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先是吩咐管事去办事儿,才回过头来好奇的询问道:“太子殿下,您说的办法,是什么?”
这些天,其实他也为这件事儿烦恼过,但是,绞尽脑汁之下,他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借住不可能,长安周围涌进了大量的外地人,搞得当地的百姓,都把外地人当贼偷看,出门的时候,恨不得拜托八个邻居帮着看家。
建造房子更不现实,工地上的活儿,都是有时效性的,在这里干一段时间,跟相邻的工地接壤以后,没准儿就要跑到不知道多远继续下一块工地。人走了,房子没用了,这不是浪费嘛。
说实话,他也很担心太子殿下会提出这样的提议,如果建造房屋的话,哪怕只是木房子茅草顶,耗费的心力,也不如住棚子来的划算。
环顾周围一周,李贤干脆站了起来,朝着一边的土坡走去。
一直到走到土坡前,,李贤才开始仔细的看这里土坡的材质。
还不错,是黄土。
指指土坡,李贤笑道:“用不着专门建造棚子,这不就是很好的地方嘛?只要在这个土坡挖出一个截面,然后挖出一个山洞来,就可以居住了。至于稳固,里面只要用木料撑起来就好。而洞口,用麻布罩起来。相比较建造房子,挖洞要节省不少材料,至于耗费的时间,虽然确实会耗费一些,但是,就算离开的时候,把山洞废弃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说完,李贤看向王勃,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王勃思虑了一下,忽然发现这个办法可行。但是,估计也只适用于下一个工地了。眼下这里很快就要完工,还是扛几天的比较好。
至于具体太子殿下的这个方法,能有多少效果,还真的只能通过实践来试试。
管事还是很敬业的,将太子的话,一句不漏的翻译给了两个里正听。
挖土洞的方法,听起来很掉价,但是,他们很清楚,这也是一个办法,想起来,似乎住山洞的话,确实比睡棚子要好一点。
李牛和丁六对视一眼,立刻学着管事的样子,拱手弯腰行礼。
尤其是丁六,现在只觉得很是庆幸,当然,更多的是感动。
在他看来,就算他把这事儿说出来,太子殿下估计也不会多管。灾年有草棚子睡,还敢要什么?
抱着万一的可能,他才提出了这件事儿。令他惊讶的是,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听进去了,并且,还给他们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至于刚刚对太子殿下的恐惧感,此刻直接就烟消云散了。
这是一个仁慈的太子。
此刻,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得浮起了这个念头。
亲眼看着王勃把这件事儿记下来以后,李贤才笑着看向李牛和丁三,询问道:“除了住的地方,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听了管事的翻译以后,俩人自然是连连摇头。
吃得饱,有的挣,工头脾气好,如今连住的问题都能解决,他们觉得,现如今的待遇,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在这个基础上,还要再提什么条件,他们自己都要觉得自己过分了。
看到李牛和丁六的表情,管事也笑了。
太子殿下来到工地视察,说实话,他们的压力,还是很大的。如今这些百姓,还是很知足的,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看样子,自己今后,对他们得更好一点才行。
工地会帮他们挖睡觉用的窑洞,只是这个消息,就让工地上的民工们,高兴了起来。
李牛丁六所想,就是他们的所想,他们实在是挑剔不出更多了。
看了一眼有些西斜的太阳,计算了一下回去的路程,李荇忍不住进言道:“太子殿下,咱们应该起程了,况且,您和戴仆射,不是还打了赌来着?要不要奴婢过去,替您看看情况?”
听了李荇的提示,李贤这才想起来跟戴至德的赌约。
也是,验证赌约的最好方法,就是派人到对方那里看看,上面下来人视察,离开的时候,百姓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点点头,李贤道:“那你就骑一匹快马,速去速回。”
答应一声,李贤转身就走。
因为要等候李荇看完那边的情况回来,无事可做的李贤,只好继续看工地的情况。
官路跟小路比起来,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平整、道路坚硬一些罢了。
自长安开始往洛阳延伸的新官路,因为尽可能取直的原因,好多地方,需要更加费心,才能平整好。尤其是考虑到暴雨之类的因素,泥土夯实的道路一边,不仅要准备排水沟,还得预备好沙路。
沙路是专门给信使和红翎急使准备的,为的就是让他们雨天也能在官路上骑马奔跑。
这点工程量,在后世连“十个全覆盖”后的村路都比不上,但是,在这个年代,建造这么一条路,已经非常的费劲了。这也就是没有增加一条“蒸土垫路”,否则肯定会更麻烦。
没有挖掘机等器械,人力和自然对抗,只能凭借人海战术和时间慢慢的磨啊!
走在沙路上,感受着小石子硌在脚底板上的感觉,一个想法出现在李贤的脑海,却被他顷刻间又塞回记忆的角落里。
现在还不行啊....
