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刚拎起书包带——咔哒。
一声细微的碰撞，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心脏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冷水兜头浇下。
倚在长椅边的旧排球骨碌碌滚落，方向精准地直扑灌木丛！
（被发现了？）被窥视的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喉咙。楚清瞳孔骤缩，伸手已迟，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伙计”滚入阴影。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慌乱，迅速背好书包，低头疾走——只想逃离！
“喂——！”一声清亮又带着不容忽视执拗的喊声撕裂寂静！灌木丛中猛地探出一只手，带着运动员特有的迅捷，一把攫住滚来的排球！
“你的球掉了！” 五色工的声音穿透夜色，带着直球般的冲击力砸向楚清后背！他整个人已经半探出灌木，眼神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果然是他们。）脚步瞬间冻结。惊愕混杂着恼怒在胸腔炸开。（为什么偏偏是我？）社交带来的巨大压力警报在脑中尖鸣，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下一秒，凌厉的破空声尖啸而至！
五色工手臂肌肉绷紧，没有丝毫犹豫。那颗旧排球承载着他积蓄整日、几乎要爆炸的焦灼战意，被他以标准的传球姿势（尽管力道远超常规），狠狠掷向楚清的后心！目标明确：逼他接球！逼他反应！ （接起来！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球？！用这种力道扔回来？！）楚清脑中一片空白！背后传来的凌厉风声是唯一真实的感知！（躲不开…只能接了！）
就在球体即将触及背部的刹那——
沉睡的本能骤然启动！
没有思考，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接管了身体。腰肢展现出惊人的柔韧度，带动肩臂向后闪电般挥出！“啪！”一声清脆响亮的撞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精准如锁定目标的猛禽，将带着强劲冲力的球体稳稳垫起！ 球卸掉力道，高高飞向空中！
冲击感让楚清手腕微麻。小巷死寂，只剩排球划破空气的风声和他陡然急促的呼吸。
楚清猛地转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窒息感让他几乎无法喘息。昏暗光线下，他抬起眼，目光如深潭，平静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压力，精准穿透枝叶缝隙，锁死灌木丛后的两人。（不接不行……）
“……”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质问都更具穿透力：出来。
“哇哦~！”一声带着纯粹惊叹和看戏般兴奋的低呼响起。天童觉率先拨开枝叶站了出来，红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科动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巨大兴趣。“Nice receive！真是…超~级~漂亮的救球呢！” 他拖长了尾音，带着独特的跳跃韵律。
五色工紧跟着天童，几乎是撞出灌木丛。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像燃烧的火炭，死死钉在楚清身上，对天童的感叹置若罔闻，直接吼道：“楚清！” 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和不容置疑，“跟我打一场！就现在！一对一！” （一对一！必须一对一！我要亲眼确认！）
（打一场？跟踪一天就为了这个？）楚清内心掀起波澜。（真是……）沉重的疲惫感几乎将他淹没。（太麻烦了……）
“……麻烦。”他开口，声音低沉微弱，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请勿靠近”的疏离。看着五色工那几乎要喷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跑？来不及了…被这热血笨蛋缠上只会更烦。）想到未来可能无休止的骚扰，那份无奈沉淀为冰冷的决断。“你们……跟了一天，不累吗？”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哈？累？！”五色工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笑话，梗着脖子，眼神更加灼热，“只要能跟你打一场球，这点路程算什么！” （为了排球，这点路程算什么！）
天童觉在旁边笑眯眯地补充，语调轻松却带着洞察一切的意味：“嘛~跟踪可爱的后辈确实有点失礼呢~不过，”他话锋一转，红瞳闪烁着狡黠的光，“五色boy可是燃烧了一整天哦，像只找不到对手、焦躁地原地打转的斗犬，超~级~可怜呢。楚清君，就当是满足一下他这点小小的、燃烧的执念？” 他巧妙地把压力和期待都聚焦在五色工身上，自己则保持着置身事外的观察姿态，话语间带着天童特有的古怪比喻。
（……一对一？）楚清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五色工是毫不掩饰、近乎偏执的战意火焰；天童觉则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紧逼的观察者。
（热血的单细胞笨蛋…看戏的怪人学长…）小巷的寂静被远处车流填充，他迅速权衡：（拒绝？以这家伙一根筋的劲头，绝对会被纠缠到毕业…比打一场更耗神。社交恐惧最怕这种持久战。）
“……一次。”楚清的声音依旧很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冷硬，“就一球。”（尽快结束。）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的冰锥刺向五色工：“我赢，”手指极快地虚点了一下两人，“你们，消失。我见你们，绕道。”（要求清净。）
这近乎驱逐令的宣言让五色工胸腔剧烈起伏！但他终于等到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仿佛立刻就要站上发球线，眼神燃烧着纯粹的斗志，声音洪亮如宣言：“好！一言为定！”他手臂一挥，直指楚清，掷地有声地抛出了他认为最神圣、最重要的赌注，声音里充满了对那个名字的崇拜：“我们赢——你！楚清！必须加入排球部！和牛岛前辈一起打球！” （加入我们！和最强的王牌并肩！）
空气凝固！
（……什么加入排球社？他在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啊？）楚清表示一点都听不清楚啊。他看着五色工，像在看一个沉浸在自己炽热排球世界里、完全不懂他人感受的孩子。
