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湑感受到了叶若琪眼底的火热，有些莫名。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在心里叹道：“不愧是修仙世家出身，见识的确广博，想必实战也该很好用。”

行重听出苗头：“你要带她去找金蝉？”

“没错。”贺湑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不只是叶若琪，望月峰这几个弟子都得去。”

这几个关系户欺负了忘鹤，但他碍于清冷剑尊的形象，不能直接施以惩戒，那就只好换个方式。

比如让他们替他做事。

而忘鹤么，他这次下山的任务则是寻找机缘。

请元大比在即，忘鹤的进步速度虽已经不凡，但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一个月后，他的修为顶多到达练气后期，而宗门弟子前百的水平，怎么说也得是金丹了。

如此看来，忘鹤要想成功在大比中跻身前百，顺利拿到进入秘境的资格，难之又难。

这直接危及到贺湑取得养魂芝，恢复魂力的计划。

不过，要想短时间内有飞跃式的突破，倒也并非全无可能，贺湑给忘鹤安排了另一种修炼方式。

那便是靠机缘。

他隐隐感到命数的指引，此次下山，必定有机缘等着忘鹤，说不定他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打定主意，贺湑便着手实行起来，他问叶若琪：“信息可靠？”

叶若琪立刻证实：“可靠，叶家前年才去捕过。”

贺湑点点头：“明日辰时，峰顶大殿前集合，去甘州龙爪潭。”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却似一石激起千层浪，三个弟子当即惊讶地交换了个眼神。

甘州龙爪潭，这是要下山？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头一回正式见面，贺湑就要带他们下山历练了，顿时兴奋起来。

“就我们三个吗？那忘鹤师兄……”杜恪然冷不丁问了句。

贺湑却没回答，只留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便拂袖离去了。

“尊上这是什么意思，究竟要不要叫上忘鹤师兄？”杜恪然挠挠头，那憨实的模样看起来呆呆的。

柳川摸了摸下巴，自以为将贺湑最后的眼神揣测得极为透彻：“你傻呀，尊上向来对忘鹤师兄没有好脸色，且方才又不回应，不是明摆着不想叫他去么。”

杜恪然似懂非懂：“原来如此。”

一旁的叶若棋无声翻了个白眼。

两个蠢蛋。

“你们当剑尊买那小孩的衣服，是买给谁的？”经过了两波冲击，叶若棋已经艰难地整合起所有信息，并不得不接受现实。

贺湑开始重视忘鹤了。

方才贺湑走前，往忘鹤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最后那段话也是说给了他听的。

且上山有禁制，他们几人中，只有身为亲传的忘鹤能够解开禁制。

种种分析下来，便是自傲如叶若棋，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表面上是向忘鹤低头，实际上是向贺湑低头。

叶若棋不甚愉悦地嘲了那两人一句，便走向忘鹤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门纹丝不动地紧闭着。

叶若棋撇撇嘴，深吸一口气，勉强咽下酸溜溜的情绪：“忘鹤师兄，尊上让我们明日辰时到峰顶大殿前集合。”

话音落下，门内仍然毫无动静。

“……你可要与我们一同去吃饭？”这回叶若琪是真的努力放下了身段，可惜仍然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叶若棋等了一会，终于失去耐心，转身走了。

门外的喧嚣渐渐远离，忘鹤这才动了动僵硬许久的四肢，离开门边。

他刚才其实就站在门后，和叶若棋仅一门之隔。

方才门外的那些动静，自始至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师尊来过了。

师尊和那几个内门弟子说了话，还让他们明早去峰顶。

可唯独没有叫他。

忘鹤敛眸，眼睫在脸颊投下落寞的阴影。

到底是胸无城府的小孩子，又从来无人教导为人处世之道，忘鹤并不像大家出身的叶若棋，能读出贺湑话里话外的许多意思。

他只知道，自己对于师尊来讲，并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了。

这让他感到恐慌。

尽管师尊从前待他并不算好，甚至堪称冷漠，但那也是他能够抓住的所有。

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

忽然，忘鹤想到什么，眼睛里浮现出亮光。

他扑到床前，视若珍宝地打开那只来自贺湑的木盒，紧抿的双唇缓缓放松。

这是只有他才有的，师尊独一无二的给予。

……

第二天一早，贺湑悠悠地披上外袍走到峰顶殿前时，四个小萝卜头已经整整齐齐地插在了雪地里。

只是扫了一眼，贺湑便敏锐地察觉到，弟子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这诡异氛围的中心正是忘鹤。

