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手里捧着几个鲜红的果子，随手抛了一个，二青便稳稳地接住，一口吞了下去。

“小青呢？”大青环视了一周，并没看到小青的身影，疑惑地问了一句。

“估计又去山路上撵人玩了吧？姐姐，你这果子在哪摘的？真好吃。再给我一个呗。”二青意犹未尽地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连个人你都看不好！”大青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她将手里的果子胡乱塞进衣袋里，急匆匆地往山路上冲。

还没到山路上，大青远远就听见一个男子声嘶力竭地吼着：“疯子，你别过来！”

大青加快了步子冲了过去，果然看见小青正紧追在一个年轻樵夫的身后，一边追，一边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大青的脸更黑了。她三两步追上小青，一把用力拽住他的后领。跑的正欢的小青被拽得一个踉跄，他疑惑地转过头，等看见是大青之后，他马上转身一把抱住了大青的腰，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不停地蹭着。

大青哭笑不得地看着仓惶跑远的樵夫，心里直庆幸：幸亏他追的不是大姑娘小媳妇，不然估计又要被打了。

大青身上挂着膏药一样的小青走了回去。二青见大青脸色不佳，垂下了脑袋，心虚地吐着信子。

大青轻轻拍了拍横在她腰间的手，小青没放开，反而又用了一分力气，将她抱得更紧了。大青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掏出果子，软着声音哄道：“小青，乖，放手，吃东西了。”

闻言，小青才不舍地松开手，从她手里接过果子。他安静地坐在树下，一只手拿着果子在啃，另一只手拽着大青的裙摆，墨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大青顺势坐在他身边。二青见状，急忙小心地挪到大青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大青气恼地看了她两眼，这才掏出剩下的两枚果子，递给了她。二青蛇信子一卷，又一口吞了下去。

大青靠着树，一会看看乖顺的小青，一会看看静不下来的二青，深感无力。

大青和二青是一窝子孵出的青蛇。大青比二青早破壳几个时辰，因着这几个时辰，她便一直将二青护到了现在。她带着二青，经年躲在深山老林中修炼。她一直努力修炼，所以，她化形很顺利。反观二青，被她这个当姐姐的保护地太好了，从小就懒散惯了，以至于过去了这么些年，她除了能口吐人言之外，连基本的化形都化不好，不是只能化出上半身，就是缺胳膊少腿的，实在是没眼看。她自己反而嫌化形无用，索性就一直用着蛇形。

至于小青，他倒不是蛇，而是大青在山里捡到的凡人。

那一夜，月明星稀，大青和二青趁着月色好，一起挂在树上晒月亮。晒着晒着，大青眼尖地瞄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大团不明物体。耐不住好奇心，她蜿蜒地爬了过去。结果，却发现是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凡人。这里地势偏僻，鲜少有凡人经过。他那样子，一看就是被歹人所害。

大青从不与凡人接触，她认为，凡是与人扯上关系，都没什么好下场。隔壁山头的那只小狐狸精，就是个现成的教训。据说，多年前，她被一个书生迷得要死要活的，不顾家人的反对，铁了心地跟他走了。结果，没过几年，等那小狐狸精被家人带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后来她听林子里多事的精怪们传言，那小狐狸精被人识破了真身。本来还信誓旦旦与卿生死相许的书生，竟被吓破了胆，暗中寻一道士，欲收了小狐狸精。最后还是她的家人拼了命将她抢了回来。经此一事，那小狐狸精是一蹶不振，闭门不出了。

于是，这方圆百里的精怪们私下里都流传着一句话：珍爱生命，远离凡人！

大青不欲介入此事，就当那凡人命该如此吧。她扭身欲走，却无意中瞥见他的右手似乎有动静。难道他要醒了？大青凝神望去，待看仔细了，却哭笑不得。原来二青偷偷摸摸地跟了过来，这会正张大了嘴巴，将他的右手吞了进去。

大青没好气地化成人形，她出手如电地将二青的嘴硬生生地掰开了，就着这个姿势，她拎起二青，往旁边一甩。随后她再看向那人的手，除了沾了一手的粘液之外，并没伤到，她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什么都吃？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大青挂着脸，数落着二青。

“他不就是个人吗？”二青被扔到地上，一肚子的不高兴。

“你既然知道他是人，为什么要吃他？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们是正经修炼的蛇妖，不能吃人！你到底有没有记住我的话？”

“我没有吃他！我只是好奇人是什么味道的，我就是想尝尝而已！”二青还在嘴硬。

“你就不怕他这模样是中毒了？你还敢尝味道？干脆毒死你算了！”

