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兽无声的交流在破旧的房间内进行着，十分温馨与轻松。

睡在门口的因斯特微微动了动手指，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这是要醒来的迹象。

在罐子外舞动着的灵敏兔耳朵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于是‘倏’地一下缩回了罐子里，确保自己绝对不露出一点马脚。

由于收耳朵的动作幅度过大，导致了一一的身体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倒了倒。

这如果往后倒下去，一定会发出不小的声响。

绝对不能摔下去！

如此坚定着，一一努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它两只已经被污染到胳膊处的前肢，晃动了两下，帮它保持住了平衡。

有惊无险。

一一顺利站稳了，没有向后倒去。

它没有发出声音，没有给祁灵添麻烦。

一一松了口气，用耳朵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

咦……？

它怎么感觉，刚刚没有知觉的前肢刚刚好像动了动？

黑暗中也拥有极佳视野的一一看了看自己的前肢，依旧是黑色的两小团，没有什么变化。

就这被污染的样子，不可能有感觉的。

可能是太开心了，出现了幻觉吧！

如此想着，一一便没有再去想刚刚转瞬即逝，蔓延四肢的舒畅感。

祁灵见兴奋舞动着的耳朵躲回了罐子里，也就明白了因斯特要醒了。

于是收回了自己看向角落的视线，再次望向窗外看着没有什么变化的风景。

片刻后，他轻叹一口气。

一一现在如此躲躲藏藏的模样令祁灵觉得有些无奈。

祁灵很想把一一带在自己的身边，一一的外观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小兔子，自己养一只小宠物并不违和。

但一一的前肢被污染了，大概率会被视作感染物，很有可能被直接清除销毁。

他现在不能冒这个险。

等明天过后，如果一一与他契约了，便能让一一待在御兽空间里和他一同回去，如果没有契约，他也会想办法把一一带回去。

他不会让一一独自一只待在污染星的。

这边一一刚把自己的耳朵收回去没多久，因斯特就醒了过来。

透明的镜片之下，一双深蓝色的眼眸睁开，闪过一丝锋芒。但很快，锋芒敛去，只留一片清澈平静的蓝。

因斯特坐起了身，望向祁灵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抱歉，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

祁灵摇了摇头。

因斯特从床上站起，动了动肩膀活动筋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希望我的老师不要看这期节目，要是被他知道我在污染星睡着了，非得让我全文背诵《野外生存指南》不可。”

边说着，因斯特将当做被子的破布叠成小方块，之后再把被祁灵调过的直播设备又转了180度回来。

屏幕内原本冷冷清清的弹幕，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终于有人影了！该死的F级，为什么要把镜头转向外面？】

【1号选手是睡了一觉吗？看起来精神状态变好了。】

【1号别跟着F级了，自己玩不香吗？干吗带个拖油瓶。】

【担心1号跟着F级学坏。】

……

从弹幕中可以看出，观众们对于祁灵拨弄镜头的事十分抗议。

祁灵看不到弹幕，不过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动了因斯特的直播摄像机，于是解释道：“我休息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看着，所以动了镜头。”

“我也不怎么喜欢一直被直播着，你调整了镜头也让我松了口气。”因斯特顺势说着：“我等下要去周围看看，顺便排除污染物。你的话……”

祁灵：“我会在附近转转，不会走远。”

因斯特询问道：“你现在的积分是？”

祁灵无所谓地答复着：“没有积分。”

积分需要通过排除污染物获得，祁灵没有排除过污染物，自然没有积分。

因斯特思考片刻，尝试着邀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这样的话，你还能获得积分。”

“不用了，谢谢你。”祁灵拒绝了。

因斯特见状也不再邀请祁灵，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遇到危险就使用防护罩，不要勉强。”

因斯特还需要排除几个污染物，才能达成大三的社会实践要求，带着祁灵的话并不方便。

而且这附近他也已经侦查过了，没有污染物活动的踪迹。

祁灵在这附近，应该很安全。

如此想着，他便离开了临时落脚点。

祁灵等因斯特走远，便将直播设备调回了‘跟随模式’，随后走出了房间。

躲在罐子中的一一见祁灵离开，马上从罐子中爬出，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跟着祁灵。

它是祁灵的保镖。

它一定会保护好祁灵的！

……

（4号选手直播间）

弹幕：

【密集恐惧症犯了。】

【我去！昨晚30几个燃晶污染物已经够恐怖的了，现在怎么变成了几百个？燃晶还会自我繁殖的吗？】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C级的污染物，给你爷爷我一架机甲，保准把它们杀个精光。】

