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林问之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好小。

小到他只能感知到自己和宁柏。

周遭的一切都融化成模糊的色块,所有声响都变成毫无意义的嗡鸣,林问之在一片混沌中直直地看着宁柏。

就像溺水的人看着一块浮木。

“还能听到其他声音吗?”电话里Kevin又问。

林问之摇头:“没有,其他的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的,Lin,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放松下来,继续感受你身边的这位……”Kevin犹豫了一下,“这位朋友,从他身上逐步恢复知觉,放松下来,深呼吸,现在你很安全,你的朋友也很安全,不要怕……”

林问之的手被宁边的手握住,从脸上一点点往下移,隔着薄薄的衬衫,他摸到了宁柏震动的胸膛。

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林问之闭上眼睛,随着掌心下这颗心脏的跳动,有节奏地呼吸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他开始听到更多的声音。

警笛声,远处杨敬的骂声,赵寻和警察的谈话声,风声,树叶声……

世界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林问之睁开眼睛,对着手机说:“我觉得我好多了,我能听到更多的声音了。”

“太棒了Lin,你又一次战胜了可怕的应激反应。现在请你保持平稳呼吸,我可以和你的这位朋友说几句话吗?”

林问之疲惫地“嗯”了一声。

手却死死地攥着宁柏。

宁柏回握住了他的手,靠着他坐得更近,把电话拿了起来。

“您好。”

Kevin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宁助理,今天晚上可能需要辛苦你继续照顾他了。”

“我会的。”

“今天晚上请你务必一直呆在他身边,尽量和他聊点轻松的话题,让他尽快把注意力从刚刚的意外上转移到别的地方,如果他精神状态依旧没有好转,请监督他服药,我会把药名以短信的形式发给这个号码。不过……如果Lin听话的话,那个药应该就在他随身行李中。”

Kevin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后,电话那边是一段沉默。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宁先生?我知道这个事情很麻烦,等Lin醒了你可以朝他狠狠索要一笔护理费,但是今天晚上拜托好好照顾他,要是他做噩梦那就太糟糕了……”

“Kevin,”宁柏终于开口了,“他经常这个样子吗?”

电话那边一顿,“他没有和你提及过这件事是吗?”

“是的。”

“关于这件事,我不太……”

“Kevin,”宁柏强行打断了他,“他刚回国,现在身边只有我能照顾他,我一定会按照你刚刚说的去做,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Kevin犹豫了几秒,组织了一下措辞:“近几年来他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了,如果没有诱因基本上不会发生。”

宁柏的神色暗了下去。

近几年状态已经好很多了。

也就是说,他之前经常会这样。

经常会陷进曾经的噩梦,经常会应激,经常会痛苦……

宁柏挂断了电话,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心口燃起一股猛烈的怒火。

他这个样子,自己居然不知道。

每天看着他的帖子,居然还以为他在国外过得很快乐。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自己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痛苦和创伤?

他用力地攥了攥林问之的手,转过头看着他:“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林问之僵硬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神有些茫然空洞:“什么?”

宁边眼睛里满是哀伤,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低声说:“也是,你会和我说什么呢?林问之,其实你讨厌死我了对不对。”

林问之靠在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细密的睫毛扫出一小片阴影,他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很脆弱,也很柔软。

宁柏忽然想吻一下这双眼睛。

不过他不敢。

宁柏能做的只是用手轻轻地摸了摸林问之的脊背,很温柔地说对他说:“问之,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不要怕,所有的危险我都会挡在你面前的。”

“我不想坐车。”林问之小声说,“我们可以走回去吗?”

“可以。”

“路是不是很远?”林问之又问。

“我可以背着你走。”

林问之笑了:“好,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宁柏点了点头,他朝远处正在和赵寻问话的警察望去:“不过我得和警察说明一下情况,你在这里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去?”

林问之攥了攥他的手,很快又松开,他垂着头:“我不想看到其他人,我在这里等你。”

“好,那我马上回来。”

宁柏拍了拍林问之的肩膀,然后快步跑到警察身边,解释了一番,并申请把做笔录的时间改到明天。

警察看了眼坐在路边的林问之,很体谅地点头同意了,留下宁柏的手机号,让他回去照顾病人。

宁柏刚要转身,不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骂声:“宁柏,他爹的,你敢诓老子!”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杨敬已经彻底发了疯,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坐在警车里目光发狠地盯着宁柏看。

“老实点!”

