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对这一点，感到很模糊。

家族里的长辈，总是告诉我，说你的命已经很好了，哪像我们当年，什么都没有。现在你们应有尽有，过的这种好日子还不知道珍惜，还每天抑郁。

我也不知道。

我抑郁了吗？

也许吧。只是因为一开始在学校里，我是不合群的，有些人喜欢安静，有些人喜欢热闹。

刚巧，我是安静的那一个。

所以在被同学们排挤之后，我开始恐惧去学校，也厌恶去学校。

不管怎么样，我都只想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想让人看见我。

有时候，看到那些活得明媚又恣意的人，其实我心里很羡慕。

十五岁那一年，哥哥帮我办了休学，我在家里待着，半步也不出去。

我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因为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天地。

在那里面，我过得非常有安全感。

我甚至在房子里买了很多玩具和人偶，搭建了许多城堡，然后让他们在我的房间里过上热闹的日子。

这样就仿佛，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其实挺好的。

至少，在我十五岁那一年，是这样觉得。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妖妖。

无意间点进了一个直播间，我看到了十九岁的妖妖。

她明媚、自信，有很好听的歌喉，已经有了不少的粉丝，对着镜头时张扬又自信。

不论直播间里的人说什么，她永远都只会看到好的那一面。

随手拿起屋子里的乐器，自弹自唱时，那样子真的好自信啊。

眉梢眼角都透露出漂亮，是灵魂上的那种闪光。

我好羡慕。

我生下来以后，不知不觉就长成了今天的样子。

每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明天该干什么。

可是看到妖妖之后，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我心底里向往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是黑色的盒子里，忽然照进来了一束光，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觉得那样会很温暖。

那天之后，我把那些摆满了我房间的城堡玩具和玩偶们，全都收了起来。

我忽然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一个人关在黑暗的房子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快乐。

那种快乐背后有一股脆弱的隐忧。

担心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好的东西下一秒就会消散。

而且，我总是能想起来家族里那些长辈们看我的眼神，好像很惋惜，又好像很嫌弃。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喜欢别人看低你。

我找了所有和妖妖有关的视频。

然后慢慢知道，她是个唱歌很好听的歌手，一开始是上学的时候，开着直播弄着玩。

结果粉丝越来越多，上大学以后，就和娱乐公司签约，开始当专门的歌手。

我看了很多她的视频，不管是以前直播的，还是剪辑过的，又或者是采访视频。

妖妖这个名字真好听，像她这个人。

一点都不平庸。

那真是我想成为的样子。

我后来了解了妖妖之后，就开始想着怎么才能更贴近她一些。

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妖妖已经成了一个动力和偶像，她给了我抵挡这个世界的勇气，让我开始自愈。

我没有变阳光开朗，只是我开始想象自己变好的样子。

有时候我会把自己想象成妖妖，想象成她那样阳光明媚的性格。

看她的采访时发现，妖妖说话直接，虽然常常笑着，但却像是一朵玫瑰花，长了刺的那种，一般人不敢惹。

她可以一面笑着，一面用言语刺你，然后让存心刁难的人下不来台，只能尴尬的笑笑。

别人也许会觉得妖妖太过张扬，可我却觉得刚好，甚至很羡慕。

那种无论何时，都能对人说“不”的勇气和底气，真的好迷人。

我开始逼着自己上课，请家教到家里来补习，再到后面逼着自己去学校考试，慢慢的一起上课，融入生活。

虽然做这些很难，很痛苦，好多次我都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外面的世界好压抑啊，我难受。

