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晨,苏瞳在睡梦中被窗外的雨声叫醒,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外面大雨纷纷扬扬,房檐处的雨水如剔透晶莹的珠帘落在庭院石板上,清脆密集的响声在耳边环绕。
她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
时间还早,但她也没了睡意,起床洗漱好后,下楼,端了杯热水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享受窗外的斜飞大雨。
忽然,楼上传来开门声,她应声回头,江骛正站在二楼走廊上看着她。
少年身影修长瘦削,如今天气入秋一天比一天冷,他竟然也只穿了件黑色短袖T恤,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苏瞳光是看着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骛下意识偏头,下一秒又转过来,与她对视。
苏瞳扬唇,杏眸微漾:“昨晚睡得好吗?”
江骛敛眸,手臂搭在栏杆边缘:“很好。”
别墅的床宽大舒适,躺进去几乎让人感觉骨头都软下来,对于睡惯硬板床的他而言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却是睡得非常好,一夜无梦。
苏瞳又问:“要不要下来喝杯茶?”
江骛想了想,提步下楼,一手虚扶着楼梯扶手,肩膀上劲瘦的骨峰在单薄的T恤下清晰可见。
见人下来,她指了指茶席后的座位,伸手:“坐。”
江骛看了她一眼,拉开椅子坐下。
正好水壶里的水开了,苏瞳将水倒进盖碗中温杯,将温杯过后的水倒进公道杯,投茶,摇香,闻香……
江骛从前也听说过古法泡茶,但这是几千年前的手法,会的人都是寥寥,更何况喝到。
他从前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但看着苏瞳做这些却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苏瞳容貌美而不艳,温雅贵重,泡茶动作行云流水如静水流深,悄无声息地就让人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直到空气中温热的茶香开始氤氲,伴着窗外穿林打叶之声,心不知不觉间沉静下来。
苏瞳将泡好的茶倒入品茗杯,将茶杯递给江骛。
泡茶流程与礼数相依相生,但苏瞳自在惯了,泡茶时也不会太拘泥于那些礼法,她喜欢摇香闻香,喜欢品茶,也喜欢看着温热的水流入杯中茶叶在水中翻滚漂浮的美,不是为了泡茶而泡茶。
“试试看味道如何?”苏瞳将茶碗递给他。
江骛下意识双手接过茶杯,直接一口饮尽。
苏瞳刚端起自己那杯就见他已经喝完了,秀眉微挑。
江骛抬眼,与她目光相对,“心疼你的茶了?”
苏瞳失笑,“那倒不至于,茶叶今年喝完了明年还可以买。”
说完苏瞳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碗瓷白,她的手却好像比那细腻的白瓷还要白上几分,指腹泛着淡淡粉意。
茶碗被递到眼前,江骛接了过来。
这次他没有故意一口饮尽,而是学着苏瞳那样小口喝了一口,茶水入喉,淡淡的苦涩过后,舌尖清浅的甘甜萦绕,茶碗里茶香缭绕,鼻尖都是茶叶的香气。
雾气朦胧中,他抬头看她,女人眉眼温润,如同手中瓷碗,温润生香,他的心脏轻轻颤了一下。
门外大雨初霁,天忽然安静下来,万物在她身后由朦胧变为清晰,一抹彩虹挂在天空。
江骛忽然出声,“苏瞳,转身。”
“嗯?”苏瞳不明所以,见他目光凝视着窗外,便转过头望去。
窗外的景色让人久久难以回神。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那一霎那的惊艳让苏瞳久久回不过神,温柔明媚的脸庞仿佛也在那一刻焕发出光彩。
江骛垂眸,目光悄然挪过去。
在她转眸那一瞬,又如羽毛流走。
“真好看。”她道。
“嗯。”江骛点头。
文阿姨走出来本来是想说早餐好了,但她忽然有些不忍心打扰此刻的氛围。
还是苏瞳先看到她,问道:“阿姨,是早餐好了吗?”
文阿姨点头:“是的,做了你最喜欢的南瓜派。”
苏瞳眼眸一亮,“谢谢阿姨。”
文阿姨只说了南瓜派,但江骛坐到桌前才知道,桌上的早餐竟然这样丰富。
而看到苏瞳神情自然熟练地在圈椅上坐下,他才意识过来这对于她来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顿早餐。
他在苏瞳身边落座,阿姨在两人对面坐下。
吃完早饭,苏瞳带着江骛来到画室。
沙发旁边那幅画已经不见了。
见江骛目光停留的位置,苏瞳道:“昨天让人把画放到杂物室去了,等下次我经纪人过来让他带回去。”
昨晚她给赵冼发消息问他为什么给自己送这种画,却被同为单身狗的经纪人嘲笑一番,说她都26了竟然这种画都没画过。
她不禁无语,但也懒得跟别人解释什么,让他有时间过来把画拿走就关了手机。
苏瞳伸手,准备让江骛坐在沙发上,手指一顿移了方向,“我去拿个椅子过来,你等我一下。”
江骛点头,视线扫了一遍这间和别的房间比起来不算大的画室,昨天匆匆一瞥,没注意墙上挂了很多画。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中间那副山水画。
江骛不懂画,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却感觉心中忽然清明,就像是刚刚看到大雨初霁时的感受,所有烟雾尘埃都散去,青山绿水一一在眼前呈现,豁然开朗的感觉。
苏瞳回来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没从那幅画上移开。
“怎么样?”
