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宴会厅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情,方玉回迅速调整好心态,身后还跟了条粘人的尾巴。
林之珩情绪爆发难以遏制,方玉回走到哪跟到哪,不让跟就委屈巴巴地哭,方玉回有些拿他没办法。
行至主厅,方玉回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谢昭,倒是谢时安远远地走过来给他端了杯苹果酒,“小回,你去哪了?我刚才在找你。”
腰间一紧,方玉回感觉到林之珩依赖地环住自己的腰,然后慢吞吞地把下巴搭在自己的肩窝。方玉回面不改色地接过郁金香杯,“回房间歇了会儿。”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病了?”谢时安担忧地凝眸,“现在好些了吗?怎么没有让人来跟我说一声呢?”
“不是什么大事,”方玉回抿唇,“就没麻烦你。”
谢时安有些难过,总觉得回国后小回跟自己生分了许多。他没多想,依旧温柔道:“不用觉得麻烦,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方玉回张张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不OOC的情况下拒绝一个喜欢原主到无法自拔的痴情男人。
轻了,他步步紧逼,影响自己回家的日程。
重了,对方受伤,说不定会像原著中描写的一样对自己做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
方玉回深吸一口气,听见在他耳边缠磨的家伙赌气地哼道:“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让他滚。”
狠狠哭过一场的小作者说话还带着鼻音,转眼又飘起来了。方玉回反手隐秘地拍了下他的大腿示意他消停一点,随后对谢时安说:“时安哥,我已经跟阿昭订婚了。”
谢时安明显呆住了,愣怔地睁大眼睛,难以接受方玉回就这样跟自己划清界限。
方玉回狠心道:“我们会在明天商量婚期,时安哥,祝福我吧。”
“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心里有别人,”谢时安猛地抓住方玉回的手腕,急道,“小回,别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个他了,你跟他在一起会伤心的。”
他的动作太过激烈,方玉回的手腕被他牢牢抓着,玻璃杯摇晃着荡出大片清酒,冰凉的液体落在方玉回的手腕上。
这边的动静不大不小,有几个年轻人似有若无地看了过来。
方玉回顷刻间觉得烦心极了,他能给林之珩好脸色不代表所有人都有资格跟他蹬鼻子上脸。他抽回手愠怒道:“你想毁了我哥的生日宴吗?”
谢时安悲痛地注视着他放下酒杯擦拭手背的动作,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执念,放缓声音坚定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的,小回。”
“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方玉回一把扔了手里的纯白手帕,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牙。
这些人到底把“方玉回”当成什么了?
一个可以弃之如敝履的玩物,或是可以随意欺辱折磨的消遣,还是可以完美展现自己深情难抑的棋子?
“这种被争夺的角色,”方玉回眯起眼睛,“真是让人不爽。”
“就是啊,”林之珩蹭蹭方玉回的肩膀,轻描淡写道,“哥哥别陪他们玩了,放弃这本糟糕的小说跟我过吧。”
“我们随便找个人少的小城市,稀里糊涂地把这辈子混过去得了。”
林之珩有些向往地邀请道:“就我们俩。”
方玉回静了几秒,微微侧目,看见林之珩发红的眼尾和勾起的嘴角。
顿了顿,忍不住问:“你三次元没有家吗?”
林之珩:“……”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把脸埋回方玉回的肩窝里,比较失落道:“有的。”
“你爸妈对你不好?”方玉回又问。
听说苦难是文学的温床来着,写出这种乱七八糟五毒俱全的神经小说,方玉回有些担心他前半生的经历,心疼他会不会过得很不好。
“……也挺好的。”林之珩说。
“那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林之珩自然而然道:“我怕死。”
方玉回被他一句不轻不重的撒娇说得心头一软,伸手快速地揉了下他的脸,“别怕,我会陪着你。”
林之珩没再说话了,一声不吭地搂紧方玉回。
丝质衬衫将林之珩胸口的温度传递到方玉回身上,方玉回后背一片滚烫,他有些尴尬地眨眼,后知后觉他俩的姿势实在是有点太过暧昧。
但其实也没暧昧到必须要说出来制止的地步。
反正也不会有别人看见,方玉回短暂地任由他抱了会。
一直等到方家父母进场,方玉回才拍了下林之珩落在自己小腹上的手。
林之珩不情不愿地松开怀抱,靠坐在不远处的甜品桌上看他们寒暄叙旧。
方如意紧紧拉着方玉回的手,话不算太多,始终慈爱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方玉珏挥退周围的侍应生,歪头跟沈烈说着前段时间海市地皮的事。
“就因为这点小事,整个工程都停了下来?”沈烈意外道。
“嗯,”方玉珏回忆着,“石碑挖出来时整个空气里都是血味,那边的警方以为发生了命案,封锁现场查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查到,只把石碑带走了。”
“石碑?”方玉回下意识开口。
“怎么了?”方如意温和地问道,顺手从身后的桌子上给小儿子挑了个纸杯蛋糕。
林之珩默默给她让了点位置。
方玉回咬了一口蛋糕上的小草莓,试探道:“没事,觉得好新奇,是什么样的石碑啊?”
