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总督大人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延安府府衙内,一名穿着红袍的官员正双手负在身后,望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身边一个文士正在对他说着什么。他没有答话,依然是望着花草出身,身边的文士不再说话。他明白,官员已经听见他在说什么了,只不过脑中正在思索下一步的对策,所以才迟迟没有反应。大人往往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就会盯着一片花草树木发呆,其实他并没有闲着,大脑正在高速运转。
不错,说话的两人正是陕西巡抚洪承畴,身边的文士不是他的首席幕僚孙传庭还能是谁。洪承畴自从独领一军剿匪以来,接连取得胜利,基本上因为他的缘故,陕西境内的流贼已经被绞杀干净,不管是被杀,还是被打散,还是逃遁,总之目前陕西境内还是比较平和的。可是就算是洪承畴也万万想不到,竟然山西的高迎祥会在短时间内坐大,并且又对陕西形成了新的攻势。圣旨已经下到了各地,洪承畴当然接到了圣旨,没想到杨鹤这个三边总督终究还是做到头了,其实在山西的流贼进入陕西的那一刻,洪承畴就已经料定了杨鹤的命运,本来他就算是戴罪立功之身,若是平安无事还好,若是有事,圣上一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这样一来杨鹤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动静竟然这么大,不仅杨鹤被免去了三边总督的职务,直接押送京师,就连京师的兵部尚书梁廷栋也被直接罢官下狱。张凤翼取代了他的位置。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圣上竟然会委任他为三边总督,这可是一个质的飞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圣上的法眼,竟然钦点自己。洪承畴在朝中也有些熟人,可是并没有人知道崇祯是怎么想的。其实真实原因并非像他们猜测的那么复杂,崇祯之所以选择洪承畴,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腹案,早在王左挂反叛时期,洪承畴的一系列胜利就已经摆在了崇祯的案头,后来接任延绥巡抚,再到陕西巡抚,虽然官职越做越大,但是洪承畴的带兵能力给崇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某种意义上说,洪承畴颇有些像卢象升。
崇祯欣赏卢象升,自然也对洪承畴颇为关注,这次杨鹤铸下大错,罢官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了,这接任者,崇祯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定下了洪承畴。毕竟崇祯现在也没多大年纪,做事还有着年轻人的一股心性。索性直接任命洪承畴为三边总督,反正将他提到这个位置上,就是希望他能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致,目前朝廷最需要的就是胜仗,就是能打胜仗的人。
崇祯这次算是给了洪承畴极大的权力,竟然让他推荐陕西巡抚的人选,这就是摆明了让洪承畴选定自己的接班人,这样的恩遇给洪承畴遇到,洪承畴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谢崇祯的隆恩了。冷静下来之后,洪承畴开始考虑后面的形势,有道是职位越高,责任越大,别看崇祯这么慷慨的给了一个三边总督的位置,可是肩上的担子是愈发的沉重了。
“白谷,咱们圣上的心思你还不了解吗?除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杨大人本来就已经上了圣上的黑名单,这次不过是一个推手,想必圣上早就有换了他的心思了。虽然杨大人对本官有提携之恩,可是公归公,私归私,在排兵布阵和练兵这一方面,说实话,杨大人作为三边总督是有些吃力了。陛下这次下了狠心,你说得对,恐怕杨大人是凶多吉少了。本官也没有机会去送送他,不过你放心,如果本官也不能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很快就会步杨大人的后尘。白谷,圣心难测,可是咱们要将该做的事情做好。白谷,你致仕也有不少时间了,做我的幕僚也是委屈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心为大明出一份力?”洪承畴接着孙传庭的话往下说,可是孙传庭没有料到洪承畴的话锋转的这么快,他差点没有跟上洪承畴的节奏。孙传庭诧异道:“大人,学生不太明白大人的意思。”
