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醒醒!”
“……别再离开我!”
耳边传来白梓夜焦急的呼喊。
身体被拥入了熟悉的温暖怀抱。
为什么让她别离开?
“再”是什么意思?
沈月试图睁开眼。
她十分好奇讨厌的死对头含有哭腔的奇怪话语。
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
身体好像不受控制。
她觉得白梓夜实在太吵闹,想就这样尽快沉溺于睡梦中躲开这个人。
但她又有些留恋这份温暖。
她想要抬手抓住些什么。
或者制止白梓夜继续说下去。
但浑身的疼痛让她只能勉强微微动了动手指。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心里一动,却没能克制住不断袭来的困意。
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
“把身体交给我吧……”
“沈月……”
数不清的怨灵叫魂般喊着沈月的名字。
少女面无表情地任由鬼魂缠上她的身体。
黑雾逐渐遮住了她的视线。
“沈月,轮到你了。”
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迫使沈月睁开了眼。
她茫然地看着周遭。
站在正中心的沈月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包裹。
数不清的视线紧紧盯着她。
她的手心里正握着块透明泛光的石头。
这是灵力石。
沈月心下了然。
相传灵力石乃千年前神明留下的神物。
流传至今已经成为了玄学界的“鉴定石”,能够测试玄学师的能力。
灵力石的颜色会指示出此人擅长的派系。
而颜色的深浅则会表明灵力的强度。
她慢慢松开了手。
全场目光盯向她手下的灵力石。
“……不可能!沈月,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看清毫无变化的灵力石后,看客们表情各异,纷纷叹气震惊。
不少人露出了同情可怜的表情。
但更多人则不屑地看向正中央高台上的少女。
“据说沈家的灵力血脉只有女子才能继承,这一辈里的独苗还偏偏是个废人,哎,这是造孽啊。”
“沈家后人有祖师爷庇佑,个个灵力充沛,天赋异禀。看来这福泽到今日也是尽头了。”
“她就是沈家下一代家主?真是叫人发笑。”
沈月沉默地抬眼扫过众人。
比起同情,更多人的眼里是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嘲讽。
“废物”、“混子”的称呼以及污言秽语传入她的耳中。
她默默无言地看着这一群堪称玄学大家“正人君子”们的丑态。
源源不断的恶意朝她裹挟而来。
她却毫不动摇地挺直了腰板。
仿佛当众出丑的并非她本人。
黑雾缓缓升起。
恶灵趁机蛊惑人心。
“把身体献给我吧,沈月。”
“你还没当够废物吗?”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失败的人生,我来帮你改变吧。”
愤怒和屈辱中夹着几丝委屈和不甘心。
她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微湿的眼角。
名为理智的那条线即将断裂。
怨气缓缓将沈月笼罩。
她无力地垂下手,意识逐渐涣散。
攥紧的手掌缓缓摊开。
冰冷的手心里,躺着一片纯白的猫毛。
沈月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抹黑暗中唯一的纯粹。
猫毛被明火点燃,瞬间变成一团明亮的火光。
比方才的怨恨和愤怒还要猛烈万倍的情感从白毛上流入心底。
她身处无尽的黑暗,手中却握有一缕某人无意间赠与她的光。
胸膛里沉寂的心脏开始跳动。
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
手中的白毛彻底烧成了灰烬。
眼前的黑雾不知何时被吹散。
视线逐渐清明。
她突然有些想笑。
她没能控制住嘴角的笑意。
突兀的笑声让人群一惊。
灵石台下的人齐刷刷转向她。
众人惊疑地看着少女。
沈月长呼一口气,抬起头,微微一笑,握住了灵力石。
她在众人看疯子的眼神里,松开了手。
灵力石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无视几乎要晕倒的长老和周围人的怒视,抬起头露出了挑衅的笑。
“都说了偷看我的记忆没用。”
她遗憾地摇了摇头,勉强拍了拍手。
“真是拙劣的表演。”
五官扭曲的人群显出原形。
面露凶相的恶鬼们群起而上,张牙舞爪朝她扑来。
晴空万里的测试场骤然被黑雾笼罩。
沈月冷静地看着奇形怪状的众鬼,快速挥了挥手。
一张愚人塔罗牌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衣着色彩斑斓的愚人昂首阔步,毫不畏惧地哼着歌向悬崖边前行。
在恶鬼们就要抓住沈月的前一秒。
她脚下的台面突然拔地而起变成陡峭的危崖。
“抱歉,我的梦境我做主。”
沈月优雅地拎起裙角,微微一笑地谢了幕。
她看都没看身后一眼,毫不犹豫地伸开双臂向后倒下,直直坠下了悬崖。
“沈月,快醒过来!”
