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是政治课，温南忮不出意外地睡得很香。本来可以趴在桌上睡，但那样容易被老师抓去走廊吹风，所以他一直用手撑着头，手肘抵着桌面，姿态看着像在认真听讲，实则眼皮早就粘在了一起。他琢磨着，再熬几天，等所有老师都对他彻底放弃，就能安安静静睡个囫囵觉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6:04，后排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有人把一条腿跨到旁边的空椅子上，随时准备从后门冲出去；有人盯着手表倒计时，声音压得极低：“19，18，17……”

下课铃像道赦令，“叮铃铃”一响，后排几个人几乎是弹射出去的。政治老师写完最后一个板书，转过身，拿着练习册翻来翻去，斟酌了半天，才不舍地布置完作业。等她抬头说“下课”时，才发现班上好像少了好几个人，空座位像豁了牙的嘴。

温南忮也是被下课铃吵醒的，刚揉了揉眼睛，就听见夏槿在后面喊：“覃越，走啦，吃饭去！”

陆梧栖绕到他旁边，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语气自然得像说了千百遍：“走吧，吃饭。”

温南忮还没忘体育课被捆的事。虽然最后自己解开了，但那种被人制住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白了陆梧栖一眼，抬手打开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不用。”

陆梧栖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蜷了蜷，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心道：以前你总主动来拉我的手，现在碰一下都嫌烦……

“温南忮。”

听见有人喊他，温南忮侧过脸，见夏槿旁边多了个戴眼镜的男生。那男生穿着板板正正的校服，黑框细边眼镜后的眼睛很亮，透着股沉稳的气质。

夏槿热情地推了推那男生的肩膀，介绍道：“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覃越，我们班物理课代表，也是我好哥们儿。”

覃越朝温南忮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浅，却让人觉得很亲近：“你好，温南忮。”他显然听过自己的名字。

温南忮打量了他几秒，点点头：“嗯，你好。”看着像个靠谱的好学生，认识一下也无妨。

简单认识后，夏槿就招呼着众人往食堂走。六个人想找连在一起的座位不容易，但今天运气好，靠角落有张空桌。他们各自拿了瓶水摆着占座，就散开去窗口打饭。虽然学生会明令禁止占座，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六个人端着餐盘坐下，很快就聊开了。夏槿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气鼓鼓地说：“你们这周要不要出去玩？不然过完运动会，宋姐肯定天天给我们发卷子，周末十张起步那种。”

覃越在旁边剥着虾，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你现在不也天天在做卷子？”

“那不一样！”夏槿梗着脖子反驳，“偶尔还能隔一两天再做呢。而且我们真的好久没出去玩了，你们不觉得闷吗？”

夙祈咬着冰棒，闻言以手加额，无奈地说：“我们两周前才去过游乐场。”她旁边的女生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显然也觉得夏槿有点夸张。

“祈姐……”夏槿转过头，对着夙祈眨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像要冒出小星星，“你真的不想出去玩吗？”

夙祈最受不了他这招，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算我没说，你继续。”

夏槿立刻来了精神，又转向温南忮，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求你了”：“温南忮，你想跟我们一起去吗？”

温南忮其实有点心动。自从他转来这个学校，日子过得像杯白开水，寡淡得很。有人主动约着玩，自然是好事。可就他微信里那点钱，去一趟游乐场都够他吃一周的饭了。他摇摇头：“算了，你们去吧。”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你们打算去哪？”

夏槿挠挠头，有点尴尬：“呃……这个我还没想好。”

覃越看他光顾着说话，饭都没动几口，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先吃饭，冷了对胃不好。听话，吃完饭再想。”

“哦……”夏槿被他说得乖乖闭了嘴，低头扒起饭。

吃完饭才六点半，离晚自习还有半小时。几人去小卖部买了点零食，打算去操场看台坐着聊会儿天。温南忮照旧拿了袋草莓牛奶，指尖触到冰凉的包装时，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他们慢悠悠地走到操场，看台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操场。水泥台阶上刷着蓝色的漆，好些地方已经掉了漆，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像块洗旧了的蓝布。

