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芬里尔放下手。

一如既往的圆圆的蓝眼睛闪着温顺，过长的黑色碎发散落额头，白皙的肤色给人异样的脆弱，圆润的五官也彰显着无害，偏生十指纤纤，毫不费劲撕开舱门，硬生生破开洞口坐起来。

男孩咕噜咕噜抱怨几声，又毫无异样地张开双臂，欢快大喊，“哇主人！刚才真好玩！”

“你一定知道自己有多帅！”

“我想吃烤鹿腿，上次的黑胡椒酱很好吃。”

“我最喜欢你啦！”

“不喜欢洗澡，想一起睡。”

芬里尔一阵大咧咧地嘟囔，阿拉伯语英语间杂着狼声嗷呜嗷呜混合，一长串颠三倒四的噼里啪啦成功让蝙蝠洞陷入沉默。

布鲁斯面色异常凝重，毫无疑问，这个家又要多出一个小恶魔，芬里尔或许不是纯种的狼，但他一定是达米安的纯种狗腿子。

父亲果然是高危职业，哪怕蝙蝠侠也远不能及，但愿韦恩庄园能坚持到这个周末。

唉。

老父亲惆怅地叹气。

达米安抿紧唇线没有说话，碧绿的眼睛微微眯起，寒芒上下扫视。

芬里尔一顿大声地嘀嘀咕咕，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也毫不心虚，张开双臂大咧咧起身，浑身**往地上跳。

阿尔弗雷德忍不住打破单方面寂静，“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在穿上衣服。”顿了顿，他看向浑身血痕的父子，强调，“包扎伤口之后。”

芬里尔趁机提议，“那能有炸鸡块吗？我主人喜欢吃小饼干，你可以多做一份吗？”

阿福善意地笑笑，“当然可以，多做两份，等会儿你也可以尝尝。”

“哇——”芬里尔睁大眼睛，夸张地拖长尾音，赞赏道，“潘尼沃斯你变聪明啦！”

“感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阿福笑着点头，他望了眼沉默得如出一辙的父子俩，叹了口气说，“芬里尔少爷，请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芬里尔歪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阿福道，“就当是一位英国管家的职业素养吧。”

芬里尔眨眨眼睛，“不太懂。”

“TT.”

一直沉默的达米安总算出声了。

他握紧刀柄，惯常的语气词充满冷漠和不屑，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潘尼沃斯，给父亲处理伤口。芬里尔，跟我来，你需要检查。”

“好哦。”

白狼温驯地点头，他往前走了两步，感觉不止潘尼沃斯和蝙蝠侠怪怪的，他自己也怪怪的。

他挠挠头，感觉脑子痒痒的，但主人站在楼梯口温柔地呼唤，轻易让他屁颠屁颠地失去理智。

达米安冷声，“蠢货，还不跟上？”

“来啦来啦。”

芬里尔咧开傻乎乎的灿烂笑容，一个踉跄扶住椅子，一个磕绊侧脸创到桌角。

蝙蝠侠闭目不忍直视，白狼男孩眼角含泪，包子脸倔强地爬起来，一脚踹在柜门，很好，伤害拉满，柜子瞬间破开大洞。

芬里尔得意地哼哼两声，揉着右脸迈出左腿。

“哇哇哇——”

他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平地摔原地滚，十几米后稳稳当当趴在达米安面前。

小狼一把抱住达米安的大腿，哇的一声哭出来，“主人，我坏掉啦！！”

达米安：“……”

芬里尔难过地哭出声。

旁边的蝙蝠侠动动唇，看见达米安额角崩起的青筋，秉持着热爱生命的原则，尽力安抚。

“友善点，达米安，这是芬里尔。”

老父亲为自己言语感到无力。

但好消息是，达米安没有让这个丢人的家伙血溅当场，他只是握紧刀柄，脸上表情黑得出水，阴恻恻地齿缝挤出声音。

“放手，闭嘴，从现在开始，你再发出任何声音，我就把你剁了扔海里喂鱼。”

芬里尔迅速放手，闭紧嘴巴，又生理性地大声哽咽一下，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瞬间涌现悲怆。

哪怕他极力克制自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不知为何，所有望向他的人耳边都响起了极尽悲凉的哀嚎。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TT.”

达米安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多说，这是他的事，而芬里尔已经够丢脸了。

绳索从袖□□出，达米安毫不费力地拖着男孩噼里啪啦地往二号检测室走去。

布鲁斯有些忧虑，配合阿福换下制服后，露出忧郁的蓝眼睛。

他寻求确认，“达米安不会杀了芬里尔吧。”

“老爷，您有些太过消极了。”阿尔弗雷德哭笑不得，他拿出碘伏清洁伤口，缝合，包扎，声音一如既往让人安心。

“达米安少爷很重视他的家人。”