……

4号选手污染物研究员贺溪，此刻正面临着超出他预期的污染物燃晶群的围攻。

只见他的上下左右都被菱形污染物包围着，密密麻麻的一片，只一眼就引起人生理性的不适。

C 级污染物燃晶，防高速度高攻低，是侦察型污染物。

它们通常成群结队出现，10～15个为一组，两三组一起出现。

在昨天夜里，大约30个燃晶淘汰了《生存之战》的第一位选手——因为抽烟而被发现的3号选手狂赌徒，这令直播镜头前的观众对燃晶这个污染物印象深刻。

原以为见识过了晚上一个个亮起红眼睛像深渊诡影一般的燃晶，白天再次见到它后，人们应该对它有点抵抗力了吧！

谁知，远超昨晚数量的燃晶群，再次使得众人身上的鸡皮疙瘩立起。

此刻的直播镜头之下，所有肉眼可及之处都布满了长宽6米大小的菱形晶体。

一眼望去数量超过百个，层层堆叠，连一点空隙都没有。

这数量可比昨天晚上要多出好几倍！

4号选手贺溪此刻面对着数量过百的污染物，并没有露出任何害怕的神情。

他不仅十分镇定，甚至还有些激动。

他的研究素材们，这不就上门了吗？

贺溪是污染物研究员，作为研究员他最期望遇到的，就是未经记录的污染物或者污染物行为。

此刻，数量过百的燃晶群聚集行为，显然未曾出现过。

这也正是贺溪想要遇到的情形。

果然，来《生存之战》来对了。

“大家看好了，这叫做污染物的聚集现象。当大量低级污染物聚集在一起时，通常代表着有高于其一个等级或以上的污染物正在附近，并发出聚集命令。”

“燃晶的污染等级是C 级，所以现在很有可能有B 级或以上的污染物在附近。”

贺溪边讲解着，边整个人不紧不慢地缓缓匍匐到地上，呈现大字形贴地状。

“遇到污染物聚集的情况，能跑的当然有多远跑多远，跑不了的可以根据污染物的习性原地把自己藏好，不要贸然进攻引起对方注意。”

“C 的燃晶虽然数量多，但它们的视力不太好，只能看到与它们的重心高度差不多的事物。所以碰到数量居多的燃晶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贴地或者爬树，离开它们的视线范围。”

“如果遇到的是污染物人马，这种污染物以出色的视力出名，哪怕你挖个洞把自己埋上，也一定会被发现的。”

原本浮在半空的直播用摄像设备也被贺溪一把抓到了地上，这就使得拍摄角度变成了从地面往上的仰视角度，也令直播前的观众直面了一个个漂浮过去的污染物。

5分钟后，燃晶大队终于从贺溪的上方全都飘走。

“那么多燃晶一起行动我也是第一次见，获得了很好的数据。”贺溪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他并没有远离燃晶群，而是跟在燃晶群后，眼神中透着狂热。

“我们一起跟上去看看，燃晶群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弹幕：

【还跟？这小哥有点疯狂。】

【刚黑压压一片燃晶群从头顶飞过，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勇！这才是大家面对污染物应该有的态度，哪里像隔壁F级旅游一样的态度，弱爆了好吗？】