几人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成一排。傍晚的凉风吹着操场边的松树，发出沙沙的响。天际染成一片橙黄，几抹粉紫色的云彩点缀其间，像幅被打翻了的调色盘，平静又安宁。

夏槿还在纠结去哪玩：“那我们再去一次游乐场？”

夙祈吸了口冰棒：“两周前才去的，换个地方吧。”

“那去划船？”

“……能不能想点有新意的？”

夏槿想不出来，干脆摆烂：“那你说去哪？太贵的地方我可去不起。”他又转头问陆梧栖，“陆哥，你去吗？”

陆梧栖本来想拒绝。他以前很少参与这些活动，都是夏槿他们几个约着去，他顶多是被拉去凑数，全程低头玩手机。但现在，他突然有了个主意，抬眼说：“不如……就去游乐场？”

夙祈以为自己听错了，挑眉道：“陆哥，你两周前还是被夏槿求着才去的，现在主动想去？重温经典？”

陆梧栖一本正经地回答：“嗯，上回没好好玩，想再去看看。”

他上回确实没好好玩。夏槿拉着夙祈去坐过山车时，回头想喊他，却见他低着头玩手机。夙祈走过去一看，差点气笑了——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独格子。

“陆哥，你出来玩……一直都在玩数独？”

“嗯，你们去玩，我在旁边等着。”他头都没抬。

夙祈当时就无语了——难怪人家是年级第一，这专注力，她学不来。最后还是夏槿硬把他拽上了过山车，夏槿下来吐得昏天暗地，覃越在旁边给他拍背，陆梧栖却面不改色地坐回长椅，继续玩数独。

听见陆梧栖都这么说，夏槿顿时来了底气，从焉了的韭菜变得像打了兴奋剂：“呜呜呜陆哥还是你懂我！”

“而且，”陆梧栖补充道，语气平静，“这可能是高中最后一次轻松出游了，算个纪念。你们的消费，我包了。”

再冷静的人也架不住这话。夏槿眼睛都亮了：“陆哥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陆梧栖朝他笑笑，转头看向一直没出声的温南忮，语气放软了些：“你去不去？我请。”

“不去。”温南忮咬着牛奶袋，声音有点含混，却很清晰。

陆梧栖像是没听见，转头对其他人说：“温南忮说他也去，那我们周末上午在学校门口汇合。”

“去”字还没说完，陆梧栖后背就重重挨了一巴掌，他身子猛地往前倾了一下。旁边四个人眼睛都看直了，夙祈倒抽一口凉气，在心里感叹：兄弟，你知道以前这么打过陆梧栖的人，后来都转学了吗？勇气可嘉，姐祝你好运。

温南忮咬着牙，声音压得极低：“你他妈耳朵不好使？我说我不去！”

他已经忍到极限了。上周陆梧栖就没少烦他，他都忍了。今天不仅变本加厉，还拿那张莫名其妙的保证书糊弄他——拿小孩子写的东西来骗自己，真当他是智障？恶作剧也要有个度。

眼看着局面不对，夏槿决定先溜为敬，探出头小声说：“陆哥，我单词还没背，先上去了。”

夙祈也拉着朋友站起来：“我有道题没搞懂，回去研究一下。”

覃越拍了拍夏槿的背，跟着起身：“赵老师让我去抱作业，我也先走了。”

几人溜得飞快，转眼就没了影。

温南忮会动手，是因为这一周他总觉得陆梧栖身上有奇怪的地方，没彻底搞清楚前，他一直忍着。不然，陆梧栖现在绝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

陆梧栖倒没生气，等人都走了，又凑过去问：“为什么不去？”

温南忮捏着空了的牛奶袋，指尖把塑料捏出褶皱：“没有为什么。”

他说完就站起身，随意掸了掸衣服上的灰，从陆梧栖面前走过，一步步走下看台。

陆梧栖坐在原地没动，看着他的背影，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饮料瓶。夕阳把温南忮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他脚边。

