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清兵看见城头上人头攒动，也将目光给投射了过去，豪格展开手中的千里镜，发现城头上一个头戴白色毡帽的人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那就是李自成吧，哼，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在大清国面前摆谱，让他看看大清国的厉害。”豪格从鼻孔中轻蔑地哼了一声道。“预备！放！”豪格回头对身边的将领说了什么，刹那间令旗挥动，数万骑兵反手抽出了背后箭壶中的刺箭，一瞬间拉弓放箭，数万支箭腾空而起，城楼上的闯军众人一阵大乱，连李自成都没想到这群人见了面一言不发竟然先放箭，面对如此多的箭支，很多闯军士兵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都忘记了躲避。高一功等将领率先反应过来，他们大吼着：“盾牌手，护住闯王！护住闯王！”噗噗噗噗，一阵阵闷响传来，李自成闭上了眼睛，牛金星更是惊恐道：“吾命休矣！”响动结束了，耳边响起了一片嗡嗡声，李自成猛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周围的人还都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高一功等人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看看有没有中箭。牛金星更是浑身瘫软，冷汗直流，扶住垛口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下一刻，所有人便闭上了嘴巴，因为他们看见了毕生最恐怖的一幕，整个米脂北城城墙上钉满了羽箭，如果那时候有密集恐惧症这种说法，恐怕很多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这些羽箭的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豪格有意用这种高超的箭术来震慑李自成，显然，他的手段起到了效果。这就是大清国的威力吗？李自成做驿卒的时候不是没听说过，草原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骑射一流，可是当他真正领教这个威力的时候，才知道这种力量是多么恐怖。李自成咽了咽口水，“请他们进城吧，不，我去城门迎接一下。”

豪格带着一个甲喇的镶黄旗兵马进城了，李自成跟他并驾齐驱，清兵皆是趾高气昂的看着两边排列的老营兵，在镶黄旗华丽的棉甲面前，即便是闯军的老营兵也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更不用说正兵和饥兵了，为了避免丢人现眼，李自成干脆让人通知这些兵马就不要出现了，免得豪格等人看轻了自己，其实无论出不出现都不重要了，在豪格等满蒙联军将领的眼中，这些人不过就是人盾而已。李自成虽然下城迎接豪格，但是依然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好歹自己是闯王，不能在自己的数万手下面前丢了面子。牛金星则是跟在宁完我的身后，偷偷打量着宁完我，他已经得知宁完我是汉人，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汉人能在大清国混的这么好，此刻牛金星才对大清国有了进一步的认知，这不是什么蛮子部落，这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能跟大明抗衡的国家，光是城外的数万野战骑兵，就不是能随便抗衡的力量，就算是三十万闯军可能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豪格和宁完我等人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本来他们就轻视流贼，但是想着毕竟算是友军，而且无定河一战他们也证明了价值，豪格还准备跟李自成客套一下，可是他们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不需要跟他们废话了，直接以上对下的态度对待他们便是。

进了县衙，众人分成两拨，面对面坐在了一起，本来李自成的安排是宾主落座，可是看眼前这个架势，宾主显然是不合适了。等到亲兵上了茶水，李自成便开口道：“本王代表闯军欢迎诸，”“不用客套了，李将军，我们太子想跟你谈谈更深入的问题，这也是满洲八旗说话的风格，我们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弯弯绕。”李自成的话还没说完，宁完我便粗暴的将他的话打断，豪格和将领们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自成一方。李自成脸上的青气一闪而过，连牛金星都张大了嘴巴，哪里会有如此霸道的商谈，这分明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并且最让李自成不能接受的是，豪格等人竟然称他为李将军，他可是闯王，不过在豪格等人眼中，他不过是个自封闯王的小丑罢了，他这个闯王的名号是由谁册封的？