【我只担心……如果遇到了高级污染物，防护罩撑得住吗？】

……

也就在同一时间，2号选手星盗萨拉尔原本在野外优哉游哉地生着火，吃着他随身携带的烤肉。

萨拉尔拥有一席浅棕色的长发，长及腰际，身着一套暗红色的制服，制服上修着金色的暗纹。

举手投足之间丝毫没有属于星盗的粗犷，反而很是优雅。

他一口一口吃着烤肉，其姿态之从容，仿佛不是在野外吃烤肉，而是在星际餐厅中食用美食。

不过他刚吃了一半，天空的异象引起了他的注意。

萨拉尔抬头，只见百公里外的天空，原本明朗的浅蓝色天空被披上了一层沉黑。

像是乌鸦过境，黑云压城，连带着令人无法喘息的低气压。

仿佛暴雨即将来临。

如果视力好一些，就能发现那黑压压的一片根本不是乌云，而是由一个个污染物燃晶组成的密集部队。

双A级的萨拉尔视力还不错，他自然不会把污染物认成了乌云。

他慢条斯理地将烤肉吃完，拿出放在胸前白色手帕，擦了擦嘴角。

“碰到有趣的东西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

第三星域深空

军部星舰‘墨塔’号

【检测到来自外星系的空间波动】

【检测到未知能量体正在进行空间跳跃】

【空间跳跃完成，检测到S级污染物[深空之眼]出现在坐标（185，972，1105）】

【全舰一级警戒！】

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墨塔’号舰内的灯光从白色变成了红色。

主控室中，一位佩戴着三星肩章的人，正看着投屏出的S级污染物深空之眼。

形如起名，它是一个由无数只眼睛组成的球形污染物，每只眼睛大小不同，形态各异。

它的身后正展开着虚虚实实的宽大幕布，幕布之上挂着一只巨大的紫色眼睛。

哪怕只是从屏幕中与其对视，都能感受到这个污染物，正在通过眼睛侵蚀着内心。

军舰之内，他直视着深空之眼，一双深邃冷冽的琥珀色眼眸，在恍惚之间仿佛变成了金色的竖瞳，透着野兽一般危险的气息。

又在下一刻，变为了正常的人类瞳孔。

“封上将，他们要求您亲自排除污染物。可您的伤……”

辅佐官结束了一通视频通讯后，皱着眉头。

封上将，也就是封凌随，是整个星系最年轻，也是最神秘的上将。

没有人知道他的背景，他的来历，他的过往，他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任凭其他人如何寻找探寻，都寻不到一点过往的蛛丝马迹。

封凌随自从被星系之主授予‘少将’的军衔后，就一直活跃在各个星系，排除高等级的污染物。

他为人冷漠，行事果决，出手狠辣。

虽然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庞，却让其他人连直视他都不敢，在星系中有着‘杀神’之名。

而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

三天前封凌随刚刚排除了S级污染物，污染物临死前启动了自毁程序，封凌随没能躲过那剧烈的爆炸，他的专用机甲被炸得四分五裂，而他也受了伤。

哪怕在治疗舱躺了两天，也没能完全治好。

而现在……他们竟然要求封凌随带伤排除污染物，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明白了。”

封上将只说了三个词，声音冰冷无喜无悲，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他不会花多余的情绪，在陌生的垃圾们身上。

“最近星兽有异动吗？”

辅佐官回答道：“我们照顾的星兽没有异动，不过听说废星3号的前两天发生了异动，卫星影像捕捉到了鸟类动物乱窜的影像，不知道鸟类动物是不是星兽。”

封凌随沉默片刻。

“排除完深空之眼，去废星3号。”

辅佐官：“明白，上将。”

辅佐官走后，封凌随从没有扣好扣子的上衣中，拿出了一个吊坠。

黑色的绳子上坠着一块琥珀色的能量石，晶莹剔透，质感温润，散发着温热的温度。

这是一块能够自发热的能量石，能温暖佩戴者的体温。

封凌随望向琥珀石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传闻中的‘杀神’完全不同。

“会是你吗？”

