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明不知道宋淑珍在发什么脾气，但很显然，她是有什么事情不高兴，还和他有关，要不然也不会在他刚回来，还在外面的时候，就找借口和他吵闹。

是的，找借口。

以前他不是没这么说过话，以前的宋淑珍，听了之后高兴的，强忍的娇羞，还有薄薄的羞涩。

李光明也知道这样说不对，他从前是没有对过世的妻子说过的。相比起来，宋氏的出身比陈氏还好一些，按理说他是更不应该和宋氏说这些的。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宋氏听到这些高高兴兴的，半点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心里就觉得有一种很诡异的愉悦感——看，出身再高，还不是被我玩弄在掌心里？

可现在，宋氏不知道怎么忽然反应过来了。很不妙。

李广明当然不会让宋氏这会儿就这样回娘家，他忙说道：“好好好，那夫人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照旧是一脸的宠溺，眼神里的深情也是半点儿不遮掩。

宋淑珍就好像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里——搞的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而李光明只是一个宠爱妻子的深情相公，对妻子百般依赖一样。

“我是不喜欢，还请老爷记在心里。”宋淑珍只是恼了一下，很快就收敛了，她面无表情的看李广明：“老爷也是读书人，什么话好听，什么话不好听，老爷应该比别人更明白。”

话音刚落，老太太就不愿意了：“宋氏，你这是什么话！我儿好不容易回来，你身为妻子，不说问他是不是辛苦是不是饥饿是不是劳累，就光想着找事儿，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亏得我儿给你说好话呢。那些话不和你说，那想听的人多得是，红袖……”

她身边的大丫鬟叫红袖，忙站出来。

“既然夫人不愿意听这些，你就去伺候老爷，这些话，让老爷说给你听。”老太太颐气指使。

宋淑珍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这可真是瞌睡来枕头啊。再没见过比老太太更配合的人了——嫡妻不愿意听，就去说给姨娘听，那岂不是更说明了这话说的不妥当的吗？

李广明也忍不住黑了脸色：“娘，我和宋氏之间的事儿，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您啊，既然是老封君了，日后该享福就享福，儿孙的事儿，您用不着多操心，累着了您儿子也心疼是不是？”

老太太没听出来别的，只听出来李广明话里对她多管闲事儿的嫌弃和抱怨，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了。

还是大小姐懂事儿，这会儿忙打圆场：“天也热，咱们不去先进去说话？爹，我好久没见您了，您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李广明也不想在外面的丢人，忙顺着李瑾的话说下去：“带了带了，都带了，走走走，咱们先去看看礼物。”

又赶紧搀扶老太太：“娘，我给您也带了好东西，您之前不总说觉得头晕吗？我这次特意给您带了山东的阿胶。”山东最出名的就是阿胶了，尤其是一家老字号的，据说是千金难求。

李广明若不是跟着皇子沾光了，自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老太太关心的是价钱和地位，这样昂贵寻常人又买不到的东西，最是能讨她欢心了——真不愧是亲儿子。

送给宋淑珍的是一套首饰，价钱也不便宜，但是花样就很普通了，大红色的宝石，宋淑珍现下这年纪，有点儿压不住。但是李广明会说话：“你是我的正妻，这样的大红色也只有你能配得上，我一看见这大红色，我就觉得，必须要给你买回来。”

宋淑珍笑了笑，让人收下来了，不喜欢是不喜欢，但毕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等她哪一天离开了李家，这东西正好用来换钱。

给李瑾带的是布料，给李瑜带的是书本——山东有孔孟之乡，文风盛行，那边的四书五经有各种不同的名家备注，李瑜是李家的独子，又是李广明的心头肉，这前途肯定是万分重要的。

这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礼物情意十分重，李瑜面上总是很开心的。

“宋氏，既然你老爷回来了，你去厨房看看，午膳可有准备好了，今儿中午咱们一家团聚，总不好还是寻常饭菜。”没等说两句话，老太太就迫不及待的吩咐。宋淑珍很识趣，既然人家母子要说悄悄话，她就赶紧腾地方。