杨敬不听,嘴里骂骂咧咧多难听地话都往外蹦。

这边警察也警惕地看着宁柏,生怕两人又生出什么意外。

然而宁柏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眼神平淡,像是盯着一摊死肉。

“先生,你……”

“警察先生,他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一切问题我都拒不和解。”宁柏唇角轻蔑地一扯,“不过他也没有和解的机会了。”

警察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宁柏没再说话,冰冷的视线从杨敬身上移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嗯。”宁边双手撑着膝盖,半蹲在林问之面前,伸手轻声问道:“要拉我吗?”

林问之点点头,又一次攥住了他的手。

接着他把地上的衣服递过去:“你的衣服脏了。”

“一件衣服而已,不用在意。”宁柏把林问之的手牢牢拉住,“我们走吧,累了和我说。”

宁柏把林问之护在内侧,贴着路边及其缓慢地往前走。

他们踩着彼此的影子走过一棵又一棵行道树。

“我高中的时候,”宁柏突然说,“放学路上有一条小路,两侧都是高大的树干,风一吹沙沙作响,路灯的光从树叶的缝隙里往下漏,打在地上,树影跟着斑驳起来。那条路很偏,没什么人走,很多时候我就在路灯下背书。有时候遇到满月,抬头就能看到好看的月亮。”

宁柏拉着林问之往天上看:“就像今晚一样。”

云开雾散,一轮圆月正挂在薄云后,月光如银波。

林问之一时间看得出神,怔怔道:“好漂亮。”

“你喜欢吗?”

“喜欢。”

“问之,以后的你再想起这个夜晚,请先回忆起这轮圆月。”

“嗯,然后呢?”

“然后……”宁柏笑着看向他,声音很低很温柔,“请再回忆起,我们曾经拉着手在这轮圆月下走了很久。”

林问之呆呆地看着他。

“我还会想起……”

“你不会的。”宁柏在林问之眉心轻轻点了一下,“其他的你什么都不会想起来了。”

“这是魔法。”

风忽地吹起林问之额前的发丝,他怔愣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瞬间好像真的有魔法洒在他的身上。

让他觉得这具身体有了力量,能够扎扎实实地落在大地上。

“除了背书看到的月亮,还有其他的吗?”

“有啊。”宁柏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小时候住在山里,那里的月亮更大更亮,满月的日子里,就像是天空开了一盏灯,我骑车回家都快了很多。到了家,我就和奶奶坐在院子里吃饭,躺在床上月亮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得整个屋子都很亮,我睡不着就听外面的蝉鸣和蛙叫。”

林问之的唇角微微弯起:“还有吗?”

“我记得上大学第一年,中秋节搞活动,有人唱歌有人跳舞,还有人表演小品,本来大家乐得不行,结果不知道谁找来的煽情视频给我们看,又提议模仿古人边喝酒边作诗,然后大家就开了啤酒绞尽脑汁地想和月亮有关的诗句,结果想了好多思乡的句子,越说越多,慢慢地就有人开始哭,最后打架边喝酒边哭。”

林问之笑了起来:“然后呢,你也哭了吗?”

“我当然没有。后来我们因为在教室里喝酒被记了过,罚写了一大篇检讨。”

林问之停住了脚步一直笑。

“怎么,累了吗?”

林问之摇摇头:“我们坐车回去吧。”

“要是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会,或者我背着你回去都可以,不要勉强自己。”

“没关系。不过,把我的眼睛蒙上可以吗?”

宁柏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林问之拉了拉宁柏的领带:“用它,把我的眼睛蒙住,然后捂着我的耳朵,我们坐车回去,我想早点躺下。”

宁柏不想拒绝他,于是解下领带,慢慢地缠绕在林问之眼睛上,然后在他脑后打了一个结。

“这样吗?”

林问之用不了眼睛,拉宁柏拉得更紧,整个人都伏在他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那一声声心跳:“这样就很好。”

“宁柏,这样,我就只能感觉到你了。”

看着这个模样的林问之,宁柏喉结一滚,浑身像是被电了一般,到处都麻酥酥地,他盯着林问之被蒙住的眼睛,脑袋里可耻地涌进了很多下流的**。

他用僵硬地手把林问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下巴贴着他的发丝,一开口声音有些哑:“好,问之,从现在开始,只感受我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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