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出来的不是老鼠，而是个人。

宋淑珍瞧一眼就忍不住笑，她冲何三杰招招手：“之前我和你说过的交易，你想的如何了？”

“你和离了？”何三杰问道，宋淑珍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和离这事儿吧，也算是个稀罕事儿了，京城里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件儿的，就算是老夫人吩咐人不许议论，但是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奇闻，怎么可能会完全堵上大家的想要八卦的心思呢？

所以，定会有人私下里议论，然后，就被何三杰给听见了。

宋淑珍点点头：“是啊，昨儿刚和离的。你该不会是想说，既然我和离了，那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你打算娶我来着？”

何三杰被说中心思，瞬间脸色通红，宋淑珍赶紧摆手：“可别了，我刚从一个火坑里面跳出来，没打算跳进去另外一个。嫁人这事儿有什么好？万一哪天男人起了什么心思，一杯毒酒，一碗毒药，一点儿意外，这命可都要赔进去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何三杰辩解，他听了和离的流言才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宋淑珍要和他做交易想要一个孩子了——大抵是之前没发现那绝嗣汤，以为是自己生不出来，所以病急乱投医，慌了头想出来的歪招。

“我无父无母，身世不明，所以我不在乎子嗣，不管日后你生不生，我都不会在意。”何三杰说道，其实在听说宋淑珍和离之后，他有点儿说不出口的喜悦的——当然，那点儿救命之恩在他心里其实算不得什么的。就算是没宋淑珍，也还有别人，他总能想到办法藏起来的。

他就是，就是觉得，这样大胆的女子，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起的。和离这事儿，大约是早晚要有的。

不不不，也不是诅咒她和离，就是觉得，寻常人大约是配不上她的。尤其是那些文官，循规蹈矩，别说是欣赏这样大胆的女子了，就是容都容不下的。

何三杰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他觉得，这可能是他的一个机会。

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就应该是这个道理。

“你不在乎，我却是在乎的。”宋淑珍似笑非笑，伸手捏了捏何三杰的胳膊：“万一你不能生，那我岂不是吃亏了？所以，要不然咱们还是先生一个孩子？生了孩子再说别的。”

狗屁，生完孩子她就藏起来。男人嘛，也都是一时新鲜，大约是没见过自己这样的，才会惦念两三分，等找不见人了，又遇见更好的了，就会将这一段给扔到脑袋后面去了，再也想不起来了。

反正不管这男人是怎么想的，她就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生一个孩子。

她对孩子爹的要求也就那么几条——长得好，剩下的人品之类的，这完全可以后天教导嘛。唯独长相这一块儿，若是先天没有好条件，那后天真是没办法改变的。

何三杰这人，就完全符合宋淑珍的要求了。

“我瞧着你身手不错。”宋淑珍笑盈盈的，微微前倾身体，几乎要完全靠在何三杰怀里了：“晚上，你悄悄来我房间，咱们再商量商量？”

说完不给何三杰拒绝的机会，宋淑珍飞速撤离。正好这会儿白荷她们也都找过来了，宋淑珍忙应了一声，急急转身走人，临到路口，再转头冲何三杰笑，张嘴无声的说道：“我等你。”

何三杰个愣头青，在边疆长大，满眼所见都是彪悍的姑娘和彪悍的娘儿们，哪儿见过有这样美人温温柔柔的笑，活似狐狸精，顿时一张脸就烧成了大红布。

中午正要吃饭的时候，李家那边来人了，来的是李老太太本人。

宋家这边本来是不愿意让宋淑珍去见的，但是宋淑珍自己好奇，想看看李老太太是个什么来意，就梳妆之后往正堂这边来了，刚进门，就听见李老太太在哭嚎：“黑心烂肺啊，怎么就下得去那样的狠手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三年夫妻情深似海，就算是我们广明有对不住她的地方，但是，她这样对待自家男人，这样心狠，这可真真是个毒妇啊。”

好了，不用进门也知道李老太太是干什么来了。

怕是刚发现儿子的命根子不能要了，或者是李广明自己醒过来了，弄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了。

宋淑珍想了想，索性不进门了，转身就往宋老太爷的书房：“和离书已经送到衙门去了吗？”

