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怎么办，清兵已经放了十轮烟雾了，咱们还打吗？”锦州城外，滚滚黑烟再一次将城上守军的视野遮蔽，透过清军放烟雾的间隙，吴襄和守城将士已经看见城外的空地早就被打成了马蜂窝一般，密密麻麻全是弹坑。战斗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从一开始到现在，清军已经放了十轮烟雾，但是每一次都是狼来了的故事，喊杀声震天可是清军并没有发动实质上的进攻，在吴襄看来，这就是在消耗自己的弹药。城头上一名炮兵千总忍不住出声问吴襄是否还要继续炮击，吴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是阳谋，无可挑剔的阳谋，清军这一招实在是狠毒。吴襄知道，皇太极这是占了城外被清军完全控制而城内明军无法反制的便宜，吴襄更加明白，皇太极不断放狼烟消耗自己的弹药，等到炮弹没了，就是他们总攻的时候，可自己还不得不防，万一他们真的趁着烟雾发起攻击怎么办？

“弹药情况怎么样？”吴襄转头问道。炮兵千总咬了咬嘴唇道：“已经消耗了一半了，若是这么打下去，到明天咱们的炮火应该就要哑火了。”吴襄咬咬牙道：“这样吧，这一次先等等，别急着开火，看看情况再说。”有了吴襄的命令，千总便压了压手，士兵们放下了手中的火把，等待上官的命令。

“皇上，没动静了，末将以为吴襄已经犹豫了，机不可失，咱们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清军在昨日的攻势结束之后便就地扎营，这是对锦州明军显而易见的挑衅，可吴襄还就拿城外的清兵没有办法，他们有着规模更大的骑兵和无数的斥候，自己的军队只要出城就会被他们发现，所以皇太极昨天夜里倒是前所未有的睡了一个好觉。早上一起来，他们便再次列阵，发动对锦州的攻击。此刻，耿继茂策马立在皇太极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说耿继茂心中其实也在打鼓，他的计划虽然看起来是阳谋，但是也有巨大的风险，不错，现在吴襄那边是停火了，可万一清兵发起进攻的时候吴襄脑子发热重新开火，那他们可就死伤惨重了，可以充当炮灰的汉兵和蒙古军已经被皇太极派去了松山堡和大胜堡，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大清国的精兵，多死一个人皇太极都不乐意，要是自己的计策没起效果，皇太极会把责任放在自己的头上，当然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

皇太极犹豫了片刻，便道：“按照你的方案办吧。”皇太极从来都是一个果决的领军人物，从萨尔浒开始，皇太极就善于临阵做决定，他相信这一次他依然能获得萨满大神的保佑。耿继茂接令，拿过身边掌旗兵手中的令旗，亲自指挥起来。吱吱呀呀，汉军炮手推着火炮在浓烟的掩护下快速前进，不过他们的声音被喊杀声和马蹄声掩盖了，耿继茂的方案非常简单，利用烟雾的掩护将全部火炮布置在距离城墙二里的地方，然后集中火力对北城城头进行饱和式覆盖打击，在这个距离上，即便是小型佛郎机都能打到城墙，只要他们全部填充开花弹，对城头的打击是致命的，只要城头一乱，后面的大军就可以一拥而上。城头上的明军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对方好像又是在耍花招，幸亏他们没有开炮，否则又要浪费炮弹了。吴襄正准备下令让炮兵熄灭火把，猛然间，此起彼伏的炮声将战场上一切的声音淹没。

轰轰轰，城下的清军火炮在城头猝不及防的时候开火了，清军的一百余门火炮全部填充开花弹直接对城头进行盲射，谁也没有料到对方的进攻来的如此突然。兔起鹘落之间，一枚枚开花弹直接在城头炸裂，若是一般情况下，明军士兵还能做出闪避动作，可是炮弹是从黑烟中钻出，谁都没料到对方会这个时候开炮，城上的明军几乎全部是直挺挺的站着挨了一轮炮弹。轰隆轰隆，火光乍现，无数的破片四散飞射，城头的明军在一瞬间被笼罩在死神的镰刀之中，无数的士兵被气浪掀飞，翻滚在地嚎叫着。而更多的士兵则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破片打入他们的身体，直接带走了他们的生命力。一发炮弹直接朝着吴襄飞了过来，身边的炮兵千总猛地扑向吴襄，“大帅小心！”轰的一声，吴襄站立的垛口被重炮给击打的粉碎，一阵烟尘飘过，原来站在那里的人都没了踪影。