“怎么又失败了……”他喃喃自语，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挫败。几秒后，他也站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温南忮走得快，眼看就要到教学楼门口。陆梧栖想伸手勾他的脖子，却被温南忮一低头躲开了，他捞了个空，差点没站稳。

温南忮没回头，继续往前走。陆梧栖像块甩不掉的口香糖，又跑到他旁边：“别生气嘛，不去就不去，我不逼你了，刚刚是我说错了。”

温南忮没理他，眼睛在找垃圾桶，手里的牛奶袋捏得更紧了。

陆梧栖又说：“那你想要什么补偿？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这次，温南忮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神冷得像结了冰：“我想要你再也别来烦我，可以么？”

他烦了一周了。恶作剧也要有个限度，拿张小孩子写的保证书来骗自己，真当他傻吗？

明明是句冰冷的话，陆梧栖却愣了一秒，突然笑了。他往前凑了凑，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语气带着点无赖的认真：“不行，我要烦你一辈子。”

温南忮斜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有病。”说完转身跨上台阶，走进了教学楼。

温南忮先回到教室，一坐下就趴在桌上，像是累极了。夙祈在后面看得眼睛都直了，用手肘拐了拐夏槿：“他是怎么做到打了陆哥之后，还能睡得这么安稳的？”

夏槿也张大了嘴，对着温南忮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真男人！”

没过多久，陆梧栖也回来了。他刚坐下，夏槿就凑过来，一脸八卦：“陆哥，你没揍他？他刚才打你那么重……”

陆梧栖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我为什么要揍他？”

夏槿被他看得讪讪闭了嘴。陆梧栖清了清嗓子，把他们三个叫到教室后排：“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你说。”夙祈先应了声。

“你们能不能……”陆梧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哄，骗好像都不太对，“想办法让温南忮也去游乐场？”

三人都沉默了。夏槿挠挠头：“陆哥，我们跟他也不熟啊，而且他刚才都那么生气了……”

夙祈也皱着眉：“硬拽着去，怕是会适得其反。”

见他们犹豫，陆梧栖看向夏槿，加了句：“你们要是能成，下个月的奶茶我包了。”

“成交！”夏槿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陆哥你放心，周末之前，我一定帮你搞定！”

夙祈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一杯奶茶就把你收买了？”

“祈姐，这你就不懂了。”夏槿一本正经地说，“陆哥是我们兄弟，兄弟有难，当然要帮忙！我可不是为了奶茶。”

覃越在旁边轻轻踹了他一脚，眼里带着笑意：“行了，别装了。”

夏槿嘿嘿一笑，凑到陆梧栖耳边：“陆哥，你放心，我有一百个办法让他去。”多半是些坑蒙拐骗的招数，但他没说出口。

陆梧栖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抱太大希望。温南忮那脾气，像只炸毛的猫，想顺毛摸，难。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温南忮趴在桌上，其实没睡着。他能感觉到旁边那道视线，像羽毛似的，时不时落在他背上，带着点灼热的温度。

他皱了皱眉，把脸埋得更深了。

陆梧栖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小截后颈，那里的皮肤很白，被灯光照得几乎透明。他想起刚才温南忮转身时，耳尖红得像颗熟透的草莓，比他手里的牛奶还诱人。

他拿出草稿本，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游乐场，过山车的轨道弯弯曲曲，像条缠绕的蛇。轨道尽头，画了两个小动物，一只狼和一只小狐狸，挨得很近，几乎要靠在一起。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教室里的灯光却很亮，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沉默的画。

恭喜获得角色卡！

温南忮

身高：178㎝

体重：66㎏

性格：爱炸毛

喜好：猫，草莓牛奶，葡萄味果茶，等……

角色有话说：

温南忮：陆梧栖太TM烦了！这剧本谁写的？！

[瑟瑟发抖][无人敢应]

陆梧栖（拿着剧本钻进采访室）：我又改了一下，这样后面就能多亲几次啦

温南忮：……[瞪]

作者（及时止损）：咳咳，好的，为了不造成采访室的损失，今天的有话说就到这啦，我们下一章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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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行，我要烦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