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尔顿也坐了下来,“很荣幸能和菲奥里集团最美丽的两位女士坐在一起。”
“只是菲奥里?”温弗莉眼睛弯了弯,“玛丽,他好侮辱我们哦。”
弥尔顿点了她两下,要了香槟。
温弗莉和谷盈两人一见如故,仿佛都有说不完的话。
温弗莉和他不同,她生而开朗风趣,可以把谷盈从壳里扒拉出来,他就很难做到。
每年都会有许多年轻轻、刚出世不久的新手赶到这座旅游岛上来,如饥似渴、名利双收。
谷盈是其中一位,在有些事情上,她更是佼佼者。
第二道菜还未上来时,一名身着燕尾服的男侍遇到了棘手的难题过来找谷盈。
“我来处理吧,今晚你就好好放松一下。”弥尔顿说着,推椅就要起身。
“不用,”谷盈笑了笑,“这是我的活,我很快就回来。”
弥尔顿看着她随男侍拐进楼梯角,没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谷盈和温弗莉谈起酒店内部人员统筹管理,三观颇为契合的两人侃侃而谈,弥尔顿的目光不可遏制地落在她身上。
弥尔顿英国读书时候很疯,很装,城里的公子哥儿就是去参加割草的活动,还得带一双麂皮手套,那可真热,手里都是黏糊糊的汗水,但是再热再烫都不抵现在,她偶尔不经意之间瞥过来的一记眼神。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就是解释不清楚。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但是只要一瞧见她,他惯有的淡漠警惕全都烟消云散了;她一挨近他,他就立马变成那些个蠢得要命的土少爷了,就活等让人瞧笑话了。
她和温弗莉在说话,眼睛亮了起来,肢体也不再那么紧绷,好像被启动了活人按钮,嗳,这一切都落在弥尔顿眼里,倒显得他之前那样更可怜了……
“哥哥,跳舞来嘛?”温弗莉问着。
弥尔顿叹了一口气,“你就会踩我的脚。”
“可是除了你,我还能和谁一起跳呢?”温弗莉说。
谷盈看着弥尔顿那张极其无奈的帅脸,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她今天笑的次数比往年一整年的都多。
“血脉压制,”谷盈说:“看来不论是哪个国家都一样。”
“因为哥哥他很爱家人,”温弗莉:“但是千万别以为他只有这一个优点。”
“嗯,”谷盈:“我懂。”
弥尔顿:“……”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过,弥尔顿终归还是答应陪温弗莉一起跳舞,他向前走了一大步,绕着温弗莉转了转,温弗莉果然如某人暗搓搓的期望踩上了弥尔顿的脚。
温弗莉踩得不止一次,某人笑得也不止一次,还有人甘之如饴不止一次。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或许早已完全不是这样了。
温弗莉清脆的笑声响起,谷盈上扬的嘴角微微消退,要不是她知道杜张平现在就在狱外,人身自由,说不定她也会回应弥尔顿那次次的对视。
谷盈清楚地明白母亲一定也接到杜张平已经出狱的消息,当年判决一出,她很快就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
多年岁月沉默,但事情远没有结束,那些痛苦终会卷土重来。
那个瘦骨嶙丁的小女孩,那间荒无人烟的羊圈,那阵呼啸而来的血腥,直至今天仍然记忆犹新。
……
温弗莉和弥尔顿很快回到餐桌边,温弗莉坐着,弥尔顿垂眸看着谷盈。
谷盈飞快揉揉眼眉,似乎有点为时已晚。
那道关切温和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流连,两眼中浓烈的悲伤忧郁痛苦无处可逃,但目光的主人没有刨根问底非探究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很温柔地询问,“玛丽,跳舞嘛?”
谷盈盯着那他伸出的手。
她真的可以吗?
