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扬衣只想把所谓的系统骂到狗血淋头。

系统：“郡主这个家世背景还不满意？你以为王孙公子满地走。”

姜扬衣：“郡主是很厉害。但是，能不能把乱世去掉-我爱和平。”

系统：“抱歉做不到呢，美人膝英雄冢。亲，本系统目的是开发潜能，想超越自我就不能过得太舒服。”

姜扬衣：“我只是普通人，我要求卸载。”

“抱歉，系统已得到你的授权，直到死亡才能卸载。”系统音文质彬彬地说。

“我要求调低痛觉。”

“所感即所得，在梦中能做的现实中也能做到。为了达到效果，梦境一切如实，不能修改。”

屋内漆黑，睡梦中的姜扬衣微微挣扎，但药物压制着，她再次沉入梦乡。

意识世界渐渐明亮。

“扬衣，对不起。”

站在她面前的是柏杭，前任男友，如今的仇人。

姜扬衣很难过。在公司她和柏杭见过一次，他为了熟悉各个部门，跟主管以上人员开会。近十年的时光，他变得更风度翩翩，更从容，哪怕认出她，也一点都没露出来。在她庆幸“他看不见她”的时候，不动声色安排了一个坑。

那时她还不知道。

从会议室出来她去洗手间，在大镜子里看到了平凡素朴的自己，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你不就是想跟我结婚，照照镜子，你配吗？”

她也曾经是年轻好看的女孩子，怎么岁月就偏向了他？

没想到他会这样理解她对亲密行为的抗拒，她只是认为应该慎重些，更没料到温和体贴的他刻薄寡情的另一面。

“原谅我-”

姜扬衣退后一步。

“还生我的气？我只是太喜欢你。”柏杭上前，拉起她的手，“要不你打我，打完就好了？”

姜扬衣甩开他的手。

这不是真的，她不要做这样的梦。她确实虚荣过，柏杭家境很好，跟他谈恋爱、嫁给他，人生不会像父母辈那么辛苦。虽然她切切实实感受到被贫穷限制了眼界，但还是天真，以为大家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她学习追上来了，估计期末能够拿到漂亮的成绩。分手之后她明白了，原来每个人都知道他撩着玩而已，她太较真，让他闹了笑话。

她抱着满腔愤懑，下定决心让他闹个大笑话。她成功了，但害了自己。

姜扬衣冷静地想系统是对的，这种梦毫无意义，只会让人在舒适中被麻醉，正如当年她被所谓的爱情、友情打动，以为自己特别幸福。有多甜美，破灭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随着姜扬衣心意转变，眨眼间面前又是那帮古装男人，她身后是病床上的世子。

姜扬衣用细胳膊高高举起床边小几上的药罐，用力往地上一砸。

一声巨响，那边争吵的人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诸位，西南王乃吾父至交，必能安置吾等。”

姜扬衣说的西南王是设定中的人物，诚王带了儿女和属臣往南走就是想去投奔他。西南王在京城当质子的时候，多得诚王照拂，能够登上王位也是诚王之力。西南贫瘠，眼下却没战火。

属臣们静了下来，但仍有一个大声道，“才走了小半路，已经一半的人病的病死的死，谁知道挺不挺得到走完全程。”

大哥你说什么大实话，连坐在车里的王爷世子都挨不住，别提风吹雨打骑在马上、靠脚走的了。姜扬衣心里想归想，嘴里却说，“追兵只重财物，恐怕献出吾等也是无用。”

这也是句大实话，紧紧咬在后面的追兵看重的是他们从王府带出的财物。大半年来各路人马杀多了亲王，世子都不值钱了。再说按诚王世子的健康状况，大概不用人杀也快死了。

“前是狼后是虎，难道西南王就不吞掉财物？若是连世子都不在了，西南王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

姜扬衣很想用拳头打翻这只杠精，就你特别有思想？可惜她眼下的武力值大约是1-满分按100计。动武不行，只能强行装样。

“吾与世子龙凤同胞，世子体弱，往日吾也曾多次男装替课。若有万一，可由吾替之。”

设定里诚王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王妃难产而亡他没有再娶，守着一对儿女。超级舒适的人生，谁知系统偏偏喜欢搞事，乱世随手就来。

那群人商量一番，觉得郡主说的对，还是往前行。

他们在那说话的时候，姜扬衣看了下世子。这个小世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黯淡，一付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过眉目十分清秀，扮作女孩都可以。

双生梗，姜扬衣暗暗想，系统的恶趣味挺多的。

意识世界渐渐变黑，系统不缓不徐的声音出现了，“为了保护大脑，新手阶段使用时间有限定。”

“下次还是这个梦？”

