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毓坐的是靠走廊的座位，刚刚为了看清窗外的间歇泉，就倾身占了一些旁边的位置。
听到声音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一头红色的半长卷发，微微遮住了眼睛，掩在下面的双瞳也是红色的。人长得很高身材十分修长，脖子上挂了个耳机，微微塌着背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有种提不起精神的颓丧。
“我要进去。”红毛懒懒地说道。
时毓坐直身，把座位让了出来。
那人就从她面前跨过去走到里面的位置坐下，又掏出了一个眼罩戴在眼睛上，然后把卫衣的帽子一罩就睡了过去。
时毓看了一眼就没关注了，她转而拿起列车上配置的旅游手册慢慢翻看，想要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但是她还没看多久，时毓就感觉一颗红色的头慢慢歪了过来。她第一次还能保持善良地只是把人轻轻推了回去，然后在第二次第三次都还是如此之后，她就开始觉得——善良是什么狗屁东西？
于是在第四次那人又靠过来的时候，她就不耐烦地手一推，把人给猛地推到了一边。
碰。
特别大的一声动静，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要触壁自杀。反正周围听到声音的乘客都回头行了个短暂的注目礼。
在这种情况下，红毛不可能还睡得着，他拉下眼罩揉着额头朝时毓看去，就见她露出了歉意又委屈的神情，用充满愧疚的细弱声音说道：“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你没事吧？”
“有事。”红毛把遮眼睛的卷毛刘海撩上去，那里已经肿起来了，“我感觉我脑震荡了。”
时毓一脸无辜地反问，“真的吗？我不信。”
红毛揉头的手一顿，抬眼，嘴里“嗯？”了一声。
于是她又腼腆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说，这可真是太不幸了。”
“因为你一直靠过来，我只是想要把你扶正而已，不小心就力气使大了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全是我自己的责任？”红毛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嗯……怎么不是呢？”时毓仍是柔软地微笑着，仿佛没有半点脾气的样子，“不然难道我闲的？”
“……”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
红毛在发现她确实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他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时毓眨眨眼：“时毓。”
她甚至还很贴心地给他比划了一下是哪两个字。
他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
“哦。”她也哦了一声。
“……”
“……”
红毛：你倒是问啊。
“没有必要呢。”她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腹诽，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名字干什么？
红毛：“那你为什么又跟我说你的名字？”如果不想结交的话，不应该一开始就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吗？
“为什么不能说？”时毓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的名字这么好听。”
红毛被噎了一下，于是他也不管不顾地报上了他的大名。
“李斯。”
他也比划了一下是哪两个字，“我叫李斯，记住没？”
嗯，记住了，红毛。
——
李斯醒了之后也没有安分下来，一会儿是抖腿，一会儿是外放重金属摇滚乐，一会儿又是跟着音乐手舞足蹈。
在第七次被他不小心打到之后，时毓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了舞到她面前的手。
她开始有点后悔，后悔她刚刚没有真的把他给拍成脑震荡。
所以现在抓住这只手的时候，她开始认真考虑顺势把人拉过来给个肘击把他鼻子打歪的可行性。
不过周围都是人，虽然可以开勿扰模式，但列车上的安全检测装置会被触发，到时候会不好收场。
“干嘛？”他还恶人先告状，“抓我手干嘛？图谋不轨？”
如果他说的这个图谋不轨是指她想要把他碎尸万段然后扔到窗外让他变成一个宇宙垃圾的话，那么也许是的。
时毓懒得再应付他，起身去另一节车厢租了几小时的胶囊舱。
她买票的时间太晚了，只能买到坐票，不过列车上面有胶囊舱可以出租。就是环境比较差，而且也不便宜，加起来的钱其实都差不多可以买套房的车票了。
套房里有床有家具，胶囊舱却只有一个小小的可以睡觉的地方。这样对比下来，胶囊舱相当的不划算，但没办法，临近开学季，车票太难买了。
时毓在胶囊舱睡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回座位的时候，她正好经过全是套房的车厢走廊。