她想,因为很可心,就是在全美国都找不出比弥尔顿贵族气息更浓的男人了。
但她不敢,因为她的心被吊着,在一阵阵呼啸而来的狂风中摇摇欲坠。
“去吧,弥尔顿称得上世界上最耐心的舞伴了,”温弗莉眨眨眼,“可以大胆放心踩他,只要没把他那双手工皮鞋踩烂。”
谷盈被逗笑,泄出一丝笑声,轻轻“嗯”了一声,不再扭捏,起身,搭在那只大手上。
掌心相贴,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开出层层鲜艳的花朵来。
弥尔顿牵她至繁花似锦、灯火辉煌处,轻轻拉她入怀。他似乎知道她心里古怪的矛盾,在两人之间隔开了彬彬有礼的距离伸出一只手掌住她腰线。
音乐剧的节奏悠慢悦耳,大提琴音流畅丰满。
“别怕,随心就好,想怎么跳都可以,我会来配你。”一道好像融化的焦糖的声线响起。
谷盈喉咙动了动,闭眼又很快睁开,让乐声慢慢带着她。
“在盛产玉米、葡萄酒,满地流淌着牛奶的地方,在春天,在和弥尔顿共舞。”
散开又拉近,许多香水味打四面八方袭来,但谷盈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某人,比贴着铁镖枪的标记还精准。
不像是和温弗莉刚才那会儿,两人跳着跳着还拌嘴,现在的弥尔顿异常安静。
她轻轻贴着他肩膀,他的手滑下她腰背,留下一串温暖的痕迹。
身边的这个男人可信吗?她真的很想相信他,但是信任太奢侈了,奢侈到她这个天生穷命信过一次就差点丢了一条命。
曲调尾终,弥尔顿松开了手,“好了,我们走吧。”
谷盈:“但是温弗莉……”
弥尔顿:“没事,她早就回去睡养生觉了。”
谷盈扭头看之前的餐桌,果然除了菜肴甜点,空无一人。
弥尔顿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到观景台。
到了夜晚,这座旅游岛又是另一番风光,翠绿金黄相间的枫树高高挺立、美丽丰饶。
夜风一吹,谷盈清醒了不少。
那簇簇火苗般灼烧的暧昧也平息了些许。
果然氛围感才是无所不能的,还能激发男女的荷尔蒙。
谷盈俯瞰山谷,蜿蜒的河流上,月亮在流淌。
“温弗莉怎么那么早就走了?我以为她想多玩一会儿,我见她还挺开心的。”谷盈问道。
弥尔顿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或许她想让我们俩单独待一会儿。”
低沉磁性男低音,吐气闻来就像是麝香,谷盈身子一颤。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谷盈说。
弥尔顿:“所以,这不是笑话。”
麝香味?弥尔顿吃什么了?……不是不是,真的有香,谷盈站的位置更贴近海滩,海风吹来一阵又一阵都没吹散她身后四溢的香味。
谷盈转过头来,大捧挺拔娇艳的石竹花就献在她眼前。
“诶?你从哪儿找的?”
“哪儿都不能,”弥尔顿说:“为女人献花,是男人无师自通的天赋。”
“油嘴滑舌。”谷盈接过,她虽惊讶却并没有感觉被冒犯。
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
少有女人不喜欢这如九天之上阳光一般的花朵,谷盈自然也不免俗。
她想问弥尔顿,送她花是什么意思?
弥尔顿会怎么回呢?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只要他不回答,这件事情就画不上句号。
也是就在这一刻,谷盈卑劣地发现自己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她要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只看着她。
山谷夜风时而无常,忽而冷冽,谷盈有些轻颤。
“受凉了。”他毫不犹豫脱下西服外套,走上前,披在她肩。
谷盈没有任何举动,也未发一言。
弥尔顿松手,衣服落下,他穿着柔白绒衫,在萤月下显得格外纯白和清粹。
月光缓慢地跑过银蛇河。
月亮不会骗人,月亮下的人也不会。
谷盈:“我记得你说过温弗莉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所以不能过来。”
“嗯,”弥尔顿说:“孩子这段时间先跟他们父亲去苏黎世了。佩托是同我和温弗莉自小长大的最好的兄弟,他是称职的丈夫,更是合格的父亲。”
谷盈:“我懂了。”
弥尔顿:“是吗?”
她仰起头看着他,“弥尔顿,如果是其他人问你这个问题,你会回答得这么细吗?”
弥尔顿:“不会。”
因为实话实说,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间,回答得很快。
谷盈停蹙了一下,露出小小的释怀的笑容来,“弥尔顿先生,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有爱着的家人。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弥尔顿:“你的父母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像是终于跨过某条看不见的鸿沟,走到她身旁,站在栏杆旁,陪她一起眺望群山厚实的影子。
谷盈:“我已经很多年都没和我母亲说过话了,至于我生父,有没有这个人存在,我都不敢打包票。”
弥尔顿:“这和你这么怕我有关吗?”
“诶?”谷盈瞪圆了眼睛看向他,“我?怕你?”
弥尔顿点点头。
“哈、哈、”谷盈连“哈”了好几个字,“有吗?”
弥尔顿十分坚定地再次点点脑袋,“很有。”
“……”谷盈沉默了。
顶着两只炙热滚烫如炬的视线,谷盈咬了咬下唇,不行,现在还不行。
弥尔顿同她的家庭生态完全不一样。
虽然只和温弗莉相处不到一天,但是她能深刻感受到这两兄妹之间彼此纵容的氛围,只有爱才会让人这么有底气。
他理解不了她的处境,更不会在意一个包袱累赘的女人。
“无关。”谷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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