李瑾和李瑜因着是小孩子，也不好在这儿听，就被嬷嬷带去厢房那边看自己的礼物了。

“你在人前何必那样给宋氏脸面？她这样对当家男人说话，要我说，你就很该当场给她一个耳巴子。”人一走，老太太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李广明皱眉：：“娘，我之前和您说过了，宋氏不要紧，要紧的是宋家，打在脸上，宋家看不见吗？我这刚回来，不得陪着宋氏去一趟宋家吗？”

“不打在脸上，那打在别处也行，宋氏只要是个要脸的，难不成还能将衣服掀开让人看？”老太太嘴硬，但也知道儿子说的是实情——现下李广明依赖宋家的地方还很多，就像是之前的差事，若不是宋家老太爷在朝堂上多说了一句，哪儿能轮得到李广明呢？

“这女人就是面团，你不摔打一番，就碎的很，拿捏不到手里。你若是摔打几番，那就是你想捏成什么样子就你额成什么样子了。”老太太又说道，李广明却不赞同——这面团没嘴巴说不出，人又不是没嘴巴不能说，那宋氏的样子，像是受气了憋着不说的吗？

那是宋家唯一的女儿，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是那种受委屈的性子吗？

但是他不和老太太辩驳，知道说也说不明白，索性就岔开了话题：“我瞧着宋氏和以往不同，可是最近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太太想了想，摇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切和往常一样，就是你不在府里，宋氏有些懒散提不起精神，连管家的事儿都不耐烦了，都交给了瑾儿呢，也不想瑾儿才多大的年纪，一没经验，二想不周全，这不就出了点儿小事儿吗？”

李广明微微皱眉，老太太也就半点儿不耽误，将之前陈嬷嬷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那现下陈嬷嬷的位置可有人代替？”李广明迅速抓到重点，老太太点头：“宋氏说自己不好插手这事儿，我就让我身边的赵嬷嬷暂且去看顾瑾儿了。”

是老太太自己的人，而不是宋淑珍的人。李广明就稍微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并不像是宋淑珍要对瑾儿出手做点儿什么。

至于宋淑珍懒散不爱管事儿这句话，李广明就当自己没听见。

“她那药还吃着？”李广明问道，老太太点头：“吃着呢，厨房每天都熬着，然后李嬷嬷亲自送到了正院那边，每次她让白芷送出来的都是空碗，有白芷看着，药不会不喝的。”

老太太自诩白芷被自己捏在手里，绝不会造反，是完全没想过白芷可能说假话的可能的。

再者，那药不喝能放哪儿呢？倒在地上会有味道，也有残存的药渣，倒在花盆里会烧死花儿，也会有很大的味道，喝没喝的，那进进出出屋子的人，能闻不到？

老太太也不想替宋淑珍表扬她的孝心，所以宋淑珍给她请大夫开了安神药的事儿，老太太是一个字都没提。

李光明皱眉苦思，这哪儿都没问题，怎么宋淑珍刚才是那个反应呢？

“大约是想抱你回来得晚了？”老太太猜测：“你一走就是这么些天，往日里恩恩爱爱的，这会儿猛然见不着人，忽然见着了，使使小性子撒撒娇，这也是有的。”

李广明有些犹豫：“是吗？”

“肯定是这样，你回头好好安抚几句就成了。”老太太说道，半点儿不当回事儿，宋氏都被他们母子捏在手里三年了，她早将宋氏当成了个没脾气的软面团。

软面团能有什么好提防的？

“你这次差事办的如何了？”老太太换了话题，问起来李广明路上的吃喝拉撒。李广明也是真孝顺，亲娘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真将宋淑珍的异常给抛在脑袋后面了。

等宋淑珍从厨房回来，见到的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李瑾和李瑜也凑在李广明身边听他说沿途的趣事呢。

宋淑珍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笑盈盈的进门：“午膳我吩咐厨房准备了，都是老爷和老太太喜欢的口味，再过一个时辰就能送来了，老爷舟车劳累的，要不然，先去洗漱一下？”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李广明倒是开始觉得身上发痒起来了，赶紧起身：“也对，那我先去梳洗，要不然等皇上召见的时候怕是不雅，热水可准备好了？”

宋淑珍点头，看老太太：“娘想让红袖去伺候？”

老太太顿时噎住，李广明忙摆手：“娘不过一句玩笑话，你何必如此小心眼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可就是往我心上捅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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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被绝嗣的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