方玉珏掏出手机翻了会儿相册,毫不遮掩地递给方玉回,“这样的。”
照片中的土坑里躺着一块黑色的石碑,跟学校里看见的那个很像,都是用细长的铁链紧紧缠住。
不同的是,这块石碑正面朝外,上面刻着的古老文字全部暴露在空气中,篆刻留下的每一个凹槽里都填满鲜血一样的东西。
隔着屏幕,方玉回并不能确认那是不是真正的血液,因为它并没有因为氧化而发黑变暗,看上去浓稠滚烫,似乎在石碑上缓缓流淌。
他看不懂那上面的文字,林之珩走过来直接拍了张照片。
方玉回把手机递回去,“真是奇怪的东西。”
“是啊,工地里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么个东西,很多工人都吓病了。”方玉珏说着,又垂眸看了眼屏幕。
“别想那么多了,可能就是哪家不懂事的地产商,想用这件事拖延我们的工程进度,顺便再压一下未来房价,”方如意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比起这件事,她明显更在乎小儿子难得的好胃口,“小蛋糕就这么好吃吗?居然吃了大半个。”
“嗯?”方玉回抿着奶油迷茫回应,对面三人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眨眨眼,又羞赧地“嗯”了一声。
“真不容易,”方如意说,“小珏,把这家的甜品师傅聘回去。”
方玉珏点头,“好。”
毕竟是商人之间的聚会,一家四口才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有人来敬酒,“方总?您回国了?”
方如意回眸,从甜品桌上端了杯玉米汁跟他随意碰了下,“我没有在外面喝酒的习惯,见谅。”
“理解理解,”男人一口喝干净杯子里的酒,颔首道,“我干了,方总您随意。”
喝净,又端了一杯敬方玉珏,“小方总,生日快乐。”
尔后视线又落在沈烈和方玉回身上,“这两位是?”
“这是我的丈夫,搞艺术的,”方如意说,“这是我的小儿子,跟他爸爸一样,是个小画家。”
那人又是一阵客套,很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侍应生推了个被重重保护着的小车走过来。
“我听说小方总喜欢收集各种珠宝?”男人笑得分外自信,“这棵石榴树是我前段时间在福林拍卖行偶然碰到的,想着小方总应该会喜欢。”
“石榴树”高约一米二,粗壮的枝干是用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纹理细腻栩栩如生,叶片是翡翠,透薄精致,几千片叶子没有一个是相同的,水汪汪的能看见清晰生动的脉络,叶间挂着几十个小巧的红石榴,方玉回默默打量很久,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红珊瑚。”林之珩又凑了过来,懒洋洋地把下巴搭在方玉回的肩膀上。
周围人都被这株漂亮的石榴树吸引住,方玉回小声问林之珩,“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赝品,正品在我家,”林之珩打了个哈欠,“你想要吗?回去给你。”
方玉回笑了一下,“你舍得?”
“当然了,又不要钱,”林之珩一本正经,“当初封建王朝衰落,我家乘乱从宫里抢的。”
“噗。”方玉回极不得体地笑出声。
方如意诧异道:“小回?想什么呢,那么高兴?”
“没什么,”方玉回艰难收了笑,只是脸颊依旧被憋得粉红,“想到了拍卖会那天我的画居然也在隔壁的美术馆展览,真是太有缘了。”
方如意嗔怪地歪了下头,又摸摸方玉回的脸,“真厉害。”
众人重新说起石榴树,方玉回的胆子重新大了起来,开始为回去后的生活做打算。他掂了下肩膀,“你三次元的家世是不是挺好的?”
“一般吧,怎么了?”
“有自己的公司吗?”
“有一些。”林之珩说。
……有天理吗请问?
方玉回有一瞬间的仇富,很快恢复理智,正儿八经道:“那你算我的大厂人脉吗?我毕业了你能内招我吗?你知道的我们美术生不是很好找工作。”
林之珩笑得趴在方玉回肩膀上乱抖,一连串说了好几个“行”。
方玉回被他笑得面色发烫,尴尬地说出自己的尴尬,“你别笑了,你知道我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跟你说出口这句话的吗?再笑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林之珩正了正神色,嘴角依旧弯着,“你可一定要来啊哥哥。”
方玉回的耳朵逐渐变得通红,细小的白色绒毛被灯光照射得快要透明了似的,简直就是一片可爱的木棉花瓣。
林之珩情不自禁地对着那瓣木棉花轻轻吹了口气。
方玉回耳朵一痒,条件反射地朝林之珩那边歪过头企图藏起耳朵。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更近,林之珩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耳朵上的绒毛。
林之珩想,如果早知道坦白就能拉近和方玉回之间的心理距离,他一开始就该撒一万个谎。
“我到时该怎么找你?报你大名有用吗?”方玉回害臊极了,说话都带着气音。
“报我大名没用,我家里人才知道我姓甚名谁,”林之珩笑着说,“不过,你可以报我的艺名。”
他摊开方玉回的一只手,右手食指慢条斯理地在他的掌心滑动,“云、声,记住了吗?”
“云声?”方玉回跟念了一遍,点头,“记住了。”
林之珩笑起来,“哥哥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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