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小莳洗脸的时候听完了全部,她问:“你打算怎么办?”
伏黑惠不确信,挑了几条要点分析。一是下次要上供的日子近在眉睫,最好别让那个本村祭品就这样死掉;二是这里的信仰已经根深蒂固,此前献上的无辜之人性命约等于沉没成本,想要扭转他们的迷信也困难;最后,他不认识遇害的【窗】,也不认识任何一个受害人,但为虎作伥的帮凶就在眼前……这正是最让他犹豫的。
偏见和无知催生的愚行是挺让旁观者难受,小莳理解。但是见多了,如果桩桩件件都插手只会苦了自己,如果是她处理的话,就普通地把祠堂里的邪神mini版祓除,然后看心情让村里失踪几个人--地狱之眼已经有一阵子没开伙。伏黑惠怎么选都是他的自由,她只负责让他别挂心难受。
“你说的这个蛇神,它长得像蛇吗?”
伏黑惠没想到女友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下回答:“应该吧。上一个能见到它的人似乎把它当成山川河流新生的荒神,直接定成蛇神大人。远离城市的乡村…不能对他们考据的水平抱有期待,大抵就是形似蛇类。”
她笑着调侃:“这下知道这么小块地上八百万神明是怎么来的了,不愧是一个仙人遍地之国。蛇神大人要是早生些年,搞不好能赶上平安时代魔神战争。”日本这些个传说,主打一个四面环海,全是水份,而且千年之前的诅咒们可强了。
“……”
“我本来还想说,这个蛇加上越吃越强的设定,莫非是贪吃蛇转生来的?结果是八百万分之一,突然就普通起来了。哈哈,如果是惠惠你的话,应该能轻松解决,然后轻松地回城里吃饭。”小莳伸了个懒腰,“反正脑袋不好又自以为很会思考的人总会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把他们当成正常人类来看待只会让内心对于人类的判断水准疯狂降到猴子的level,这就不得不说到我的一位故人。说到这里,你知道吗?动物园里的猴子也会搞小团体,有的猴子还会虐待其它小动物。”有些猴子还会虐猫呢。
“夏油杰吗?我没想做到那种程度,我只是……对这种程度的人性之恶还不能坦然视之。”
“当然啦,说到他只是因为前几天才和他聊天,这村也确实很符合我的刻板印象。理想主义情结过重很容易被刁民套路,但是你从来就不相信他们,也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假象欺瞒。我认为你的处理方式会比我所知的大部分决策者都公正。毕竟【不平等地拯救他者】,其尺度要基于理性的判断,而理性……也是你身上值得注意的天赋呢。顺便,我认识的大部分有决策权的人都有点疯劲,对于随手能裁决的弱者,思考要在感觉之后。”
小莳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人活着才有明天,遇到伏黑惠算这些人撞大运咯!
伏黑惠的说法,给小莳一种“此人明明实力不错却过分谨慎”的感觉,如果是她,昨晚顺便就把咒灵祓除,早点收工早点吃饭,也许真的有人很爱野菜的本味,但绝不包括她。感觉不如工业化浸染的调味食品。
在理性的一端行太远,也会损失一定程度的想象力吧,大概。这也是一种代价。
他若有所思。
本想下意识说自己当不得女友的如此高看,但是他想到了她身边认识的决策者:多数都在意大利,身份在黑方,少数是他也认识的咒术师。她没说谎。论理智自己确实……虽然还不能担当决策者的身份,但这一认知给了他自信,伏黑惠的心情也因此不复低沉。
村里的早饭是符合小莳低预期的野菜。一天三顿,顿顿野菜。
咒灵祓除在两小时后。
祠堂是个没人愿意靠近的地方,这里供奉着定期遵循医嘱吃人的荒神,除了祭祀已经无人特意前往。但是不间断的橱柜翻倒一样搬家的动静还是引起了注意。小莳坐在屋顶上,在一层幻术的隐蔽中眼睁睁看着院外的人从三两个,到几乎全村的人口都跪趴在门口,在奥野老头的带领之下嘴里念念有词,说一些明显不专业,只能是自娱自乐级别的祷文。
三流电视剧里的都比这个通畅,不知道是哪个没文化的想出来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在村民的料想中,他们怯懦又虔诚地献上自己的信仰,乞求神明不要轻易动怒,今晚就给祂上贡。
可门被推开时,出现的并不是神明,而是伏黑惠的倦容。他宣布所谓的蛇神已经被祓除。