“什么？他他他……中毒了？那我会不会死？姐姐，你是说真的吗？呸呸呸……”听到大青的话，二青那双蛇眼更绿了，她大口地吐着口水，那架势，似乎连蛇胆都能被她吐出来。

大青差点被她气笑了，她看着二青那慌张的样子，故意冷着脸不说话。

“哇……姐姐，我会不会死？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尝人的味道了！姐姐你救救我啊……”二青嚎啕大哭起来。

大青被她哭得头都疼。她隔空一巴掌拍到二青脑袋上，斥道：“现在知道怕了？那你以后还吃人吗？”

“不吃了，我保证听姐姐的话，绝不吃人！”

“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帮你解毒。”说完，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枚青杏，指尖一弹，就弹进了二青的大嘴里。二青咽都没来及咽，就将青杏吞了下去。

“这样就行了吗？”二青半信半疑道。

“那你可觉得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二青扭了扭身体，道：“好像没有。”

“那不就行了。”大青暗自叹了口气。她并非有意骗二青，只是二青一直心智未开，她一直担心哪一天二青由着自己的性子，误伤凡人，毁了她修炼的路。好在她虽然贪吃，但总归还是听自己的话的。

“姐姐，那这个人该怎么办？”二青怕再中毒，赶紧退得远远的。

大青本欲说不管他，可谁知那人像是被她们的说话声惊动了一般，手真的动了几下。这几下，动的大青甚是纠结。不救的话，似乎有些不忍。可若是救了，万一给自己与二青带来麻烦，又该如何是好？

纠结了半晌，她终究耐不过自己的良心，细牙一咬，她就将人拖了回去。

大青把人扔到树下，给他灌了几口水，就由着他自生自灭了。结果他也是命大，竟然醒了过来。只是醒过来的他，一脸呆傻的样子，大青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姐姐，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二青围着他转了几圈，问道。

“想来也不是天生傻的。我刚才查看了一番，他的脑后像是被人用什么砸过，眼下还血肉模糊着呢。估计是被砸傻的吧？”

“那怎么办？你可会治？”

“不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他既然醒了，我们也不便将他留下。过几日我便将他送出去吧。”

“姐姐，你说的那个什么七级浮屠是什么？”二青蛇眼滴溜溜转了圈，又开始不安份地说道，“姐姐你救了他,能修七级浮屠,那我要是将他吃了，那个七级浮屠什么的，会不会全归我了？那我岂不是能增加修为？”

大青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七级浮屠能不能归你，我不知道。但我能保证的是，七道天雷少不了你的！”

二青猛地缩了缩脑袋，畏畏缩缩地嗫嚅道：“姐姐！我就是说着玩儿的。我答应了你不吃人，就绝对不会吃人的。”

大青寻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人送到了山路上，她寻思着人虽傻了点，但总归有手有脚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吧。结果等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大青将他推回路上，一转身，他又跟着。这么来回折腾了几次，大青恼了，她当着他的面，“嗖”地一声化为蛇形，贴着山路飞快地闪进了山林深处，这才将他甩开了。

大青回去之后，总有点放心不下。于是第二日天刚亮，她就又来到山路边，打算悄悄看一眼就走。可谁知，等她到了之后，发现他竟然还没走，反而在路边蜷缩成一团。大青没忍住，走到了他跟前。他发现有人来了，竟全身颤抖起来，又往后缩了缩。大青觉得事情有异，她伸手将他埋在腿间的头抬了起来。一看，她眼眸猛地一缩：只见他还没好利索的脸上，竟又添了几处青肿，还有几处明显被划伤的血痕。不用猜，她也能想清楚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过路之人见他痴傻，欺负了他。

原本畏缩的他，看到大青之后，竟笑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大青的手。大青低头一看，又吸了一口凉气：那只手上也全是伤痕。他却像不知道疼痛一般，讨好地拉着大青。大青望向他那双澄澈的眼睛，一时间百感交集。许久，她狠狠吐了口气，低声骂了句：“冤孽！”

大青又将他捡回去了。

他虽然傻，但傻也有傻的好处，起码不会对着口吐人言的二青大惊小怪。大青暂时想不出办法，干脆按着她们家的排名，给他起了个“小青”的名字。

小青很黏大青。无论大青走到哪，他都跟着。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大青也不敢再随意让他走丢了。她只有在出去找食物的时候，会暂时让二青看着他。可谁知二青那个贪玩的，竟会趁她不在的时候，带着小青去山路上撵人玩。小青也学着二青吐舌头，满路地追着人，闹得是鸡飞狗跳。这事被大青发现后，她拎着他们两个，狠狠地训了几次，但他们仍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