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蝉鸣刚刚预示着夏天的结束，可一转眼，火红鲜艳的枫叶就宣告着深秋的到来。

“鹫匠教练！今年排球部有两个特招名额。”顾问老师抱着一沓资料进入办公室，站着桌前把手上资料递给面前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

“这是报名我校的选手资料，请您过目！”

“这些资料你看了吗？”

“看了的。”

鹫匠教练不再多言，一张张翻看着，偶尔停下研读着上面的介绍文字，直至全部过目后，才声音沙哑地问道：“你觉得哪两个比较合适？”

“依我看……”顾问老师拿起那叠资料，抽出两张放到鹫匠教练眼前，“五色同学和影山同学。”

“五色工，从比赛里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很出色的主攻手，尤其是小斜线扣球。日后多加训练，我相信他会继牛岛成为白鸟泽的下一任王牌。”

“影山飞雄，天才二传手，球场上的王者。二传技术到位，综合实力相当优秀。”

鹫匠教练没说赞同还是不赞同，只是又从那沓纸中找到一人的资料摆在顾问老师面前：“你觉得他…怎么样？”

顾问老师定睛一看，心生诧异：“筱原同学？”

“对。”

“筱原森牧，光仙学园二传手，”顾问老师皱着眉，“他可供研究的材料太少了。”

“好像只在今年的初中综合体育大赛中展露过头角，虽然获得了‘最佳二传手’的称号，但是……”

——还是感觉有点不放心啊。

“光仙之前从未进过全国。在他胜任首发二传手后就挺进全国四强。”

鹫匠教练闭上眼，回想起先前看过的光仙学园比赛视频与摄像头偶尔扫过坐在两年替补席的紫眸少年身影，心中冷笑。

——能力低下的人仰仗着年岁高，不愿让位给强者。

——真是愚蠢透顶。

“影山飞雄作为二传手的能力和天赋我很认可，”他缓缓睁开眼，把今年北川第一和光仙决赛的视频调了出来。

“但是他好像在一个人比赛。”

“个人风格太强，以至于与整个队伍格格不入。”

鹫匠教练眼神锐利且理智。

“对他而言，白鸟泽不是最好的选择。同时，白鸟泽也不需要这样的二传手。”

说完，他又把光仙学园进入四强的那段比赛录像播放起来，让出一些位置给顾问老师，方便他近距离观察。

“发球是很成熟漂亮的跳飘球，”顾问老师认真分析着，“光凭着一点就可以从对面手上拿不少分。”

“他的二传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发挥攻手的实力，这点很像青叶城西的二传手及川彻啊！”

“不对。”

鹫匠教练摇头，神情严肃。“最大限度地激发队友能力，这应该是一名强大的二传手所必须拥有的素质。”

“你看一下他的这个拦网。”

“直觉么？”顾问老师咂咂嘴，“那就和天童……”

鹫匠教练不客气地直接打断。

“你再仔细看一遍。”

顾问老师不明所以，但还是俯下身，反复拉着进度条，眼睛却在一点点瞪大。

“这……！”

“发现了？”

这位表情向来严厉的老人难得露出一个浅笑。

——与其说是筱原森牧这凭借直觉拦网，不如说是他在引导对面拦网的行为，迫使其按照自己所预判好的方向进行动作。

——自主性很强啊。

鹫匠教练放缓了声音，但语气格外笃定。

“可能这小子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在隐隐掌控着全场的节奏。”

—

在筱原森牧的期盼中，丑坏的最后一节国语课终于上完了。

【回家回家。】

【好冷啊，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啊。】

刚打开家门，母亲大人兴高采烈的声音就冲面袭来。

“小筱，”田中女士激动地语无伦次，“白鸟泽就是，那个，有排球特招名额……你被选中了！！”

筱原森牧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们可以上白鸟泽了小筱！！”

【我？】

【能上……白鸟泽了？！】

“你就说这是不是个巨大的惊喜吧！高不高兴？”山本女士双手发颤，眼里有喜悦的光芒在跳跃。

“高兴。”

筱原森牧表情淡漠地接过母亲手中的信件：“我先回房间去了。”

山本女士惊讶地看着自家儿子不慌不忙的做派，直到卧室门关上，余光瞥见了被孤零零流落在家门口外的手提包时，才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我还以为你小子真不在意呢……结果包都直接丢外面了啊。”

