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江迴意外，来的人是江盛。

江迴开门后，江盛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的弟弟，随后才说：“聊聊？”

江迴知道江盛来的目的，他侧过身让江盛进来，又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房间只有一张椅子，此时江盛正坐在上面，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三弟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江迴低头笑了一下：“可能人经历过一些事总会长大的吧。”江盛还没来得及弄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江迴开门见山地说：“大哥有事直说吧。”

江盛看着江迴，江迴也看着他，眼神坦然，没有任何闪躲和害怕，反而还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趣。要不是江盛平时善于察言观色，恐怕很难捕捉到这奇怪的变化。江迴的这种变化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嘴唇张合了几下也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见江盛迟迟没出声，江迴戏谑道：“如果大哥想为昨晚的事道歉，那大可不必。毕竟邢总和我度过了一个相当愉快的夜晚，甚至在事后……”他勾着唇角看江盛：“他还跟我说了一些项目上的事儿。”最后一句话江迴是故意说给江盛听的。

果然，有了这个台阶，江盛很自然地问：“邢总都说了什么？”

“邢总说……”

江盛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双手互握成拳，身体略微前倾，这是一个表示关注的动作。

“三万。”

“什么？”江盛一头雾水地看向江迴，似乎对这两个字的理解不太透彻。

“当然是消息的价格。”

“什么？”江盛的大脑显然还没转过来。

江迴失笑：“不是吧大哥？这么重要且唯一的消息，怎么会没有价格呢？”

江盛又沉默数秒，这才理解江迴的意思：江迴在跟他要钱。一时间，江盛觉得有些荒谬，他忍不住笑出声：“三弟这是在卖消息？”

“嗯哼。”

在江盛的认知中，这种用身体换来的消息通常都掺杂着大量水分，于是他又靠回椅背，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江迴说：“三弟，你觉得你的消息真值这个价？”说完，他站起身，整了整有些皱了的袖口，不屑地说：“算了，我明天让人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江迴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请便，不过我得提醒大哥，如果你明天再来找我，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江盛回头，语调已经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竞标时间在即，这几家的条件都差不多，但谁在这个时候能占据主动，自然赢的概率就越大。大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用区区三万就能赢得主动，这笔生意对你来说稳赚不亏。”

其实江盛根本不差那三万块钱，但他不信任江迴。而且人总会有一种思维惯性，认为花钱买来的东西就算没有价值，也不舍得轻易丢掉。这就意味着如果江迴的信息是假的，无论他采不采用，那些消息都会停留在他的思维中影响他的判断。

江迴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又补充说：“首先，消息是邢总亲口说的，来源没问题。其次，我姓江，目前还做不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虽然以后不好说。

不过江盛并不会因为江迴这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对他产生兄弟般的信任，他思考片刻，还是决定明天让人打电话到恒域集团问问。

“多谢三弟提醒，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说罢，江盛拉开门就走了。

江迴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把门给我关上。”

*

恒域集团CEO办公室。

秘书陈枫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平板，正在同办公桌后面的邢既言汇报查到的信息

“江迴，是江崇恩背着冯静香也就是现在的江夫人，和一个女职员偷偷生的。十岁的时候因生母离世被江崇恩从外面接回江家，这十多年除了上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人知道他天天窝在家里做什么，也没人知道江家人对他怎么样。不过从那天江盛把他送到您手里的这个行为来看，恐怕江家人对江迴不怎么样。”

“还有么？”

“没有了，邢总，因为江迴很少出现在人前，也没什么朋友，所以能查到的只有这些。”

邢既言闻言沉默起来，修长的食指在办公桌面轻轻敲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对了，江源刚刚打电话过来问了下竞标的事。”

“郁朗怎么说？”

“郁总监什么都没说，毕竟竞标时间在即，按理说招标方是不能透露任何信息的。”

邢既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枫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您为什么要接受江迴？”在他看来，接受江迴就意味着邢既言更偏向江家，可江家的报价目前是三家中最高的，陈枫有些不明白邢既言的意图。

邢既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问：“你觉得江迴怎么样？”

陈枫在脑中搜索了自己获取到的所有关于江迴的信息，最后总结成两个字：“好看。”可好看的人多了，虽然像江迴那么好看的还是少见，但自家铁石心肠的老板一向不懂得怜香惜玉，要说他是因为江迴长得好看而做出这个决定的话，陈枫又觉得自家老板没那么肤浅。

正琢磨着，就听邢既言说：“就当我喜欢他那张脸吧。”

陈枫：“……”

“对了，新公司筹备得怎么样了？”

“场地、设备和资金都已经到位了，开业庆典仪式要用的东西也准备好了，日子就选在后天。”

“员工招聘方面呢？”

“都在按计划进行。”

邢既言满意地点点头。

*

江盛碰壁后，本想让销售部再和恒域负责招标的内部人士接洽一下，打听打听消息，没想到直接被拒绝了，理由是这个项目邢总很看重，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外界通消息。

那么问题来了，邢既言为什么会把消息透露给江迴呢？就因为两人睡过？

江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决定回家问自己那便宜弟弟。

江迴笑着朝江盛伸出五根手指：“五万。”

江盛冷着脸，低声喝道：“江迴，你不要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江迴失笑：“大哥，五万块，帮你拿到一个金额上亿的项目，这不仅能让你在爸面前压二哥一头，还能让你在江源的位置更稳，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我怎么知道你的消息值不值这个价？”

“那你为什么又选择来找我呢？”江迴靠在椅背上抱着臂，翘着二郎腿，抬头看着江盛的眼睛说：“大哥，你应该知道，就算你把我送给邢既言，江家也不会是他唯一的选择。你与其走那么多弯路，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你的亲弟弟呢？我还能坑你坑江家不成？”

江盛低头看着这张和自己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的脸，突然回想起以前的江迴是什么样的。无知，胆小，懦弱，小时候经常踉跄地跟在他和江许的后面叫哥哥，看着他的时候，那眼神里总带着些期待，似乎很想得到他的认可。然而，江迴私生子的身份注定让他不会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产生任何类似于兄弟之间的感情。

“成交，”江盛叹气道：“说吧。”

江迴掏出手机：“先转账。”然后又补充一句：“转账备注请写上‘给弟弟的零花钱’。”

“喂，你够了啊……”江盛气得脑门疼，还不得不掏出手机照做。

江迴笑眯眯地收下哥哥给的零花钱。

“这下可以说了吧？”

江迴收起手机，举起三根手指：“三个点，江家的报价再降三个点，就能收获惊喜。”

“什么？！三个点！！！”江盛气笑了：“你知道三个点意味着什么吗江迴？”

江迴耸耸肩，两手一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哥你最在乎的并不是这个项目能赚多少钱。”

江盛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转了两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想了一下，发现江迴说的确实是他想的。他最在乎的确实不是这个项目有几个点的利润，他最在乎的永远是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他要压江许一头，他想要确定自己在江崇恩心中的位置。

最后他仰头深吸了几口气，背对着江迴说：“我会去验证的，如果你骗我，江迴，你懂的。”

江迴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地说：“是的，大哥，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