓就这样直挺挺的被成片射中,鲜血、惨叫、哭喊,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画面。
卢象升恨得眼睛都要滴血,“畜生!畜生!”他爆发出惊天的怒吼,看见这一幕惨景的明军将士胸膛剧烈的起伏,整个人都要爆炸开来。三千多明军和两万百姓被满蒙联军围在中间攒射,他们几乎是箭无虚发,人实在是太密集了,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拉弓放箭拉弓放箭,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就能给明人造成巨大伤害。张孝纯目眦欲裂,山西军的将士们没有死在跟敌人搏战的战场上,就像是猪羊一般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杀戮,一片片士兵倒下。猛然,又是一片箭雨射来,张孝纯身边的几个亲兵立刻挡在他的身前,箭支划过,前面的人身中数十箭,如刺猬一般栽倒在张孝纯的面前。张孝纯怒吼着,将大刀舞的如同风车一般拨打着箭支。
“出击,骑兵出击!”袁承志不等卢象升下令,朝着庚子吼道。骑兵将士们早就已经怒火万丈,清兵,狗日的建虏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屠戮百姓,他们恨不能将手中的铳弹全部射入建虏的胸膛。庚子一马当先蹿了出去,八百骑兵不等命令跟着他出击,直奔正黄旗骑兵。鳌拜见对方出击,立刻道:“左翼收缩,避其锋芒,让草原人继续放箭,务必将前面的人全部射死。不要吝啬箭支,我们的目标就是杀光他们!”八百骑兵人数毕竟太少,只能朝着一路清兵发起猛攻,眼见清兵收到命令要后退,庚子端起手中的火铳砰的一声将落在后面的一名正黄旗骑兵打死,他的背后炸开一朵血花,整个人的胸膛已经被铳弹搅烂,大口吐着黑血栽落下马,更多的骑兵抬铳便打,在骑兵的较量上,显然青弋军骑兵的单兵装备和作战能力远远超过八旗兵,饶是他们退得快,还是有数百人被击中,庚子和骑兵们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路追杀,他们恨不得将这些清兵全部杀死,给死难的百姓报仇。
战场中央,两万百姓死伤惨重,十不存一,而出击的三千多明军基本上是全军覆没,连钱明德也是身中数箭,张孝纯没办法,在几名山西盾牌兵的掩护下将钱明德抢救回来,利用盾阵往回退,他们已经失去了跟蒙古步兵较量的机会,这些敌军只是在三五十步外放箭,这么密集的箭阵让前进已经变得不可能,而没有盾牌掩护的明军将士一个个惨死在羽箭下,这些战士连跟敌人面对面作战的机会都没有,怎能让人不感到惋惜。在骑兵的掩护攻击下,仅剩的百姓总算是逃出生天,可是回头看看,很多人的家人都已经全部死难,只有他孤身一人逃了出来。他们不禁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谁能想到,仅仅一天时间,葭州城就变成了一座死城。明军战阵依然跟建虏对峙,孙传庭指挥手下的士兵救治伤员和百姓。当当当,鸣金声响起,提醒出击的庚子和骑兵们撤退。这一轮作战,在遏必隆如此卑劣的计策之下,鳌拜破天荒的取得了一次大胜,自己只损失了三四百人,却干掉了至少三千明军,这让本来兵力就捉襟见肘的明军只剩下了不到九千人,这其中还有一千多伤兵,实际能作战的只有七千多人。
“钱将军,钱将军,你怎么样?”张孝纯不断拍打着钱明德的脸颊,钱明德一连中了四箭,其中三箭都射中了四肢,可是最要命的是当胸一箭,虽然天雄军官兵都穿了青弋军支援的铠甲,钱明德作为副将就更不用说,里面还衬了锁子甲,可是当胸这一箭中的是刺箭,钱明德带领士兵冲锋,位置太过靠前,被数名巴牙喇兵瞅准机会一阵攒射,好巧不巧,刺箭的箭头直接扎进了前胸,将锁子甲都给洞穿,钱明德的胸前瞬间一大片血迹,此刻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张孝纯不知道钱明德究竟伤势如何,但是不断拍打着他不让他睡着,战场上一旦受伤昏迷,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医护兵!医护兵!”还没回到阵中,张孝纯便扯着嗓子喊起来,火铳兵分开一条路,将众人让了进去。几名医护兵立刻围了上来,钱明德猛然拉住张孝纯的手说道:“张将军,别救了,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咳咳咳。”话还没说完便吐出一阵血沫,张孝纯脸色大变,多年的战阵经验告诉他,恐怕这支刺箭直接洞穿了钱明德的肺部,否则钱明德不会有如此反应。若是在后世,这种情况还有救治的可能,可在大明,没有外科手术基础的前提下,钱明德的伤基本上是救不回来了。
“钱将军,钱将军。”人群分开,得知消息的卢象升匆匆赶了过来,钱明德是他手下大将,两人从天雄军建军之日起便并肩作战,不仅是战友,也是伙伴,如今钱明德重伤,卢象升怎能不心如刀绞,他还是自己当日力请朝廷,调入天雄军的,没想到竟然在葭州这个小小的县城,卢象升半跪在钱明德身边,钱明德抓住卢象升的手道:“卢公,末将请求你附耳过来。”卢象升立刻将耳朵贴了过去,“卢公,这句话本不应该说,但是末将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末将临死前劝卢公一句,天雄军乃朝廷北地之强军,断然不能全部葬送在这里,不管如何,真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请卢公以大局为重,带领骨干脱离战场,给天雄军留下种子。”卢象升面色变了数变,他如何不知道钱明德说的乃是肺腑之言,只是让他带着少部分走,这让卢象升如何抉择,“卢公,天雄军不能亡,答应末将,留下种子,留下。。。”钱明德的声音戛然而止,再看已是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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