筱原森牧故作姿态地走进卧室，故作姿态地把房门关上，又故作姿态地上了锁，打开灯。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故作姿态啊！

他坐在软椅上，一把把信件潇洒打开，紫色的双眸流光溢彩，认真地看着信件上的内容。

逐字逐句看完后，筱原森牧轻轻合上眼。

【噫！好，我中了！！】

【哎嘿嘿……王者同学你又能在白鸟泽见到我了哈哈哈！】

—

“森牧~好久不见！”

黑川朔在校门口笑着挥手。

“有没有想我啊～”

“3班和7班不在一个教学楼……中午又没在食堂看见你，排球部的交接事情又多，我想找你都没有时间。”黑川朔碎碎念着，朝空中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手：“真冷啊。”

“马上就要毕业了，森牧打算上哪所高校呢？”

“白鸟泽。”

“真坚定啊～”

黑川朔扬眉轻笑。

“我已经能上白鸟泽了。”

“好好好，你能上了能上了，我们森牧真厉害～”

筱原森牧：“……”

【你怎么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啊！】

【我真的能上了啊！】

“怎么了？”黑发少年调笑地看了好友一眼。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人们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下雪了。

点点雪花飘下来，落在筱原森牧肩头，往日里那份生人勿近的气质愈发明显，紫色的双眸仿佛都沾染了凛冽的寒意。

黑川朔没忍住伸手拂去筱原森牧肩上和发丝上的新雪。

“我很认真。”

紫眸少年继续走着，声音清冷。

“我被白鸟泽特招了。”

——哎？

黑川朔手指蜷了蜷，身形微微一顿，不自觉停住脚步。

——森牧不会开这种玩笑，自己是知道的。

“那，真厉害啊……森牧。”

他低垂着眼，神色有些许迷茫，再次抬眸时发现与筱原森牧之间已经落下了不小的一段距离。

黑川朔强制自己把四散的思绪拽回，重新迈开腿，嘴角扬起一个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追上筱原森牧的步伐。

“森牧，不要走那么快嘛……”

“是你在走神。”

“只是没有想到嘛，太惊讶了……”

“那森牧你以后还会继续打排球么？”

紫眸少年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点头。

两人并肩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我肯定是上不了白鸟泽了……”

黑川朔对现实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他眺望着远方，白茫茫的一片，空寂无人。

蓦地，一种难言的感觉在心田蔓延开来，苦涩，悲伤，还有……不甘心。

很强烈的不甘心。

但又无能为力。

“我好像……没办法和你上同一所高校了。”

“但我们是朋友，”筱原森牧心无旁骛地继续走着，“这点不会变的。”

“我知道……”

黑川朔想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但心中的负面情绪的蔓延范围却越来越大，直至笼罩全身，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深深抓住了自己的脖颈，几近无法呼吸。

筱原森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来，转身看着黑川朔。

澄澈不含杂质的一双紫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倒映着自己此刻因极力克制情绪而显得扭曲的面庞。

黑川朔的心理防线被瞬间击溃。

“我明明已经很尽力了……但还是……”

“我，我很想和森牧在一起打排球……”

“你一训练起来…就不太关心自己……我想照顾你……”

“可我与你越来越远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啊森牧。

——我好像无法一直陪着你打排球了。

一股脑把自己的所有想法全部发泄了出来后，黑川朔喘着粗气，猛地低下了头，脸上微凉。

筱原森牧因常年打球显得有些粗糙的指腹缓缓覆上黑川朔的双眼，轻柔地抹去他眼角的泪，声音里带着些许无措。

“别哭。”

——别哭。

—

雪花继续飘飘忽忽地降临至人间。

黑色的脚印慢慢被洁白的新雪所覆盖。

—

早晨的太阳散发着光，只可惜不放热。

宫田九美第一个来到店里，穿着一件红色的长款羽绒服，正用飘逸的字体在广告板上写着字。

“降价……七折……”

她一边写，一边嘴里不断念叨着，像是怕自己忘了似的。

“好啦，大功告成！”

就在她准备把广告牌搬到店门口时，门口挂着的冬日特定铃铛响了起来。

宫田九美硬生生停下脚步，脸上下意识扬起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细细的鱼尾纹如水波般荡开：

“欢迎光临fores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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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鸟泽特招和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