*

没有任何一句废话，普一进入检测室，达米安就将芬里尔塞进舱体，十指熟练地操纵键盘，小小的脸印着屏幕反射的荧光，显得专业又冷漠。

数据同步导入蝙蝠资料库，达米安轻啧一声，飞快确定芬里尔身体并无明显异常，更无狂化异变，这才不得不接受他的狼变成人的晦气事实。

并非种族歧视，而是忠诚又勇猛的白狼显然比软弱又愚蠢的人类更得青睐，达米安漠视性命，却对自己的伙伴重视有加，在漫长而短暂的生命里，芬里尔几乎陪他度过了所有岁月。

在他刚捡到芬里尔时，瘦弱的白狼幼崽不会比两个巴掌更大，圆圆的蓝眼睛让他莫名想到了母亲收藏的袖口，他救下了他。

为了不让白狼步上亚历山大，安吉利亚，和尼尔的后尘，达米安将白狼藏在后山，事实上他没想着白狼会活下来，又或是会在原地等他，他甚至没第一时间给这只幼崽取名。

但芬里尔实在是一只执着又聪明的幼崽，他不但凭借绒毛获得喜爱，还靠战斗天赋得到认可，于是叼着雪兔上贡的白狼就得到了名字，达米安将他视作自己最亲密的伙伴。

幸运的是，那段时间母亲忙着收服失地，战争占据了她大部分心思，以至于给了他足够多训练芬里尔的时间，于是当母亲再度派去刺客杀害他的伙伴时，他的伙伴成功将所有人都杀了。

达米安骄傲地注视着塔利亚，平静地反驳很久之前她的敕令，“母亲，芬里尔不是我的软肋，他是最棒的。”

可惜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达米安冷冷地看着坐在检测台上的男孩，黑发蓝眼，宽大白衣，低着头露出后颈，毫无防备的软弱姿态，松懈得不堪一击。

没有了利爪尖牙的野兽会被剥夺认可，而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皮毛的男孩也会被收去喜爱。

达米安心情糟糕至极，甚至有种被愚弄的愤怒，锋利的眉眼涌上无尽寒气。

于是当布鲁斯上楼时，就看见达米安浑身低压，摔门而出，他痛苦闭眼，扭头又见芬里尔赤脚无措地站在地上，神情惶惶。

老父亲犹豫一下，还是先向看起来更可怜的那个娃走去。

“你感觉还好吗。”

他干巴巴地例行公事。

“哇——”

芬里尔瞬间包不住泪，猛地扑到布鲁斯怀里，抱着腰大声哭泣。

“哇哇哇哇——”

老父亲手足无措，“好吧，你看起来不太好，我也不太好，嗯，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太好。”

芬里尔嚎得更大声了。

布鲁斯痛苦地说，“不，别哭了，孩子，没事，会好的，别哭，阿福，停下，阿福。”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自己耳朵和嘴巴都快失去知觉，虚脱的灵魂总算得到解救，可喜可贺，芬里尔总算停下来了。

小狼人睁开他溢满泪光的蓝眼睛，惶恐和不安争先恐后溢出，布鲁斯立马提高警惕，却见芬里尔哽咽一声，抽抽噎噎地说。

“呜呜呜我主人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帅……”

老父亲：。

我就多余呆在这儿。

*

“我还要三个小牛排，三个煎蛋，不要西蓝花和紫色的菜，谢谢阿福。”

芬里尔露出灿烂笑容，他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举着刀叉稚气十足。

布鲁斯有些无奈，如此乐观的男孩显然让人出乎意料，他以为惨遭抛弃的芬里尔会把整个庄园淹没。

芬里尔不以为意，“哎呀，蝙蝠侠你、”

布鲁斯纠正，“布鲁斯。当我没穿制服时，不能喊我蝙蝠侠。”

“好吧。”

芬里尔小声嘀咕，他动作别扭地切割肉排，刀叉和瓷盘摩擦声刺耳，但此时没人在意这个。

他咬了一口肉排，神奇地注视着自己的五根爪爪，音调轻快。

“反正主人才不会扔下我哩，他最最最喜欢我啦！给他一点时间，等我吃饱肚子，就去找他复合——阿福阿福，我还要三明治！”

芬里尔快乐地说，“你不知道吗？主人最心软啦！！”

“……”

布鲁斯不是很想回答。

小狼人抽空瞅了他一眼，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差点忘记啦，主人又不会对你心软。”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

“这并不是令人骄傲的事情。”多次被捅刀的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说，“我是达米安的父亲，是他需要我对他心软。”

芬里尔嘀咕几声不敢造次，捏着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口。

几分钟后，他跳下椅子，熟练地捣鼓着两条小短腿，跑进厨房抱抱阿福，仰头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谢谢阿福，我吃饱啦！”

阿尔弗雷德很喜欢他，布鲁斯甚至不知道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好的，见鬼的，阿福甚至教了芬里尔说谢谢，那个刻薄的白狼主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老管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你想要的东西我都放在楼梯口架子上了，祝你好运，芬里尔少爷。”

“哎呀，没问题。”

芬里尔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溜烟地跑上楼顶天台。

门口露出个乱糟糟的黑毛脑袋，小心翼翼申请。

“主人，我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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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