走到某一个房间外面的时候，房间门突然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然后时毓就看到李斯正要从里面走出来。他裸/着上身，露出了身上大片大片的纹身，衣服就搭在肩膀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差点就撞上门外的时毓。
越过他往后看，室内一地凌乱，随意乱丢的衣物，好几个用过的TT，昨晚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不言而喻。
他看到时毓的时候好像还愣了一下，“啊……早？”
时毓很有礼貌地微笑回应：“早。”
之后的几天，每次时毓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碰到李斯，而且每次他都还是从不同的房间里出来。
怎么说呢……就蛮牛的。
这天早上，照旧是那个时候，时毓又经过了全是套房的车厢走廊。她每天都这个时间经过这里，是因为她本人很有时间观念。但每次都能在这时候碰上李斯，就挺离谱的，难道他睡人也讲究一个时间观念吗？
这次李斯是从左边倒数第二个房间里出来的，他看到时毓照例先是打了个招呼。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着，在经过餐车的时候，时毓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拽住了。
“喂，吃早饭没？我请你吃早饭。”他好像是在问她，但实际上他完全就不在乎她的意愿，直接就把人拽了过去。
这节餐车面积挺大的，采用的是自助模式。李斯只是离开了座位几分钟，就端了好几大盘的食物回来。
他把餐盘一一摆到她的面前，“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看着都拿了一点。”
于是时毓就粗略地看了一下——OK，fine，全都是她不喜欢吃的。
她本来就不爱吃普通食物，只有在长期不吸血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安慰性地吃一些。而且她其实相当的挑食，很多东西她都不吃。
所以为了保持礼貌，她就嘴里客套地说了一句：“你看你那么辛苦，要不还是你吃吧。”
“啊？”李斯瘫在椅子上，他本来闭着眼睛歪着脑袋都要睡着了，所以就没怎么听清她说的话，“什么？什么辛苦？”
时毓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敞开的衣领。
他今天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印花衬衫，黑色的底色上是大片大片颜色鲜艳诡丽的红色花朵，花蕊又是金色的，看起来华丽又亮眼。
扣子就扣了下面的倒数第三颗，衣襟半敞，露出了健硕的胸膛，起伏的腹肌，还有若隐若现的纹身。
之前时毓看到过完整的，只是图案完全是抽象派，看不太出来真实的意象。只隐约感觉像是一场灾变，火焰和倾倒坍塌的房屋，尸体和骷髅随处可见。
而在纹身的留白部分，暧昧的痕迹仍是十分明显。
于是李斯就回过味儿来了，“你以为我是出来卖的？”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你怎么会以为……我……”因为过于激动，他几度想要争辩却组织不好语言。
于是最后他直接放弃了，只是死瞪着时毓，说：“那我用这么辛苦挣的血汗钱给你买早饭，你不得给我全部吃干净？”
时毓瘪了瘪嘴，满脸的不乐意，“可是它们好难吃，我能只吃一部分，不吃完吗？”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小截出来。
“不能。”李斯把餐盘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胳膊撑在桌子上，头就往她跟前凑，半长的红色卷发遮住了一只眼，红宝石一样的眼珠子死死地盯住她：“给我吃！”
时毓也不喜欢浪费食物，诉求被驳回后，她只好委屈地低下头，“好吧。”
她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然后突然问：“既然你不是，那你为什么会每天都从不同的房间里出来？”
“我没买到套房的车票啊。”李斯无聊地挑出一小缕额前的头发把玩，“我买的时候只有坐票了，但我总不可能就这么坐个十几天吧？”
时毓插了一个小番茄进嘴里，含糊地说道：“你好像没听懂我询问的重点，我主要疑惑的是“不同”这两个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松散地撑着下巴，懒漫地耷拉着双眼看向她，“如果每天晚上都是同样的人，那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时毓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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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