没听到系统回答，姜扬衣醒了。

门外一下又一下撞击声，是楼层清洁工在干活。姜扬衣这几天在家才发现清洁工干活自带BGM，先是簸箕扔在地上，接着拖把撞门，但到另外两家门口动静又会变小。

清洁工每天差不多九点左右到楼层。

姜扬衣跳下床拉开窗帘，果然日光灿烂，照得她眯起双眼。

系统提示的风险确实存在，虽然醒了，但姜扬衣仍然提不起精神，以后不能再一晚三场梦。她按在心口，心有余悸，还好这会不痛了。

贺医生说下午一点，姜扬衣想到出院时护士让她记得做复查，正好两事并一起，匆匆洗漱连忙出门。

那天贺医生做完简单的急救，把她送到他工作的医院治疗。这医院是大学的附属医院，有教学任务，姜扬衣住院的第二天早上，医生查房时拿她做一氧化碳中毒的病例讨论，学生们七嘴八舌，说的最多的就是重度中毒的后遗症。

总而言之，世上哪有一了百了，有也是把负重扔给了仍活着的人。

姜扬衣想到自始至终蒙在鼓里的父母，不由叹气。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冲动，认为把柏杭逼死她的经过发在网上会有个公论，其实死了就是死了。还好柏杭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然他安在她身上的职务侵占罪还是有点麻烦。她是财务，工作对职业道德要求比较高。

柏杭以为打趴她了，如果给他知道她设置定时发送微博的事，估计还没这么快翻篇。

姜扬衣中毒不深，检查完医生说没问题，前后才花十分钟。她在医院的小超市买了只面包当午饭，吃完等下午到。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姜扬衣托着头一点一点打瞌睡，听到旁边有动静也没睁开眼。

“看得到吗？”

“嗳别这样。他妈妈很厉害的，会让院长炒掉你。”

“我…没恶意。他睁着眼，我只是想试试他有没有反应。”

“有反应倒是好事。”

“你们怎么来前面的院子？家属放心？”

“最近做了个小手术，贺医生让我带他到人多的地方转转，增强外界刺激。”

低声交谈的听上去像护士，姜扬衣困得不行，模模糊糊地想，咦，后院是哪里。等回过神，那俩已经聊到家属挑剔，前后换过几十个护理。

前面说话的开了个玩笑，“直到你来。”

“别胡说。”

“我是替他可惜，为了救人在水里缺氧过久，他是好人。”那声音顿了下，“还是很帅的好人。”

“别胡说。”

总算开始聊正经的，“新做的手术有效果吗？”

“还不知道。有点悬，说是激活潜意识，哪有那么容易。走了，还要到大厅转转。”

等两人走远，姜扬衣睁开眼，看向越来越远的轮椅。

是他吗？

贺医生的植物人病人。

十二点四十五分，姜扬衣在尊贵病区做了登记。

这地方跟前面是两个世界，与其说病房，更像酒店。大堂里有轻柔的音乐声，正中放着一米多直径的大瓶百合，没有香味。姜扬衣走过时盯了一眼，发现是真花，估计做了处理，不让花香影响到病人。但是鲜花还是美，大自然天然的美丽。

贺云生办公室在楼上，引路的前台让她坐在门外沙发里等。

这里还是像酒店，走廊里的音乐很轻快，姜扬衣听了会，莫名放松，甚至跟着节拍敲沙发背。

贺医生只为富人服务？上次住院时姜扬衣问过护士，想当面向贺云生道谢，但护士说贺云生的办公室不是谁都能去。她还注意到，无论在预约系统还是自助挂号机里都查不到贺医生。

住院区几乎每个人都认识贺医生，可跟他熟悉的却不多。

“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护士说。

墙上的数字跳到整点，贺医生出现在走廊尽头，大步流星走过她，直接进了办公室。姜扬衣跟进去，在门口停住，抬手敲了敲敞开的门。

“进来。”贺医生打开抽屉，“病人家属授权给我。就你了。”

“可是…”姜扬衣没想到会这样。

贺医生把一叠书报塞给她，“走，带你见病人。”

姜扬衣只好跟在后面。贺医生腿长，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离电梯十来米的地方，贺医生突然停下，姜扬衣差点撞到他背上，紧急一个刹住的时候他又开始动了，大步走向楼梯。

电梯那有什么？姜扬衣慌忙中侧首看了眼，却没看到什么。

她跟在贺医生后面进了病房。

“姜扬衣，他是叶展。”贺医生对姜扬衣说，“叶展，这是姜扬衣。”

轮椅上的青年男人睁着一双眼，视线像穿过他们的身体落在远处。病房是个大平层，叶展的活动空间是主卧室、客厅和书房。护士有间小房间。还有一间储藏室。厨房和浴室都有两套，一套叶展用，另一套护士用，现在她俩共用。

“你负责读书给他听，和他一起看电影。”贺医生说，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今天就读这份。”

姜扬衣看过去，世界十大奇案。

-这，合适吗？

她眼里的抗拒让贺云生解释了一句，“刺激大有利于他的恢复。”

好吧，看在病人的份上。

姜扬衣又看向叶展。他无喜无怖，沉浸在他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