没人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村名们又呼啦啦转了个身,将他视作斩恶灵的救世主,他们用刚刚还在跪对面的膝盖对着高中生再拜一下。
在这个村里虽然没有吃到肉类,但小莳觉得自己学会了一种一鱼两吃的极限做法。小莳胡思乱想着得让甚尔看看什么才是真的舍弃了尊严,前倨后恭都不足以形容这些人。她动作上一点没耽搁,轻盈地跳下屋檐,在伏黑惠回头时正好走向他。
“呜呼,看来我们不用在这里吃午饭,真好,我早就想说了。”她叉着腰,后半句对着伏倒在众人的最前面领头的民宿主人说:“你们这的野菜做成天妇罗都难吃,好好反思一下旅游业发展不起来的原因吧。下次不许再把游客做成一道失传已久的美食了,知道吗?”做点人吃的东西。
闹剧的开场就要有与之匹配的落幕。
伏黑惠没对村民做什么。
他报警了,举报了一起由乡贤牵头组织的活人祭祀迷信活动,目前已有几位受害者,经过调查并不存在所谓的神明,只有缺乏道德的鼓吹与疯癫滋生的刑事犯罪。
作为参与见习任务的学生,理应干完就走;但作为经认证的一级咒术师,以及获得本次责任人也就是小莳支持的主要执行者,他能稍微为后续的事情做些准备。
实际一直在旁观的责任人小莳对事件的发展大为震惊:“你……又让我想起一位故人。”真遗憾工藤新一的威名只在米花町传播,不过想来男友的正义标准比之侦探的还是灵活不少,毕竟咒术师是更为考验人的职业。平心而论,这样处理也正合适,咒术界无法做出的裁定,有处理社会事务的司法机关和公安来定论。
小莳没想到这一点。也许是因为她的职业原因,不容易想到找警察;也许是她本来就缺乏社会层面的秩序意识和原则意识,她也是自己所说的“思考要在感觉后”一类人。无论如何,在这件事情背后她看到了男友身上一些更珍贵的品质,那是她不具备的。伏黑惠从不缺乏怀疑与批判精神,随之彰显了理性。剔除多余的自我意识后,所剩就是对事实的追问和分析。最终,基于逻辑的桥梁,他能看见自己之外更多的东西。
“看来你有不少故人。”辛辛苦苦半天,听到左一个右一个其他人并不让他高兴。
不过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小莳就是一个想象力丰富,思维也跳跃的人。她没接着伏黑惠的话往下说,而是恍然大悟,如同被一道闪电的光照明了思路:“一个人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从来都不是没有缘由的,至少对我来说应该是这样。我以前从来没喜欢过自我克制类型的冷淡系,我是说就算是流行电视剧里也没有:这种元素相当潮流,很多姑娘也超爱。突然对你有感觉的原因我也没研究过,只当自己变了口味。现在想想事实远非如此。”
小莳双手握住伏黑惠受伤的手腕,拢在手心:“克制只是一种能够伪装出来的表象,不说稀缺,它甚至不值钱。但你,我想我大概是被和我截然不同的特质吸引了,你不把自己看得很重要,比起想象力更重视事实,并且持续贯彻。我以为是冷淡系比较合我心意,没想到是理性思维的魅力。惠,你身上真的有很特别的地方,让我觉得值得……珍惜。”之前觉得男友想象力匮乏的成见她决定抛在一边,因为那是幻术师的偏见,而伏黑惠所能看见的,是世界的另一面。
在来时的路上小莳因为男友的手碰了树干再捂她的嘴而生气;回去的密林中,他衣衫有脏污,身形也狼狈,但她却不在意。小莳用自己干干净净的身体凑近他,在说了一通突如其来的告白后抬头亲吻他。
在伏黑惠还没想好措辞时,小莳已然舔了一圈唇周,感慨:“没想到我还是个智性恋呢,真是是时髦。一般来说,网络上智性恋约等于学历歧视和工种歧视。首先排除掉上不了大学的和不能坐办公室的,比如你。等等,那这么来看我也不算了。”
他无论之前想说什么,现在都只有沉默。怎么说,稍微习惯女友突然的真情流露又突然说起令人恼火的话。他拽住小莳的手腕,将她环绕在怀里,俯身侧头,加深了之前草草了事的亲吻。
关于故人的话题,没人在意。
*
回程的车上,小莳得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在接下来的五天内,要处理的任务有十个,其中两个为不明等级的调查任务,五个一级,还有三个着急完成的报告。
任务多杂也就算了,但:“报告是什么?你五条先生也没和我交接。没听说过咒术师还有文职工作啊?”