可是想到妖妖，我还是坚持下来了。

甚至后来，我已经有些忘记，当初为什么这么多视频里，我唯独对她印象深刻，唯独喜欢她。

大概是她一出现在镜头里，眼睛里就是带着光的吧。

甚至于就连她的声音，也是天籁一般动听的。

度过高中时期，就像是让我整个的褪去了一层皮，很煎熬。

我不喜欢集体生活，好多次野炊郊游，我都避开了没去。

这不是我不想改变，而是我的勇气和坚持，只够我做到这些。

——非常艰难又勉强的和别人一起上课下课，然后熬到高考结束。

大学比高中要好一些，集体活动多了些自愿的选择。

虽然每一次我的逃避，都有大哥给我兜底，但我还是做了逃兵，那种感觉并不舒服。

我缺席的活动越少，我在同学和身边人眼里就越奇怪，显得格格不入，像个怪胎。

但不管怎么样，大学了，我有时间了。

我可以去签售会，去看看妖妖了。

在涉及到妖妖的事情上，我好像就一下子被点燃了热情。

我潜伏在妖妖的后援群里，认识了几个同样的姐妹，约定了那一天一起去看妖妖。

可是那天真的到了以后。

望着人山人海的签售会，我还是止不住的胸闷，手脚发软，想逃。

我有些绝望。

怎么到头来，我连走近妖妖都做不到？

一种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开始出冷汗。

同伴想拉我挤进去，我一时迟疑，让开了身体，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同伴拉错了人，被淹没在人海里。

我忽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非常的厌烦和厌恶。

怎么永远都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呢。

我不想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就告诉了大哥，想让他帮我。

大哥果然第一时间派了秘书过来，帮我安排好一切，甚至动用主办方的权利，让我私底下提前见到了妖妖。

这是我第一次见妖妖，我很紧张。

一进门我就下意识屏住呼吸，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手心开始冒出紧张的冷汗。

仿佛是站在刀尖跳舞，我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看着妖妖，被她深深吸引。

妖妖真人甚至比视频里更美，她的声音也好好听。

脸小小的，皮肤白白的，眼睛真好看。

她身材很好，坐在那儿朝我看过来时，好像笑了笑，然后我满眼就都是花开的样子了。

以前我听人家说，妖妖长得像是一只小狐狸，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我那时候还没太大的感触。

见到真人以后，忽然觉得是真的。

妖妖就像小狐妖修炼成人，她一个眼神朝我看过来，我人就好像被定住了，有点忘记我自己是谁，在哪里，脑袋里变得一片空白。

所以在合照的环节，明明说好了，我只是充当小助理，什么事情都让恩慈姐姐在前面顶着。

可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我主动靠到了妖妖身边。

甚至在拍照的时候，我不由自主想让我们显得亲密一些。

于是我在照片被拍下的前一秒，用最快的速度摘下了口罩，露出了我的脸。

——我想和妖妖有一张真正的合照。

我本能的靠近了妖妖。

看到美好的人之后，第一眼是震撼，世界上怎么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

而后便会有一种，想要多亲近对方，仿佛在梦里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拉近距离一般，变得主动起来。

这天结束，我拿着签过名的唱片离开时，心里都是甜的。

脚踩在地上，显得那么的不踏实，飘飘然的，如同站在高空往下俯瞰。

我以为一切已经都结束了。

但老天对我，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我在电梯里又遇见了妖妖。

一开始我没有注意到她，甚至没能认出来，是后来电梯出了故障以后，我才知道，电梯里的那个女生是她。

因为我害怕的蹲在地上时，妖妖主动关心我，问我怎么样了。

我发誓，从来没有在生活里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妖妖的声音，就像是能治愈人心头伤口的良药，并且一点都不苦，像是包裹了一层糖衣，让我恨不得再出现十次百次千次这样的困境，然后把这样的糖慢慢又细细的咀嚼。

六年前，我还是一个自闭着待在家里，自己搭建一屋子城堡和玩偶来自娱自乐的无趣的人。

六年后的今天，虽然还是被困在黑暗中，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高兴。

妖妖的声音，能驱散我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

这一天，我真的好幸运，妖妖主动邀请我去吃饭。

还问我想吃什么，说我们两人可以搭个伙结伴。

好像不论什么样的词语，从妖妖口中说出来，都会变得动听起来。

我按捺着自己的欢欣和雀跃，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然后矜持的说好。

不知道妖妖会不会觉得我太闷。

在妖妖面前，我不想自己表现的太过无措和幼稚。

妖妖应该会更喜欢那种能管理好自己情绪的人吧。

这天晚上，我和妖妖一起在人来人往的大排档吃烤串。

那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身处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我甚至觉得幸福。

我想，这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吧。

我很珍惜。

真的谢谢。

我好像找到了点儿活着的意义。

这章是芊芊视角的自白。一些自白章节，会根据剧情不定期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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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周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