准确地说，是穿着新衣服的忘鹤。

毕竟是自己花钱买的，贺湑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

忘鹤本就清秀，只是身形瘦小了些，往日里穿着破旧的棉袄，瞧着便像刚从路边捡来的小乞丐。

这会穿上新衣服，背着贺湑给他的灵剑，整个人都被装点一新，华光溢彩起来，像个上山求道的小公子了。

贺湑面上打量得不经意，心里却已兴奋得和行重交流了起来。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不错。”贺湑赞叹，“瞧这底子，不愧是剑尊看上的替身。”

贺湑话里的惊艳不加掩饰，听得行重心中生出一丝不悦：“你喜欢？”

“那倒不至于，我可不喜欢小孩子。”

而且还是个未来会在他身上捅无数个窟窿，并穿上铁链、打上铁钉的坏小孩。

光是想想，贺湑都觉得心惊肉跳，连忙将脑海中的血腥场面挥散。

行重无声地松了口气，心下略安。

却听贺湑又道：“不过谢之涯喜欢这种类型，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

行重觉得他所言甚是，好在按捺住了附和的念头：“何处此言？”

贺湑煞有介事地分析：“依我看，谢之涯这种冷冰冰的正人君子，应当喜欢妖艳的狐狸精才相配。”

表面上冷若冰霜克己复礼的人，向来都会被狂放不羁的特质吸引。

仙尊配妖精，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而忘鹤的性格，怎么看都寡淡了些。

虽然已经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但过往阅历想必已在贺湑的灵魂当中留下印记。

比如对于话本故事的理解。

片刻沉默后，贺湑似乎听见行重轻笑了一声。

“有道理。”行重说。

不知为何，贺湑总觉得这三个字里藏在某种别样的含义，让他有些不自在。

行重身为引路人，怎么能赞同这样的观点呢。

真是的，他可不能受影响，恶毒师尊的立场坚决不能动摇。

贺湑收回视线，移步进了殿内：“进来。”

空旷的大殿里头一回站了这么多人。

包括叶若棋在内，几个弟子都略显拘谨，站得笔直。

贺湑不急着搭理他们，先给自己沏了杯茶，而后审视的目光在四个弟子身上挨个扫过。

这四个弟子里，三个关系户的资质与修为都不错，修为最高的叶若棋已经筑基了，最次的柳川也已经练气七层。

相比之下，将将突破练气四层的忘鹤就相形见绌了起来。

这并不是因为忘鹤资质不够好、不努力，相反，天赋和勤奋他一样不缺。

唯独缺了资源。

眼下忘鹤连望月峰内的弟子都不能胜过，又谈何在请元大比上取得优胜。

这么想着，贺湑的目光就落在了几个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叶若棋身上。

接收到贺湑的眼神，叶若棋鼓起勇气开口：“尊上，昨夜我已去信家中，请教捕捉金蝉之法。”

“不错。”贺湑赞了句，“依叶家之法，当如何捕捉？”

真是来了瞌睡送枕头。

叶大小姐不愧是大家出身，虽然性格跋扈了些，但背靠资源，行动力着实值得夸赞。

“家中回信尚未抵达，想必能在我们到达龙爪潭前收到。”叶若棋说。

贺湑点点头，余光注意到忘鹤神色黯淡，似乎贺湑对其他弟子的关注让他很不好受。

眼见着，那爱哭的小弟子眼眶又要泛红了。

贺湑放下茶盏：“忘鹤随我去一趟主峰，其余人在此等候。”

忘鹤骤然被点名，受宠若惊地吸了吸鼻子，压下鼻腔酸涩，原本怅然的神色终于舒展开来。

其余弟子艳羡的目光里，忘鹤跟着贺湑离开了大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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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剑走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