伊地知洁高虚弱地说有,只是五条先生拖着拖着直到这周他决定放下任务做其他事,安排他把事情托付给泽田小姐。
……有种三个月不扫地,等家政来了送一个烂摊子的既视感。在了解到这份报告是要交给高层审阅后向政府有关部门呈递,小莳迅速决断:“所以报告写得再好,就像是在泰坦尼克号上升舱一样,对吧?”高层……写完万一负责批阅的高层去了另一个世界怎么办?
不写,工作完成进度立达30%。
这伊地知可不敢接话,一艘要沉的豪华邮轮代指什么他想都不敢想,职场人的敏感点遍布全身,他当即介绍起另一起调查事件。
伏黑惠看了一眼双手抱胸倚靠在车门和座椅软垫的小莳,她合眼像是在浅眠,只在偶尔的时候针对伊地知先生提出一两个问题,好像早已习惯作为一个咒术师的日常。她是如此值得信赖,没人怀疑她会完不成任务,可小莳只是一个去年末才刚接触咒术界的新入门者,假使入学高专也应当只有三年级,和秤学长一样年纪。
他满心满眼记挂着的女孩说了句真头疼啊,之后戴上了耳机,抱着他召唤出的脱兔歪头靠在玻璃窗框。他知道她算是接受委托,准备进入工作状态了。
“先把我们送到这里,有什么事饭后再说,我请客。”小莳报了一个地址,望不到头的截止日固然令人头疼,但如果干活之前一肚子碳水和纤维素则更不能忍受。
“可是窗反映区域内可能还存在未疏散的平民,根据《咒术条例》要在一定期限内抵达现场并处理……”
小莳:“你说得好,但若是我选择翘班,阁下又将如何应对?”
伊地知洁高回忆起了被五条悟支配的恐惧。
车上的盒饭她是绝对碰都不会碰的。她想,如果是警戒程度更高的任务,必然不会排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的乡下失踪调查之后,总监部这么安排只能说明他们自己都没觉得紧迫。
在伊地知紧张兮兮地探视和伏黑惠侧头的观望中,小莳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和咒术师群体的基本理念大约有所出入,可咒术师连半个小时饭都吃不上新鲜热乎的那也太惨了吧?难道这个群体就是奔着尽一切可能让民众减少伤亡的目的而出任务的吗?即使压迫自己应该有的时间也要赶场子?
天呢,这显得她很反社会,一瞬间觉得自己像那个黑袍纠察队里的反派。
坠入道德低谷而自知的小莳及时认知了职业潜规则,最终决定折衷。在看见偏差后校准和更正也是一项优秀职场人士应具备的品格,她说:“我要吃麦当劳,可以在车上吃。”再说一次,牵扯到救援的任务是她不爱做排行榜上第一位的。
盒饭直到天黑都没被打开。
伏黑惠早在几小时前就被高专派发的任务给叫走,因不在校园,自行乘公共交通前往与辅助监督汇合。伊地知洁高在送达自愿工作的小莳到目的地后,放下帐,在车内吃完了已经冷掉的套餐,那时可乐杯里的冰块已经尽数化开而口味寡淡。
一小时后,小莳用四轮运货推车推着两个失去意识的成年人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一瘸一拐走路不快的小女孩。
“母亲和兄长伤势比较严重,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可以直接送医;这女孩腿断了,我接了骨头,但好像出现了一点偏差。我是说,我的医学常识可能不足以支撑骨科方面的反转术式,你联系家入医生吧。”
她的完成速度令人咂舌,可错漏也与之对应的明显,伊地知在对方走近时清晰地看见身后的小女孩右脚完全是180°脚尖朝后的样态,他对医学一无所知也知道这多半是接反了。
还真是……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尖叫出来,这孩子居然不声不响跟在后头。
晚七点小莳,伊地知和小女孩一起抵达了高专门口。由于咒术条例和对家入硝子的保护措施,这里是最佳的就诊地点。
在习得反转术式之后,家入医生也算是她半个老师,在五条悟的介绍下帮助她进行一些相关的学习。小莳在重视的知识点上学习进度喜人,主要是那些能够影响肌体生存的头咽和五脏血管,其他地方肉眼可见的粗放。
而现在么,现在她遇到了头一次反转术式上的医疗事故。女孩被医治好后,小莳不出意外地被批评了一顿,她乖乖受教的样子让辅助监督惊讶之余也很担心自己会因为在场而被报复。
家入硝子周身淡淡的烟味窜到小莳的鼻尖,一个工作繁忙,因为职业原因还不得不做,经常熬夜加班,吃饭都难离开高专的医护人员,她的生活压力比之小莳是成倍的大。但她不抱怨,不怨怼,从年少时面对同伴离去直到现在的每日后勤工作都如数接下,工作中几无错漏,小莳相当佩服,加之是有不藏私教导之恩的前辈,被说了也只好乖乖听着,横不起来。
“如果你不确定自己通晓相关知识,就不要轻易尝试。这孩子若是直接被带到医院也能得到相应的治疗,可你出了差错,一般的医疗手段也不能修正。你没好好读我给你布置的书目吧?”