薄汗已经布满了白梓夜的额头。
凌乱的白衣沾上了血痕,她却无暇顾及。
白梓夜来不及回想自己和沈月是如何走散的。
她不敢去细想自己找到满身是血的沈月时的心情。
就好像她自己也死了一遍。
似曾相识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记忆里的那人也是这样倒在了她身前。
她现在想灭了那只恶鬼,不论用什么方法,哪怕是需要用她的全部力量。
她绝对无法接受再次失去眼前这个人。
她不能再看着她死。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白梓夜发现沈月并没有死。
但情况也并不乐观。
她强行稳住颤抖的手,咬破手指画起法阵。
猛烈跳动的心脏隔着胸膛贴上对方的身体,似乎给对方微弱的心脏带去了活力。
手心里的请魂符逐渐烧成灰烬。
沈月猛地睁开眼。
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打碎了重组一样。
原来坠落死是这种感觉。
仅微微一动就让她倒吸了口冷气。
入目是白梓夜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从未见过处变不惊的白大师这幅模样。
讨厌的死对头脸上似乎有泪痕,唇边还留着血渍。
四目相对,沈月微微一愣。
对方的眼底却闪过隐忍和克制,还有几分沈月看不懂的情感。
“沈老师伤得太重,行动不便,我帮你吧。”
“不用——”她艰难地开口,嘴边又浸出血珠。
还没等沈月说完拒绝的话,白梓夜就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沈月挣扎着要下来,但一动就牵动了伤口,疼得咬紧牙关。
“别动。”
沈月抬头望去。
白梓夜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情感只是她的错觉。
反正也疼得不能动弹,沈月暂时放下私人恩怨,舒舒服服地躺在了白梓夜怀里。
安心闭上眼睛的沈月没有看到白梓夜炽热的眼神。
三天后,昏睡了许久的沈月终于睁开了眼。
她茫然地盯着陌生的纯白天花板,疑惑地想自己什么时候换的吊灯。
她惬意地活动了下身体,身下的床垫毛绒绒肉嘟嘟又十分柔软。
沈月呆愣地看着手里的一撮白毛,缓缓睁大了眼,朦胧的睡意顿时消散。
这不是她家!
她连忙坐起身子,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纯白色的房间配上简约的陈设,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房主要么是个假正经要么是个隐居的老年人。
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月朝门口看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
假正经——白大师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我怎么在你家?”沈月没有接这碗药。
“毕竟沈老师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遇到危险,我也有责任。”
这话倒是让沈月没法接了。
她并没有想要怪罪对方的意思。
这次的意外应该仍然是附身在她身上的恶灵所为。
虽然白梓夜答应了帮她驱灵,但也没有义务对恶灵的一切行为负责。
她默默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让她微微皱眉。
一杯甜茶恰到好处地送到她手里。
温热的茶汤带着丝丝甜意抚平了喉咙里的苦涩和干渴。
“谢谢——”
茶杯里的水中突然倒影出一圈奇怪的水波。
沈月心里一紧,想说的话绕到嘴边改了口。
“洗手间在哪?”
安静的洗手间内只有流水滴答滴答的声音。
指尖的水柱顺着指缝飞快流下,沈月疑惑地关上了水龙头,将刚才的反常当做了错觉。
头顶的明灯忽明忽暗。
沈月一惊,蓦地抬起头。
镜子沾上水雾,看不真切面容。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贴上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缓缓露出个诡异妖艳的微笑。
沈月猛地回神收手,怔愣地盯着镜子上赫然出现的复杂难辨的水纹符号。
闪闪烁烁的灯啪地一声彻底熄灭。
镜中女子慢条斯理抬起手指放在嘴边,轻启朱唇。
“……碎。”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沈月却不受控制地举起手划过镜面。
嘭!
洗手间的门被人撞开。
愣神的沈月被白梓夜一把拉走。
与此同时,镜子中闪过一丝血光。
用雾水画成的奇怪图案动了动。
整块镜子顿时化成碎片。
两人堪堪躲过尖锐的镜片。
“没受伤吧?”
沈月对上白梓夜担心的眼神,表情却有些困惑和奇怪。
“明明有法阵,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白梓夜有些懊恼。
“不。”沈月欲言又止,艰难地开了口。
“是我。”
她不解地看向指尖残留的水韵。
“我好像能使用灵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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