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段路,虽然伤了脚拖慢了进程,两人还是在晚自习前到达了教室。
刚刚落座,还没等谢渊松下一口气,半个班的人团团围了过来,连解远都被挤出了座位。
“谢渊,你没事吧?”陈瑶瑶冲到谢渊面前急切的问道。
这阵势让谢渊头皮一麻,浑身一僵,“没、没事。”
陈瑶瑶眼里好似含着泪水,双手合十坐在解远的位置上,语气万分抱歉。
“你脚伤了有我大半的责任,以后你不方便做的事尽管使唤我,我义愤填膺、在所不辞。”
坐在谢渊前面的罗开明无奈地看着激动并胡言乱语的女孩,伸手推了一下眼镜,小声嘀咕了一句:“义愤填膺是这么用的吗?”
随后转头看向揉着额头的谢渊,关心询问道:“谢渊你伤得严重吗,要不要先回宿舍休息一下?”
谢渊扯了扯嘴角,面对一溜串关心的目光,有点受宠若惊,同时心里又暖暖的,像秋日暖阳拂过平静的湖面。
他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崴了一下脚,涂了药,不是很严重就不用回宿舍了。”
晚自习的铃声悄然响起,和谐友爱的同学三三两两散去,留下一句句暖人的话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临走前,陈瑶瑶郑重对谢渊说:“我明天给你带猪骨汤,一定!”
说完飞快溜回了自己的位置,徒留谢渊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有点难受。
陈明明了然地看着谢渊,压低了声音:“嘿,我这老妹就是这样,咋咋呼呼的。不过你也不用忙着拒绝,没两天她自己就忘了这事了,现在先让她把谢意释放出来就好了。”
谢渊看着陈明明脸上生动的表情,笑着点了一下头。
身旁,解远老大不爽地坐在凳子上,小小抱怨了一下:“一天天的……”
谢渊转了一下手中的笔,轻轻动了一下脚腕,酸酸麻麻的疼痛袭来,让他一下子就找回了神游天外的魂魄。
他抿了抿唇,略带点犹豫看向了解远,结果两人目光相接,大眼瞪大眼,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解远打破了尴尬,随手拿起一本书挡住自己,身体往谢渊的方向靠近,用气音问道:“有话想跟我说?”
谢渊胡乱看了几眼满教室垂下来的头,在寂静中莫名感到有点刺激,他不自觉地学着解远的样子,用气音回答:“同学们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想起被人群挤出去的场面,解远有点烦躁地拿脚轻轻搓了一下底面,“差不多吧,怎么了?”
还没等谢渊回答,一道阴影覆盖下来,一双手撤走了掩耳盗铃的两本书。
黄老师笑眯眯看着头靠头的两人,言语却毫不客气:“你们俩有什么话给我到外面讲去。”
两人灰溜溜跑到门外罚站去了。
恰巧语文老师许老师路过,惊奇地看了两眼罚站的少年,“你们干什么被黄老师抓出来了?”
刚出来准备教训两个人的黄老师抢答:“他们两个晚自习不好好上,脑袋抵着脑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许老师恍然大悟:“这样啊……”
黄老师无奈续道:“这不,我就让他们出来吹吹风冷静一下,讲完再进去。”
许老师温温柔柔笑着,说出的话却与温柔的表面截然相反:“单单在外面罚站有点浪费时间了,要不就趁着晚风把《逍遥游》给背出来吧,你觉得怎么样呢黄老师?”
黄老师双眼一亮,发自内心赞扬:“好主意,说不定这样会让他们印象更深刻。”
全程看着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谢渊和解远,生无可恋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漫天星辰下,冷白的光线从教室的窗户逃走,照出窗户旁两个少年的剪影,温柔认真的声线与低沉散漫的声线相互纠缠,彼此融合。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漫不经心读完一遍的解远放下了手中的书,趁着无人看管,后背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中的课本,视线习惯性地投射到身旁认真的人身上去。
认认真真的谢渊一本正经地捧着书,照着课本一句一句地读下去,可话随风飘散,半点没留在脑子里,读了三四遍,人麻木了,诗词那是一点都没记下来。
看了良久的解远忍俊不禁,用手肘碰了碰面无表情读书的某人,继续还没有完结的话题,“休息一下,等一下再背。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来着?”
谢渊略带一点呆滞地看向闲适出声的人,“啊……刚才问你什么?”
他晃了晃晕乎的脑袋,找回了在诗词里沉沦的自己,“刚才啊……就是问问你,平常同学们也这样吗?”
解远有点奇怪,“哪样?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谢渊垂着头,无措地抓了抓书本,“不是。就是和谐友爱、互相关心……”是他从没有体会到的,难得一见的场景。
解远左手垫在脑后靠着墙,懒懒答道:“这挺正常的吧。就是你这次突然受伤,在枯燥无味读书的日子里有了一件新鲜事,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反应过度。不是,你怎么问这种问题,之前你的同学不和谐友爱、相互关心吗?”
说到后面,解远的眼神慢慢变得认真,盯着低垂脑袋的人。
谢渊握着书的手突然一紧,随后又慢慢放松下来,“不是。只是我从普通班升上来之前,一直觉得实验班都是热爱学习,竞争激烈的,应该不会怎么搭理同学……特别是你。”
还在思考实验班不爱搭理人的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解远突然被污蔑,整个人都精神了,“我?我什么时候不搭理同学了?你成为我的同桌后,一直不爱搭理我的是你吧。”
谢渊一下又一下地抠着手中的书本,“你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再加上长的还行,普通班的女生都把你神话,我就下意识觉得你很难靠近。谁知道……”
谁知道你这副德行,跟书中的男主一点都不一样。
细细品过味来的解远眼前一亮,“所以你之前不搭理哥,是因为太崇拜我,不好意思?”
这自恋又欠扁的话成功噎住了谢渊,他赏了解远一个白眼,真的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背着自己的书:“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被忽视的解远抢先背出后面的诗句,还洋洋得意添了一句,“你哥我一遍就背熟了,厉害吧。”
谢渊稍稍挪开了几步,远离自大又臭屁的某人,心里想:真是幼稚,过目不忘很了不起吗?
可他捧着书的手却微微抬高了一点,头微微昂起,音量默默增大,“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解远笑眯了眼,再次抓住机会抢先背下一句。
谢渊不理会他,读书的声音却比解远又大了一点。
于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先恐后背着书,声音你高,我再高,此起彼伏,谁也不服谁。
“你们俩比肺活量啊!这么大声是走廊满足不了你们了,想去操场是吧?!”
背书的声音猛地停住了,两人规规矩矩站好,像两个鹌鹑一样细声细语老老实实地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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