（但是我一想到四周都是……人群、目光、无时无刻的互动……光是想象就令人窒息。）然而，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快、连他自己都未能捕捉的微光——是球被触碰时激起的、源自本能深处的一星火花？
天童觉听到赌注，嘴角的弧度加深，红瞳里闪烁着“事情变得超~级~有趣了”的光芒，但他依旧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楚清细微的反应变化。
最终，楚清归于一片沉寂。他挣扎了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极轻微地颔首。（……没办法了。）
“……行。” 旧球被随意拍向地面，沉闷的回响在小巷激荡。他单手抄起弹跳的球，指腹习惯性地摩挲着熟悉的凹痕。就在握球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个倦怠、疏离、仿佛随时会消失在阴影里的少年消失无踪。无形的锐气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仿佛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炽热的熔岩在平静的地表下奔涌！
（躲不掉，就彻底击溃。打完，收工，永绝后患！）目光如精准的鹰隼扫过狭窄的巷子两端，快速评估着这个临时“球场”的边界、高度和可能的落点。（场地糟糕透顶…但，一球定胜负，足够了。）
“规则？”他看向对面，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掌控全局的冰冷。（发球？接发？位置？速战，速决。）
五色工和天童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兴奋与凝重交织。五色工眼中是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战意，天童觉则是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纯粹好奇与探究欲。
机会，到手！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楚清，沉默依旧，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滞的沉重压迫感，无声地宣告着：那个只在球场上存在的“怪物”，已被他们强行唤醒！
五色工深吸一口气，身体重心下沉，摆出了教科书般标准的接球预备姿势，燃烧的眼神死死锁住楚清手中的球，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对决，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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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几乎是飘回家的。关上门，背靠冰凉门板滑坐，胸腔里被强压的惊悸才稍稍平复。小巷里五色工那□□般的眼神和天童觉看戏似的笑容，像烙铁烫在脑子里。
（……出门没看黄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坐得好好的，球自己滚了…就被迫打了一场…）把自己摔进床铺，脸深深埋进枕头，恨不得原地消失。（那个红毛…喊得那么大声…吓死人了…结果呢？）
复盘画面闪现：自己只是…本能地把球打到巷子狭窄的角落（那里安全），或者…手抖加了点小旋转（真的只是不小心！）——对方就踉跄着扑空，或者“嘭”一声把球垫飞到不知哪个次元。比分？他压根没敢细数！（声音那么大…好可怕…）
（…他接球…不太行？）楚清困惑又有点不安。（动作看着好用力…但好像…不太准？是…新手吗？）最终结论：感谢前身遗留的好身体 肌肉记忆（好人一生平安！）。而且对手（红毛版）就是个空有热情、技术…有待提高的新人。（我是不是…太用力了？他看起来好生气…）
（所以他堵我…是为了…练习？）楚清匪夷所思，甚至生出一丝愧疚。（现在的排球爱好者…都这么…拼吗？）他默默给对方点了根蜡。
比赛结束？楚清抓起书包，头埋得低低的，像只受惊的兔子，贴着墙根从燃烧的红毛和看戏的红毛同伴身边“嗖”地溜过，全程屏住呼吸，一个字都不敢说——（跟那么大声说话的人待一起…会死掉的！妈妈我要回家！）
至于他这“碾压全场后无声飘走”的背影，在对方眼里是如何被脑补成“深藏功与名の王者の孤傲”，他毫无概念，只觉得终于逃脱了社交地狱。
（对了，红毛叫啥？）记忆模糊，只记得对方喊“楚清”时声如洪钟，同伴好像喊了句…五色工？
楚清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五色工？）他猛地从枕头里抬起一点，眼神茫然。（这名字…好像…在公告栏见过？排球部…很厉害的人？）
（不可能！！！）荒谬念头刚冒头就被他死死摁住。（绝对不可能！那个被我“不小心”打爆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牛岛若利的接班人、白鸟泽未来的重炮王牌？！人家是星星！我是泥土！）
心跳漏拍，不安蔓延。（重名！）他抓住救命稻草，疯狂自我催眠。（学校几万人，重名很正常！正牌五色工实力超群，能接不住我这种…普通人的球？我今天发挥也就…普普通通，还有点手抖吧？）他选择性无视了自己那些刁钻到让五色工怀疑人生的线路和力量。
（对，重名！）楚清用力点头，仿佛这样就能说服空气。（红毛也就是个同名同姓、声音很大的排球爱好者！实力差距天壤之别，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他果断忽略对方身上那件印着超大号“白鸟泽排球部” 的、被汗浸透的专业训练T恤，以及失误后眼中越挫越勇、堪比探照灯的斗志——社恐の终极防御：鸵鸟式自欺欺人！
（呼…虚惊一场。）他重新把自己埋进枕头，像只缩回壳的蜗牛。（按约定，我赢了，麻烦精们该消失了。那个“五色工（重名版）”，声音小点…好好练吧…）他甚至带着一丝“不小心欺负了人”的微弱歉意。
（至于正牌五色工？）楚清望着天花板缝隙。（排球部的太阳，主角光环持有者，和我这阴暗角落的小蘑菇有毛线关系？世界线永不交汇！今天纯属同名乌龙！）
（嗯，逻辑…勉强通吧。）他肯定点头，将红毛燃烧的眼神和不安的名字一键删除，带着精心编织的、脆弱的平静，沉入梦乡。
全然不知——
在五色工和天童觉视角里，他今天的表现是“行走の发球兵器库” “移动の绝对防御”。
他口中的“重名新手”，正因为被他“普普通通”碾压到怀疑人生，此刻正在排球馆疯狂加练接球到凌晨，眼中燃烧的火焰能煮沸一池洗澡水！
而某只红毛“狐狸”，已经舔着嘴唇，露出了“找到超~稀有菌种”的笑容，一套针对社恐蘑菇の“阳光普照（骚扰）培育计划”正在启动…（。。天童为什么总是你在做坏事啊??）
(旁白：楚清君，逃避无效且徒劳！你暴打的，就是本尊！你的阴暗宁静，已！告！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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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五色的寻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