……

祁灵离开临时落脚点，就在附近随意逛逛。

污染星的街道大多都已经毁坏风化了，十分破旧，祁灵尝试着根据现在目光所及的景色，还原曾经的繁华。

这里曾经应该有个喷泉，休息日大概会有不少路人在这里拍照，路过的鸟类小动物们也会在这里喝水洗澡。

那边看起来曾经是个地标建筑，或许有50层楼那么高，平日里一定很热闹，人头攒动。

这块土壤上有植物经脉的痕迹，想来以前或许是个绿地？

那块空旷的场地以前应该是个能源基站，附近有几根外部锈掉的金属管从地底延伸而上，管口处渗着黑色的液体。

每到能源要涨价的时候，应该有不少人赶在最后一刻加满能源液。

祁灵缓缓地走着，一路上他没有说话，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很是平静。

弹幕：

【不是，这个F级怎么可以这么悠哉？真的像是在逛街一样。】

【F级就算现在被淘汰也是第四名，运气真的好。】

【他就准备顶着个0分结束直播，笑话？！】

【虽然他是F级，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他真好看，像朵冰玫瑰。】

……

对比其他三个战火噼里啪啦响的直播间，祁灵的直播间从开播起就十分安宁祥和，别说剧烈的爆炸了，就连个小火花都没有。

配合着安静的氛围，以及祁灵不紧不慢的姿态，有种催人睡觉的效果。

他怎么可以如此从容？

他真的是在危机四伏的污染星吗？

他的生存直播怎么和别人的生存直播完全不一样？

人们不禁开始怀疑，6号和其他3位选手，真的是在参加同一期节目吗？

这画风完全不对啊！

再往前走了两步，祁灵停止了脚步。

而十分吵闹的弹幕也瞬间清空了，直播屏幕前的人们，不少屏住了呼吸。

此刻，只见祁灵身前，一道巨大的沟壑横着，近百米的宽度使得祁灵在其面前是那么弱小。

沟壑一直蜿蜒到视线的尽头，看不见尽头。

祁灵往前走了两步，沟壑边缘处的砂砾随着其走动向下塌陷，很快落入了不见底的深渊之下。

祁灵将直播摄像机转了个方向，向下拍摄，将这仿佛深渊一般的沟壑完完全全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深不见底，无法估量其深度。

弹幕：

【！】

【！好深！】

【我恐高啊！！！】

【这还真被导游F级找到景点了？】

【有点震撼，这不比网红景观好看多了？】

……

祁灵看不出这是自然形成的，又或者是大型能量或者污染物造成的。

他心念一动，调整了直播摄像机的参数后，让它飞得更高些。

伴随着摄像机的升高，俯瞰的视角将这一片场景拍摄得更加清晰与全面。

而屏幕前的观众，很快就因视线内的景象发出了惊呼声。

弹幕：

【我去！】

【好壮观！好激烈！】

……

只见屏幕中，那宽约百米的巨大沟壑不止一条，而是有很多条交错层叠着。

它们在荒芜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疤痕，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战况。

哪怕经过了时间的侵蚀，痕迹已经被磨去了不少，但依然能分辨得出地面上的痕迹分为了两种。

一种是边缘不怎么平滑、首尾痕迹较窄、中间痕迹明显的，看上去有点像大型动物造成的。

另外一种是边缘平滑，整条痕迹从头至尾都很平均没有宽细之分的，大概率是由能量造成的。

两种痕迹你中有我，我有中你，互相交叠，互相压制，互相侵占。

光是看着这些痕迹，就能想象出这里曾经发生了如何激烈的战斗。

而站在巨大痕迹边上的祁灵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在摄像机的拍摄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不仔细看根本寻找不出来。

弹幕中议论纷纷，祁灵直播间的热度再度上升：

【那是怎么搞出来的？武器吗？可机甲弄不出这种痕迹啊……】

【醒醒，这颗星球被污染的时候还没机甲呢！】

【所以是污染物和……传说中的星兽造成的？】

【也有可能是星神。】

【星神出手，这毁的就是整颗星球了吧！】

……

千年时间已过，人们早已习惯了当前使用机甲、机动堡垒等机械武器的战斗方式。

机甲自身所携带的能源有限，因此虽然机甲拥有排除污染物的能力，但仅仅凭借一台机甲并无法造成如此痕迹。

所以当人们看见这一片宛若神罚一般的景象，不免肃然起敬。

污染星上的这些痕迹，真的是污染物和星兽造成的？

这大概要十架机甲才能造成的痕迹，是真实存在的吗？

高级的污染物真就那么厉害？

如果现在让他们驾驶机甲，排除如此污染物，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正当大家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疑惑中时，倏然之间，起风了。

深不见底的沟壑之下，一股股风自下而上吹拂。

吹得小小的球形摄影设备来回晃动，连画面都摇晃不止。

而站在沟壑边上的祁灵，更是因为狂乱的风退后了几步。

跟在祁灵身后藏在石块后面的一一，表情变得凝重。

它两步跳到祁灵的身边，用耳朵拍打着祁灵的小腿，两脚也在原地踱步，发出了警告音。

“咕噜，嘎！！！”

【快走！沉睡的污染物醒了！】

一一的话音刚落，只见千米远的沟壑下，一个巨大的暗影横空出世。

伴随着它的出现，它的四周狂风乱舞像是台风过境一般，肆虐侵袭着。

地面上的砂砾被吹远了，浮在空中的事物被风砸到了地上，祁灵也再次因为风力向后退了好几步。

一一背靠着祁灵的腿部，努力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支撑住祁灵不让其被大风吹倒。

不过它太小只了，根本没有多少力气。

‘嘎啦’一声，祁灵的摄影设备在风中当场损坏。

屏幕捕捉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片巨大的黑影从沟壑中出现，那个影子的重心隐约能看到一只红色的眼睛。

下一刻，6号直播间变成了雪花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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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第一只毛茸茸（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