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迪拉的目标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悲鸣山脉地底深处，一个潮湿的溶洞中。
诺维娅好奇地用手拨了拨面前徐徐流淌着的河面。
没有冰冷。
手指完全浸没到澄澈的地下河里，比起微弱的凉意，更多的是一种由满胀带来的温暖的感觉。
她按照红宝石的指示，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沉进水里。
泛着凉意的液体灌满了她的五官和外在的腔道。
渐渐地，每一寸“血肉”都感觉到了手部最先感知的“温暖”。那是一种盈胀的幸福。
“这样就能进入放逐之野吗？”
诺维娅茫然地漂泊在这怪异的温暖之中，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转变。
而红宝石已经随着她身体的膨胀，陷进了她蓬松的“血肉”里。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哥罗德·莫顿”说：“代表‘生命’的‘蜉蝣之王’被邪恶的荣光教会拖住了脚步，‘尘埃’权柄对这片大地的影响为誓要灭绝人类的魔鬼——‘节制’削弱到了极点。我们只能依靠物质形态所具有的微弱灵性来遮盖我们的行踪。”
“地底是‘尘埃’的主场，而‘海洋’和‘生命’相辅相成。我们从地下走，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开那些坏人从高处向下的监视。”
“能坚持住吗？”
他问诺维娅，言语中全是长辈的担忧。
“诺维娅，你要全身心地认同祂，认同你作为‘生命’的一部分，然后用灵性去感知整条地下河，你才能在河里找到正确的道路，才能让你分散在河里的身体保持稳定的联系。这很困难，越往放逐之野前行，‘死亡’的灵性污染就越发沉重，‘生命’会让你能更轻易的找到祂，也会令你更容易被祂针对。你学习使用灵性的时间太短了，即便你受到了‘蜉蝣之王’的眷顾，有着卓越的天赋，你还是太小了。”
诺维娅在黑暗的河水中睁着眼睛。
泡发后为水浸满的身体很难做出小幅度动作。
但她却没有感受到那种溺水的窒息，眼睛明明浸没在水里，却没有任何的刺激感。
呼吸似乎也不重要了。
“死亡”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她不知道。妈妈衰老卧床的形象仿佛正在她眼前。
那应该是很难过的。
因为她无比想念着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
她的思维随着河水的流动不断蔓延，她感知的面积也在不断扩张，她变得格外的迟钝。她却依旧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孩子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可以的，哥罗德哥哥，我可以适应的。”
***
与此同时，神圣拜伦斯帝国王城，庸碌之庭。
阿默尔看完了露迪拉通过帝国防御法阵传递给他的信件。
“露迪拉申请临时加入放逐之野的调查队伍。”
“那个孩子啊——”
对于蒙蒂利亚家族的超凡阶级，依耶塔娜并不陌生，在阿默尔的身份被暴露到荣光教会面前，蒙蒂利亚家族许愿消失神秘之事被抬到明面上，使他们“荣光位”巴尔斯利奇驱逐出王城之前，蒙蒂利亚家族的灵知者都是荣光教会的一份子。甚至不少人都模仿着他们的主神“节制”，和荣光教会的所有人一样，为了帝国的发展夜以继日，衣食住行都在教堂。
因此，但凡从那个时期走过来的，就没有对蒙蒂利亚如今的四位超凡阶级感到陌生的。
“她从哥伦特联邦回来了？”
“前不久。”阿默尔说。
他随手用灵性编织出一页纸，然后提笔拟了一份推荐信的开头。
“她在哥伦特联邦遇到了‘死亡’的眷属。正面直视‘死亡’后受到了‘死亡’的灵性污染，一直在调查‘死亡’复苏的事情。”
“我记得她曾经是征服座的人。”
阿默尔翻了翻“容器”里面记载的内容，他身体里关于荣光教会的那一部分记忆都随着“荣光位”巴尔·斯利奇五十年前在他储存人性的档案室投下的那场大火化为灰烬，仅剩一些在“节制”权能影响下留存的渣滓。他关于蒙蒂利亚家族的记忆大都来源于梅尔维尔与哈里森，以及他们日常生活中透露的点滴。
他翻开不确定的记忆，回答道：“她在苦修士团学习了一段时间，登上超凡阶级后，才从苦修士团转到了征服座。”
“我对她有印象，她是一个好孩子。”依耶塔娜说，“如果没有五十年前的事情，以她的实力和经历，现在应该能够接任征服座次席的工作。”
教会七座次席的要求并不高。那是只需要忠诚于国家，而且有足够的外勤和内务经验，就能在荣光教会得到的高级职务，也是荣光教会内部未达到超凡阶级的灵知者所能企及的最高位置。
“……嗯，或许吧。”
阿默尔声音平静，完全听不出来半分茫然。
任何一个了解“节制”的存在都知道他口里不确定的答复代表着什么。
“容器”内部旁观这场对话的“色.欲之王”笑得浑身发颤，所有的触肢都瘫软在了“节制”的核心上。
阿默尔若无其事地继续写推荐信。
依耶塔娜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他就听见了“忏悔位”的轻笑声。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阿默尔先生。”
忽略掉短暂的停顿，阿默尔神色如常。
“我会代她给虔诚座和‘彷徨位’各提交一份申请，等到申请通过之后，再给她进入放逐之野的许可。蒙蒂利亚现在回到了安琪拉，就应该按照帝国和教会的程序走。法律和制度需要权力的践行才具有价值。”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依耶塔娜说，“您作为蒙蒂利亚家族的至高者，已经同意了她的行为，现在给其他人写申请，也只是告知他们接受后面的结果。这种告知并不会拉近您和他们的距离，反而可能会加重他们心中的怨怼。”
“这不正如你们所愿？”阿默尔语调平静。
依耶塔娜微微颔首，她坦然地说道：“就是这样，我们才总抱着不切实际的妄想，觉得您是可以交流的。”
阿默尔不以为意。
这种话依耶塔娜感慨过太多。
正是因为他不在意，所以总有人会在他面前发出这样的感慨。
“节制”的权能自发剔除掉为“色.欲”恶意扩增的冗余情绪，阿默尔说：“只要你们还是为规则影响的众生，就不会把我当成同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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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暗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