老太爷点点头：“昨儿出了那样的事情，若是不尽早办妥当，怕是李家会赖上，所以一早衙门刚开门，我就让你大哥过去了。”

和离书不光是两家写好的协议，还得有官府的盖章，表示确认你们真不是夫妻了，日后有什么牵连也只当寻常关系判决了。

“李老太太正在我娘那边哭诉呢。”宋淑珍沉着一张脸：“怕是我的嫁妆，不是那么好拿回来了。”

“正好下午让你郑表哥，和你大哥一起去。”老太爷沉吟了一番，摸着胡子说道：“你郑表哥也不是外人，这事儿也无需瞒着他。”

只宋老大一个人的话，分身乏术，许多事情怕是顾及不上。就好像这和离书和嫁妆的事儿，本来是能同时进行的，但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宋老大去做这个就办不了那个，嫁妆的事儿也只能是暂且搁置了。

“我原想着，就当是花钱消灾了，但李老太太这一上门，我就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自己的东西，我就是扔了我都不能便宜了李家。”宋淑珍说道，老太爷点头：“自然是没有给恶狼喂东西的道理的，这些事情，你用不着操心，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在家里调养身体就是了，早些调养好了，趁着我和你娘还在，再嫁的事儿，我们也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你大嫂是个好的，但是，人都是有自己的心思的。我和你娘为你着想，你大嫂也为自己的孩子着想，这都是人之常情，你日后常住在家里，定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就和你大嫂起龃龉。你需得明白，你爹娘年纪大了，这府里，早晚该是你大哥和你大嫂的。”

老夫人怜惜女儿，这些话是开不了口的，但是老太爷虽然疼惜女儿，却也更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现在让女儿收敛一番，也是为女儿自己好——万一他和老婆子没了，宋淑珍岂不是还得仰仗大哥大嫂吗？得罪了宋老大夫妻，对她来说是真没半点儿好处的。

就像是这次的事儿，若是宋老大不愿意出面，这事儿就有几分难办，老太爷没人手可用。

“爹，我都知道的。”宋淑珍笑盈盈的，伸手抓了一把老太爷的胡子：“我打小就懂事儿，绝不让爹娘操心。”

“让我们操心是应该的，我们是你爹娘，不给你操心能给谁操心？”老太爷说道，但是，他们活着的时候能操心，死了，可就没办法了。

“行了，你万事不用管，先去歇着，明儿太医会上门，到时候让他好好给你诊断诊断，该吃药吃药。”老太爷摆摆手，将女儿给赶出门。

至于李家那边，还是要他去一趟的——李广明那边还需得他出面镇压。总不能让李家将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到时候李家是没得什么好处，但宋家，怕是也要跟着丢名声——宋家的女孩子如此刚强倔强，谁家小夫妻过日子没个摩擦？这一言不合就动刀子，将命根子给废掉，那谁不担心自家的宝贝疙瘩？

所以，这事儿最好是压下去，让李家也闭嘴。李广明最在意的是什么？肯定不是银钱，否则当年明明可以娶个商家的小娘子的。

既然宋老太爷说不用自己操心，那宋淑珍是真的不操心了。

中午坦坦然然的吃了一顿饭，大嫂大约是得了娘的叮嘱，也不问和离的事儿，只当小姑子是还没嫁出去呢，念叨着要秋天过去就是冬天了，该做冬装了，让小姑子和自家女儿一起挑选布料。

大嫂的善意，宋淑珍自然是接受到了，你来我往嘛，她也赶紧趁着下午没事儿做，将娘给的那些银票，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私房，凑够了三千两给宋大嫂送过去了：“知道爹娘和大哥大嫂都疼我，但是我若白吃白住，自己心里都不安，求大嫂收下来，也好让我自在一番，这吃住穿的，也都要大嫂您照看呢。”

宋大嫂推辞不得，这才接了过来：“你且放心，我给你单独放着，平日里吃穿什么的，你别操心，爹娘还在呢，少不了你那份儿，你这银子，日后我和你大哥给你置办成产业，不拘是铺子房子，还是庄子田地，你拿在手里也有一份儿收入，你自己想买些什么也随意。女人家，手里就该有自己的银子，免得买个胭脂水粉都要看人脸色。所以，你手里的东西，你可一定要攒着，别随意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