“李将军，本太子还有要事在身，想必你也知道，天雄军已经被洪水击溃了，我们正在对他们的残兵进行剿杀。当然，这里面有你一份功劳。”豪格开口道。李自成惊讶于豪格的汉话竟然说的如此流利，看来这些人学过汉话，可是有他一份功劳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大功都是闯军的吗？主意是自己想的，洪水也是闯军制造的，他们满蒙联军不过是捡漏而已，这话从豪格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好像变成主要的功劳是满蒙联军的了。豪格可不管李自成的想法，他接着道：“所以本太子给李将军三个条件，第一，我们可以达成合作，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明国，想必你们也想推翻明国的统治，我们可以协助你们，至于我是不是在说大话，我想方才你已经见识到满蒙大军的厉害了。在你们攻击明军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出兵从另外的方向威胁他们，只要歼灭更多的明军，就是我们的胜利。当然，这是相互的，如果我们需要你们出击，你们也应当配合我们。”

李自成死死盯着豪格的眼睛，只看见他的嘴唇不断蠕动着，豪格又道：“第二，我们可以给你们一定的物资装备支援，来的时候本太子看见了，贵军的装备实在不太好，不过没关系，我们在大明境内有资源，山西有我们的势力，我们可以提供明军的装备给你们，增强你们的力量。”这个提议让身边的牛金星眼前一亮，这是个好机会啊，若是闯军真能得到大量的装备支持，且不说老营兵，至少能武装大量的正兵，闯军一直以来就是人多，其他没什么优势，也不说多少兵马，如果能武装二十万正兵，他们在西北，不，甚至是湖广四川，那都是决定性的力量。西北这个地方太穷了，他们需要向着更富饶的地方进兵，显然南下是个好选择。李自成也是颇为心动，豪格的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可豪格接下来的话却让李自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最后，李将军自称闯王，不过这个闯王是你自封的，没什么效力，我是大清国太子，回去之后我会上奏皇帝，大清国将册封你为闯王，授予你闯王金印。当然作为回报，你若是推翻了大明，咱们划江而治，便若南宋和大金一样，长江以北归我们，长江以南归你们。”

李自成的脸色变了数变，他胸中血气翻腾，涨红了脸，片刻后，他对豪格道：“抱歉，我要出恭，马上回来，咱们接着谈。”牛金星和宋献策当然知道闯王的意思，便陪着他一起出了大堂。豪格当然知道去解手不过是个借口，他一定是要跟自己的幕僚商量一下。宁完我则对豪格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豪格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已经有了太子的样子了。“混账！混账！我李自成乃是闯军首领，欲王则王，何须这些蛮子来册封，气煞我也！”李自成在书房内跳脚道。“闯王！闯王！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后面的话咱们当他放屁就是，前两个条件可以答应，他们的战斗力您也看见了，有这个助力，对付明军要容易的多啊。还有装备，跟谁过不去咱们不能跟钱财物资过不去，他们要联合，就要拿出诚意，咱们先弄一批装备再说，跟天雄军一仗，我们损失太多了，这时候必须补充，有免费的午餐为什么不吃。”牛金星苦劝道。李自成是个做大事的人，方才的气愤只是一时的，他是被豪格的话给刺激到了，听见牛金星的劝说，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确实，先弄到好处再说。

“呵呵，太子殿下说的我完全同意，两家才有了第一次合作，相信后面还有很多的机会，对于贵军装备物资的支持我们非常感谢，贵军若是能灭了西北的明军，对我们来说那是巨大助力，以后两家精诚团结，灭了朝廷不是梦想。至于最后一点，我想是不是还遥远了一些，大家才刚起步，现在谈什么册封可能为时尚早了吧，还有划江而治之类的事情，以后咱们再慢慢谈。”回来的李自成一屁股坐下道。豪格本来也就是给李自成画大饼，他也没真的希望搞什么划江而治，这些人就是炮灰而已，还没有资格跟大清国讨价还价。他立刻点头道：“可以，现在最重要是两家达成合作，既然李将军对前两点没有异议，那么我们就可以达成一致了，这也是皇帝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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