小莳低头应是,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忙了没空看,只说回家一定会赶进度好好学习。
“夏油和五条都说你每天有很多空闲,我应该没冤枉你,你这个年纪更不该浪费天赋。不去上学,正统的普通考试衡量不了你,这可以理解,但多出来的时间形同浪费,又有如此才能,就太令人惋惜了。”家入硝子在高专时期与两位同期关系都不错,天赋使然,她能够理解自己终将和同学们走上不同的道路,在那之后的后辈死亡,同学叛逃,作为上不了前线的人员也只好接受,可那不代表她不伤心。现在,当年的遗憾算是被填补了一些,她认为这和泽田小莳有一定关联,而且小莳悟性不错,态度良好,也比同龄人更成熟,她挺喜欢这个后辈,愿意多说两句。
小莳一点也不在乎浪费,她想要快乐,上网和上街两大调剂是人生的重要动力,对于还没找到地方去安置所谓“才能”的人而言,过好当下的生活才是重中之重。可她不会辜负好心规劝的一番良言,于是说:“我知道了,会把您的话放在心里的。”
家入医生轻笑了一声,转换了个话题,聊起五条悟最近的动向,她听说了一些,但没什么可做的,不过小莳这里倒是被托付了不少。在这个更忙的人面前小莳也不好说自己觉得辛苦坏了,她就说还好,还能适应,在说到年近30的一对老友这几天尴尬的关系时,小莳念叨了一句:“复活和分离也解决不了遗留事项,敏感时期只会更紧张,过段时间就好了。”就像今天的医疗事故一样,问题总会浮出水面到大家不得不正视和解决的时候。
“你感觉一向准,希望这次也如你所想。”她只是,不希望事情再变得烫手。对大局根本不在乎的家入硝子掐灭了烟,抖抖衣袖,说出告别的话:“我回去善后,这次的治疗也要有报告说明。泽田,你给我加了一页纸工作量。”
这是小莳今天听到的最严重的一句话。她赶紧挥手道别。已经折腾到晚上,这时再回并盛也来不及,而且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要送到路线相反的医院去和家人会和,小莳已经准备踏入高专的校门到久违的宿舍里去了。
却被劝阻:“等一下,泽田小姐,今晚我已经给您订好了酒店,明天的行程要乘新干线……时间上有些,额,紧张。”
小莳的头好痛。
酒店也只是普通标间,和舒适有较大距离。
伊地知洁高没做错任何事,可她暂时不想见到这张脸。
接下来的两三天,小莳体验到了此生为止的最忙碌的时刻,还是打工人最讨厌的出外勤。不得不承认,年末时期的办公室也比成天在车上赶路舒适得多。她几乎没什么时间精力和别人联系。
所以在某个任务结束,离开帐后,当小莳看到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离开,在我每次找到你的时候,你就会逃开?】【我想你了。】
是伏黑甚尔。
小莳的疲惫心情达到了顶峰。她没从消息里读出谴责和质问,但是……脑袋里自动将此事处理为要耗费时间的待办事项。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如果回消息的话还得解释事情始末,对方免不了又要提出几个问题,又是一段时间的消耗,光是想就觉得累。
她只回了个忙,三天后。
然而三天以后她并没有按照预期结束事宜并回家,五条悟出现在她待的酒店里,在她套房的客厅里元气满满地夸奖住宿质量。
“这我自己的升的房型。总监部的报销标准真的很抠门。”她在前两天还研读了一下外勤吃喝的相关规定,简单概括,总算知道总监部的充沛资金是怎么来的了,从劳苦底层挖掘的。
五条悟见她和上次见面完全不同了:“你变得和七海海好像,但更有攻击性的样子。”
小莳现在咒力多得可怕,如果这个人再说点什么让她生气的话她就揍他。
他很识趣地认真表达了感谢,说自己已经在昨天见过了天元大人:“和我想象中不一样,但有个不错的开端。”
她没兴趣知道更多:“所以我的任务结束了对吧?”想家了,想立刻贯彻,新干线都不想坐,想飞机回并盛。
五条悟请求她陪他见个人:“再一天时间就好,总感觉只是我的话不一定说服得了她。就算以前觉得准备差不多了,到要做事的时候,同盟永远不够多。”
“谁啊?”