“咳咳咳！”伴随着隆隆的炮声，吴襄咳嗽着将身上压着的人给掀开，炮兵千总的背后被破片击打的跟筛子一样，早就已经瞪大了眼睛气绝身亡，吴襄侥幸被他和周边的几个亲兵保护的很好，他们给吴襄充当了人肉盾牌，吴襄这才捡回一条命。他从死尸堆中爬起来，放眼望去，城头上满是熊熊烈火和在城墙上挣扎的人影还有歪七扭八的火炮。吴襄没空去为了千总的死而悲伤，他已经看见了，从烟雾中冲出的无数人影，皇太极竟然如此卑鄙，趁着这个时候发动了全面进攻。

“少帅，外围的哨探已经被家丁队给干掉了，现在除了营内的巡逻队之外，外围绝对不会发现咱们的踪迹。”松山堡城外，尚可喜带领主力部队到达之后便在城外扎营，他要想想怎么攻打这个三千人驻扎的城堡。对于尚可喜来说，他的手下并不足以带给他信心，尚可喜明白，汉兵之所以能在清国有一席之地，一方面是因为皇太极的满汉平衡政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汉兵有炮灰和操纵火器的利用价值，若是单独将汉兵的战斗力列出来来看，他们的能力其实并不强，比辽东的明军也好不了多少，而且尚可喜手下最精锐的炮兵被皇太极留下了，光靠这一千骑兵和七千步兵，尚可喜真的没有拿下松山堡的把握，当然，牵制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谁叫尚可喜还存了争功的心思呢？

可是刚刚入睡的尚可喜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距离他们大营不到十里的地方竟然有一支数千人的明军埋伏在那里，而领兵大将吴三桂更是带着一千家丁潜伏在了距离汉军大营不到五里的地方，吴三桂甚至可以直接目视大营内的情况。暗夜之中，大量的黑影潜伏在树林中，杨飞朝着身边的吴三桂禀报着军情。吴三桂点了点头，“不错，不过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按照这个时间来算，他们刚刚入睡，说不定尚可喜也才刚躺下，我们要等他们睡熟一些再发起攻击，再等一个时辰吧。对了，吴之茂、王辅臣他们都准备好了吧。”杨飞抱拳道：“都准备好了，方才已经派出家丁跟他们取得联系，各位将军都已准备完毕，就等少帅一声令下。”

为了这次行动，吴三桂倒是做了精心的准备，一方面自己和杨飞带领一千家丁埋伏在距离汉军大营极近的地方，另一方面让麾下几名将领分别领兵埋伏在后方，随时杀过来支援，吴三桂存了要全歼尚可喜的心思。夜色渐浓，就连汉军营内站岗和巡逻的士兵都有些开起小差来，有的人干脆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蜷缩着坐在地上打盹，谁也没有料到危险正在步步逼近。杨飞亲自带领百余名精心挑选的家丁，携带军弩，慢慢朝着汉军大营摸过去。跟汉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三桂和手下将士一个个睡意全无，不仅如此还热血沸腾，吴三桂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可是自己第一次领兵的大规模战斗，能不能达成突然性就要看杨飞和手下家丁的表现了。

“三人一个小队，射杀一个目标，预备！”杨飞轻轻抬起了右手，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丁为了确保一击必杀，每三个人负责瞄准一个哨兵，一百多人同时射击的话应该能将门口的哨兵全部干掉。杨飞见大家准备完毕，猛然压下了右手，咔咔咔，军弩机括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嗖嗖嗖，带着剧毒可以一剑封喉的弩箭从家丁们手中同时射出，直扑汉军哨兵。噗嗤噗嗤，弩箭射入人体的声音不断发出，这些哨兵分别被射中咽喉、心脏和大腿，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也不能发出惨叫，他们便同时直挺挺地倒下了。杨飞立刻道：“靠过去，打开营门。”如同灵活的猿猴一般，几个身手矫健的家丁翻入大营，三下五除二便移开了木质门闩。火光闪了三下，这是营门被拿下的信号。吴三桂提起手中大刀，身后家丁翻身上马，他怒吼一声道：“辽东的儿郎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跟我杀！”“杀奴！杀奴！杀奴！”喊杀声响彻了整个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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