因为被下令要求休息,民工们也只能各自找一个阴凉地,一部分呆愣愣的看着太子在工地走来走去,一部分开始讨论窑洞住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说实话,来工地以前,所有人心头还发颤,这些年从老一辈的口中听说的朝廷,简直就是残暴的代名词,虽然这一次是招工不是服劳役,但是,一想到老人家叙述的事情,就觉得害怕。
但是,实际到了工地,却发现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李荇去的快,回来的却很慢,因为,他是带着戴至德的队伍,一起回来的。
眼看着戴至德的马车停在路边,李贤这才上了马车,准备回去。
见太子要走了,正在休息的民工,纷纷站了起来,丢掉手里的工具,选择送一程。
虽然太子殿下来工地的时候,摆谱摆的厉害,但是谁让人家是太子呢,更何况,太子殿下既然下令让开挖窑洞,那么一想到今后晚上也能睡个好觉,大家都不由得幻想起未来的生活。
戴至德并没有坐在马车里面,而是站在车厢外。
今天的经历,一言难尽,但是总结一下,那就是很难受。
明明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甚至不顾仪态的,亲自加入队伍,干活儿,但是,就是引不起百姓的注意。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但是,明明他表明了身份,也有管事作证,但是,百姓们就是对他不感兴趣。哪怕他宣布,正午最热的时候,不必做工,也不会克扣粮食,也没能引起多少反响。
非要说的话,那些百姓,就像是木头。以前不是没有出京巡查过,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能得到夹道欢呼,这一次....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站在车厢外,虽然不怎么高,但还是能看得远一些。
当他看到太子殿下的马车后面,坠着一大片百姓跟随的时候,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跟他的情况相比较,简直是天差地别好吧!
一直到两个队伍合流,百姓们还没有散开,一直送出工地外好长一段距离,才终于停下。
脱离了百姓的队伍,戴至德立刻下令让护卫去叫停太子的马车,自己也不顾礼节,急不可耐的上了太子的马车。
见戴至德焦急的过来,李贤只好笑着让李荇准备茶水。
顾不得喝茶,戴至德开门见山的询问道:“太子殿下您答应了那些百姓什么条件?怎么他们竟然会送您出来?”
“没什么,就是答应他们,每天正午最炎热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个半时辰,并且不会克扣他们的粮食....”
听了太子的话,戴至德更迷茫了。
跟建造窑洞用来居住以外,条件也没什么区别啊?为何太子殿下,就能收获民心?
轻咳一声,戴至德叹息道:“太子殿下,赌约是老臣输了,老臣这就兑现承诺,走路回长安,只是,在兑现承诺以前,老臣还是想问问殿下,为什么?”
见戴至德一本正经要兑现赌注的样子,李贤连连摆手说:“这只是一个玩笑罢了,您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不可,赌注就是赌注,不兑现的话,对老臣人品有损,请恕老臣无法从命。”
见戴至德坚持要兑现赌注,李贤只好吩咐马车停下来,把戴至德放下去以后,自己也下车跟他一起走。
“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因为咱们的做法不一样啊。戴仆射,你以为在百姓的心目中,朝堂高官,以至于太子,是什么形象?那怕是一地的地主,他们也觉得对方没什么好心,需要用最坏的打算,应对对方的话语。”
“地主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咱们了。您专门换了麻衣,还上工地干活儿,虽然这样的做法,看起来很是亲民,但是,在百姓那里,只会觉得您是在作秀,哦,就是假装做好事儿的意思。”
“您说您是尚书仆射,或许管事还会给他们解释,尚书仆射是了不起的大官儿,但是,他们对您这个人没有多少感觉。他们只会认为,既然是大官儿,那就应该是骄奢淫逸的,不可能会专门穿着麻衣,还上工地来干活儿。”
“至于您公布这些新的条例,在他们看来,这或许就是他们应得的,自然不会对您产生感激的情绪。”
听完这些,戴至德似有所悟,拱手问道:“那殿下在工地是怎么做的?”
“很简单啊,百姓想不到的条例,就由咱们制定,制定完毕以后,再问问他们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想要获得百姓的感激,总要让他们自己提条件的。千百年来,百姓已经习惯接受官府的管制,自身也很有分寸,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的。”
“在这个基础上,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答应,他们就会觉得感激。挖窑洞住人这个条件,就是这么出来的。因为咱们许可的东西,是他们切实需要的,所以他们就不会抵触,哪怕窑洞的建设,不需要咱们首肯,他们自己也能决定,可在孤同意以后,他们自然而然的会把生活变好的这份感激,归到孤的身上。”
“正因为如此,孤到了工地以后,丝毫没有掩饰太子的身份,能怎么摆谱就怎么摆谱,这样的行为,在百姓眼里看起来,或许就是穷显摆,但是,他们也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看起来怪异,实则对百姓展示了诚信。如此一来,也有利于拉近跟百姓之间的距离。”
“您要知道,咱们不管做什么,在百姓眼里,都是坏事儿,只有他们感受到其中的好处,才会认可这是一件好事儿。”
说完,李贤也觉得口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东宫的马车,因为采用了减震的机关,所以行驶起来,不至于太过于颠簸,而茶杯,也是底部嵌着铁块的,这样一来,在嵌着磁石的桌子上安置,就不会轻易掉下来,装半杯茶水的话,也不容易洒出来。
如今将桌子放在车厢前面的平板上,就算是走路,觉得口渴,一伸手就能拿到。
当然,这样的细节,戴至德是不可能发现的。
听了太子的一番话,他惊讶的发现,太子殿下说的,竟然意外的有道理。
确实啊,官员跟平民,根本就是两个等级。平民处于下层,仰望上层的时候,不可能会是信任的。
猜忌、提防,这才应该是百姓面对官员的主要情绪,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做法,似乎,真的错的离谱。
见戴至德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李贤就补上了最后一句话:“戴仆射,说一句难听的话,在百姓眼里,官员不摆谱嚣张,跟狗能改吃屎一样,难以置信。所以啊,咱们就算做什么,其实很没有必要非得佯装要跟他们打好关系,有些时候,越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反而会高一些。”
戴至德点点头,拱手道:“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有这样的见解,相比较之下,微臣竟然不知道,真是惭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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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单身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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