“九十九由基。她回国以后就开始正常听从安排了,早知道去法国那次多接触下。”五条悟几乎是明摆着说,他们不熟,但害怕对方添乱。
小莳挠头,开始不负责任乱出主意:“我也不认识她,不然你找杰吧,他俩聊过天。有一定共同语言。”
完全是乱讲话,十一年前两个人明显没谈妥。
五条悟扯下墨镜:“你认真的?”
小莳栽倒在沙发上,背对他:“聊天是这样的,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最终大家都只能听见自己愿意听的。”比如五条悟,他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做行政工作呢!!!身在贼船的小莳体会到了沉默是金的真言,她觉得自己要是不劝对方对高层下手就好了。
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翘起腿,表明没打算离开的态度:“没想到小莳居然是比我更保守的类型,我以为至少你能理解我。”
小莳一听对方让步明显的态度,迟疑起来:“理解是理解--但我的话早就跑了,和咒术界不熟,没有能任劳任怨收拾烂摊子的感情。”所以说这个家伙重视过头了,探究他的人生,貌似没必要为了大环境做到这种程度吧?果然是被每人一句“最强”给套住,强买强卖。
然而五条悟其实是自觉自愿的。他说起自己领悟反转术式那天的心情:“那个时候只是觉得世界令我心情无比舒畅,所以不憎恨谁,也不为谁悲伤。在万圣节那天,在你领悟反转术式的早晨,在你能够顺利领域展开的那天,你在想什么呢,小莳?”
小莳翻了个身,她有点想不起来,但那些时刻毫无疑问也是令她愉快的。“不记得了,可能就是咻一下,我是天才嘛。”不知道怎么总结就学贝尔敷衍。
“我愿意为了这个令我愉悦的世界和在那之后的事情献上一切,没有疲惫,也不觉得辛苦,因为我认可这是我甘愿一生践行的事业。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我想让你知道,小莳。”
你们理想主义者有点太自来熟了,小莳提醒他:“没必要说这些心路历程,我们好像也没有这么熟……”
“我已经把你视为一生都能信赖的存在。毕竟要是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这也太糟糕。连无下限都败给你了。”
一生这个概念也太抽象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小莳就是个一生在避免被牵绊的独行人:“我和你明显是两模两样,你不要胡乱攀扯。以及不要迷信灵魂本质,相信科学。”
相信……科学?特级咒术师想笑。
“那你在没找到人生理想前,帮帮我呗?闲着也是闲着。”
“……”理想谈不通就开始务实了,五条悟转变的也太快。
“行不行啊,我需要你,你的恩情我一生都会记得。纲吉君说如果这么劝说你你多半会同意的。他说你没什么追求,也不想和人产生联系,但是会为了基础的善恶观还有人情驻足。彭格列在做的是好事,我想做的也是好事,算起来要做的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里更缺人。”
小莳眼睛里都是错愕:“不是,你--”
五条悟想得到小莳的认可,以及她的助力,为此特地多方请教加上认真分析。小莳主要则是惊讶于兄长近似于将她拱手送出去的安排,还有一点恼火。她在回来之后隐隐约约有感觉到阿纲并不希望她长久待在彭格列,而在赤司家的两年,虽然不自由不快乐,但托亲哥的福她理解了一种名为“希望家人不要卷入漩涡中”的心情。她一直都知道成为家族首领并不是阿纲的夙愿,他现在顶多算是接受了身为boss的现实,以及利用手中的权力做一些有利于社会的善举。不想她陷溺在西西里的mafia环境也是100%的好意。但是,这样的话不就有点被家族赶出来的意思吗?好像有她没她一个样,有点丢人。
她质问:“你是不是骗他了?他可好骗了。”
五条悟委屈:“纲吉君是有超直感的,你该比我更清楚。”
“……难道我天生就是上贼船的命?”咒术界无论未来要变成何种样貌,最少也是以五年为期,搞不好真如五条悟所言是他一生的事业,依照人类的一般寿命来说,他至少还有几十年可活!这种规模的工程贸然入伙也太武断,她觉得很不安,所以先前一直避免深入。
现在……她有意设置的和咒术界的藩篱在逐渐消失,小莳的身份从无关人员和其他转为变局的参与者--虽然是被拉进来的。
五条悟说谢谢,在命运的道路上,独行会有些孤单,所以他想要更多的伙伴。
小莳觉得他仗着自己年纪大社会阅历多,做局在坑蒙拐骗,一点不真诚。她有点不满。
两人的话题就以沉默做结。小莳抱胸皱眉瞪着五条悟,而他眯着眼,看起来像是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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