“白谷,以你的聪明才智,你真的不明白本官在说什么吗?”洪承畴猛然转身,盯着孙传庭的眼睛说道。孙传庭浑身一震,他当然明白洪承畴在说什么,可是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离开官场已经多年了,他自己的性格他也知道,是非常不适合官场的环境的,太耿直,一点也不圆滑,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是混不好的。洪承畴说着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明摆着是要他出山重新做官,可是自己还能胜任吗?洪承畴没有给孙传庭回答的机会,他接着说道:“建虏的情况你也知道,内地抽调大军入卫辽东,现在五省空虚,万一要是流贼坐大,关外那些奴贼又卷土重来,大明江山可就真的是风雨飘摇了,这个时候咱们没有别的选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流贼平定。本官做事你也知道一向是雷厉风行,杨大人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实话告诉你,圣上给了我推荐官员的权力,这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陕西巡抚。白谷!”洪承畴喊出了孙传庭的表字。
孙传庭的嘴唇不断颤动,他用有些发抖的声音说道:“大人,您不会是想?”“不错!本官就是要举荐你孙白谷成为陕西巡抚,跟本官一起配合,将陕西的流贼打回去,再联合河南的军将,一起将流贼歼灭在几省交界的地方。”洪承畴斩钉截铁打道。
轰隆一声,晴空中忽然一阵闪电划过,紧接着隆隆的雷声传进了人的耳朵。夏天的天气总是变换无常,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一刻就变得乌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临。孙传庭丝毫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而是对洪承畴说道:“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学生何德何能,最高不过是做到御史,陕西巡抚乃是封疆大吏,学生不过是纸上谈兵之人,如何能担当这个位置。”洪承畴一摆手道:“是不是纸上谈兵,得到战场上练练才知道,你孙白谷在我身边这么久,你是什么人,我了解,你绝对不是马谡,我也不会是诸葛亮,这一点我有信心,本官知道,按照你在官场上的资历,让你当这个陕西巡抚确实跨越有点大,但是现在是时间不等人,晚一刻平定流贼,大明的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没办法,这个陕西巡抚的位子非你莫属,当然,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本官在奏折上已经写明,你这个陕西巡抚前面还有一个代字,如果本官觉得你不合适,会立刻将你撤换,所以你就放手干吧。有本官在后面支持你,招募新兵,编练新军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要想平定这次的流贼作乱,咱们需要更多的纪律良好,作战勇敢的士兵,光靠现在咱们手头上的一两万人根本不够。所以扩军势在必行,本官已经是三边总督,这个权力还是有的。”
洪承畴这根本就不是在跟孙传庭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任命了孙传庭,崇祯给了他这个权力,对他推荐的人,不会阻拦。除了孙传庭之外,洪承畴还推荐了另一个人。“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跟你说一下,延绥巡抚的人选我也已经一并上报了。”
孙传庭一愣,延绥巡抚的人选洪承畴也想好了?这未免太快了吧。“是谁?”孙传庭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话说出口他才觉得这么问好像有些不妥当,不过洪承畴没有在意这些,直截了当回答道:“陈奇瑜!”“是他!”孙传庭脱口道。
陈奇瑜孙传庭熟悉,他是陕西按察使,在这之前是洛阳知县,调入陕西之后一直勤勤恳恳做事,不仅如此,在兵法上也算是颇有谋略,担任按察使期间,也配合杨鹤和洪承畴进行了一系列的军事行动,给了流贼不小的打击。让一个熟悉陕西情况的人来担任延绥巡抚,这倒不是一件坏事,这样一来,自己去西安府上任,延绥这边交给陈奇瑜,再加上后面的洪承畴,三个人形成一个铁三角,应当可以控制住陕西的局面了。洪承畴的安排果然是妥当。孙传庭捋须道:“大人安排妥帖,学生佩服。”
洪承畴眉头紧锁,“呵,是不是妥帖还是要用成绩说话,白谷,横在咱们前面的大山不好搬啊。”孙传庭点点头,一样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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