“什么?”江骛回神。
“我说那幅画。”苏瞳看着那幅画,眼眸清亮。
“很好看。”
“我也很喜欢它。”苏瞳道。
江骛转头看她,见她眼神怀念,薄唇嗡阖,想说什么却听她忽然开口,“好了,椅子给你拿过来了,我们开工吧。”
他抿唇,“嗯。”
“嗯,我看看让你坐哪好。”苏瞳拿着椅子,目光在画室内转了一圈,而后将椅子放在窗前,“就这吧。”
说完她转头看江骛,“过来。”
江骛走过去,垂眸看她。
正好苏瞳抬头,撞入他那双黑亮的星眸,她眼睫一颤,伸手按在他肩膀上,“你坐着就好。”
说完她转身走到后面拿出画板,又抽了张画纸铺上去。
江骛坐在冰冷的座椅上,左肩触觉久久未散。
他看着专心摆弄画纸的女人,窗外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眼神专注温柔。
“准备好了吗?”她忽然抬头,江骛心尖微颤。
“你这样坐着一会儿可能会累。”见江骛严谨到正襟危坐的坐姿,她不禁莞尔,“放轻松,我又不会吃了你。”
闻言,江骛抬眸。
两人目光相遇,苏瞳一愣,只觉得这一刻的江骛情绪仿佛发生了什么变化。
太细微,她一时辨认不清。
索性不为难自己,她低下头从笔袋中挑出一支铅笔,在眼前白纸上画出构图和大致人物轮廓。
时间不知不觉流走,苏瞳画完轮廓抬头,正好窗外一束阳光从江骛身后打过来,明亮刺眼的阳光下,少年神情空濛眼睫低垂,像是睥睨世界的神明。
“江骛。”
“嗯?”他抬眸朝她望来。
“就是这样,你先别动!”苏瞳眼眸大亮,下笔飞速。
江骛顿时呼吸绷紧,一动不敢动。
苏瞳偶然抬头看到,噗嗤一笑,“江骛,你好可爱。”
“噌——”
江骛的脸瞬间红了。
他身后的那束光线已经晃到了其他位置,苏瞳放下画笔,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颌笑看着他。
江骛瞥见她眼底的柔和,心中放松下来,索性也支着下颌垂着眼睫回望过去。
随着他姿态的放松,苏瞳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蓝星大学颁奖礼上骄傲肆意的少年,她弯着眼眸,语气温和:“休息一下,马上吃午饭了。”
江骛点头。
“下午……”
“你……”
两人同时开口,苏瞳挑眉:“你先说。”
江骛手指点了点椅背,呼吸轻缓:“你下周五有时间吗?”
“有事?”苏瞳问。
“下周五星际机甲选拔赛初赛,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江骛看着她道。
苏瞳勾唇:“好啊。”
江骛偏眸,“嗯。”
苏瞳看了眼手表,对他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江骛起身,缓了缓有些发麻的腿脚,抬头,苏瞳正站在门口等他。
见他走路有些异样,关心地问:“脚麻了?”
江骛刚想回答,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摸出手机,闪烁的号码没有联系人名称,他的脸色却忽然冷了下来。
苏瞳见状道:“我先下去了。”
江骛点头,看到苏瞳的背影离开后,才接通电话。
“小骛啊,妈妈听说小瞳把你接到她家里去了?”打电话的人是方仪。
她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慈爱,却让江骛感到想吐,他语气冰冷:“什么事?”
“啧,你这孩子,我一定要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吗,妈妈就是打电话关心你一下。”方仪语气仍带着笑意,脾气好得不可思议。
江骛没说话。
方仪接着道:“你既然住进了小瞳家,那就不急着搬出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你要知道你爸爸还在医院住着,要是咱们家和苏家联姻黄了生意做不好,对你也没好处。”
江骛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语气克制:“你没脸提我爸。”
“我不提不提,反正你给我把苏瞳哄高兴了,这个月我多给你两万医药费。”方仪道。
江骛咬牙,冷冰冰地开口:“不够。”
“你说什么?”方仪不可置信,“年纪轻轻心不要太大。”
“六十万手术费,一分都不能少。”
那边沉默许久:“行,等你和苏瞳订婚礼结束,六十万一分不少都给你。”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出自宋代 黄庭坚 的《 念奴娇·断虹霁雨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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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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