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微风正好,阳光透过梧桐叶照在少年俊秀的脸庞上,撩拨起一片春意。」
周日。
“温樊!!”
华南小区某一栋小别墅门外,徐泽宇正拿着一张物理卷子,不留余力地抻着脖子往里面喊。
房间里的人大概是没听到,就在徐泽宇准备再喊一声的时候,门被拉开一条缝。
温樊妈妈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在看到是徐泽宇才把门完全打开。
“小徐?你直接进来吧,阿樊还没起来。”
徐泽宇对此倒也没不好意思,应了一声之后,就继续拿着卷子往里走。
徐泽宇是温樊的发小。
两人从幼儿园一直同班到高中,交情好到同穿一条裤子。
别的暂且不说,互相帮助这一块上,他徐泽宇一向很有发言权。
徐泽宇进了屋子就直奔楼上,温樊的房间他经常去,没有摸不着的道理。
“温樊!”徐泽宇先是敲了两下门,在确认里面没反应之后才“刷”的一下开门进去。
房间里的窗帘紧紧拉着,屋子里有些暗,只能看见几缕从窗帘缝里射进来的阳光。
桌子上放着一张已经写完的物理试卷,跟徐泽宇手上拿着的是同一张。
“要不怎么说心有灵犀呢?”徐泽宇自动忽略还在被子里蛄蛹的温樊,拿着卷子就一屁股坐下,随便抽了一支笔开始抄。
温樊也懒得理他,缩在床上用被子包着脑袋,任凭徐泽宇在他旁边碎碎念。
“不是我说,你这字真得练练了,谁家好学霸跟你似的,写个字都写不明白?要不是我见识了这么多年,我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你这个空写的是‘右螺旋’。”
徐泽宇一边抄一边“啧啧”两声。
“你说我妈怎么就这么双标呢?一听见我是来找你的,二话不说就让我拿着卷子跑过来了,我这要不是说你的名,老子今天一天都出不了这个门。”
“你到底给我妈喂什么**汤了?”
温樊把被子往下拉一寸,皱着眉看了徐泽宇一眼。“再吵一句滚出去。”
徐泽宇:“......”
*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徐泽宇把手上的卷子抄完后拎起来抖了抖,看了一眼桌上温樊的,又看了看自己的,最终还是自我感叹了一句:“跟你比起来我这字简直就是神迹。”
在徐泽宇安静抄卷子的时候,温樊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门口缓了好一会。
“哎,对了。”徐泽宇把手里的卷子放下,“我听说今天班里要来个新转校生,还是从外省来的。”
温樊“喔”了一声,“外省?这个时候转校?”
“那谁知道?”徐泽宇看他一眼。
“你们两个,记得下来吃早餐!”
谢娴的声音响的恰到好处。
谢娴是温樊的妈妈,一位温柔知性的女士。徐泽宇每次来,都会毫不掩饰地表示自己十分羡慕温樊,毕竟自家的母老虎他是真不敢恭维。
“知道了阿姨!”徐泽宇也冲着楼下喊了一声。
温樊去洗漱,徐泽宇就在后面跟着,“我妈说今天中午去我们家吃饭啊。”
“嗯嗯嗯”温樊一边应一边把徐泽宇往外推。
“你干嘛?”徐泽宇被推的有些不明所以。
温樊面无表情看着他:“老子要上厕所。”
徐泽宇:“......”
等两人都收拾好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谢娴早已经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徐泽宇十分自然的在餐桌前坐下,“阿姨不一起吗?”
温樊拿着本厚厚的英语单词坐在他旁边,手里的勺子却被徐泽宇先一步抢走。
温樊:“你倒是不客气。”
徐泽宇一边吃一边摇头,“没办法,谁让阿姨就是这么人美心善。”
两人安静吃了一会,等到温樊背完了一页单词,谢娴才从房间出来,走过来的时候又顺手把餐桌上的空盘子收走带到厨房。
温樊把手上的单词本放下:“妈,你今天不是要去给外婆扫墓?”
“是啊。”谢娴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
“温...”温樊顿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随即改口道:“爸呢?”
谢娴大概是没听到温樊及时止住没说完的那句话,声音依旧带着欢快道:“他今天公司临时有事,我跟你小姨去。”
“喔。“温樊低着头应了一声。
或许是温樊自己太过敏感,总之他就是对这个一星期回不了几次家的男人提不起好感。
他是很想叫那个男人温国华,但谢娴次次都会告诫他要叫“爸”,次数多了,温樊在谢娴面前就会自己主动改口。
但至少谢娴不在的时候,他依旧不会称那个男人叫“爸”。
“小姨回来了?”温樊问。
“嗯,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对了,你们今天不是吃了午饭就要去学校吗?”
没等温樊应,徐泽宇先一步抢在他前面解释道:“是啊是啊,今天要说选科的事,两点就得到校。阿姨你不用担心他,我妈说让温樊中午去我们那吃饭,你们放心去啊。”
“麻烦你们了。”谢娴回头笑着说。
“哎呀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呢。”徐泽宇顺势搂上温樊的肩膀,“是吧樊樊。”
温樊瞥他一眼:“你在学校这么叫我我会把你嘴撕烂。”
“呵呵...”徐泽宇拍拍他的后脑勺,“幽默。”
“那妈妈走了啊,你们自己注意时间不要迟到了。”
温樊:“知道。”
*
北师附中是本市最好的一所高中,每年从这里出去的学生都是本市的佼佼者,而年级排名前 30%的,也都能上到双一流的名牌大学。
温樊的成绩不算差,每次期末考在年级能稳定排前二十,数学和物理格外好,就是有点偏科,语文成绩拖了一大部分后腿。
徐泽宇则不一样,他算是压线靠上的北师附中。
所有科成绩都大差不差,反而比较能拿得出手的是他的体育天赋,运动和体能方面点满,算是一进校队所有人都抢着要的程度,只不过他本人格外喜欢篮球。
下午两点的太阳正烈,温樊背着书包和徐泽宇走进学校大门。
笃行广场上全是低着头抱怨学校早归的学生。
徐泽宇在进了校门以后习惯性地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漏出里面黑白的非主流短袖。
温樊在旁边皱了皱眉道:“你校服又不见了?”
北师附中的校服大体是红白色的。
领口和腰部以及肩线上的那一点红,据开学的上台演讲的老师解释说:那是寓意着腾飞的理想,希望他们都能展翅飞翔。
但温樊在那个时候就觉得,比起校服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红色,还是用画了一道红一道蓝用圆圈圈起来的校徽鸟来寓意腾飞的理想更有说服力。
徐泽宇大大咧咧地把校服外套顶在头顶,还试图把温樊拉过来跟他一起避免这热烈的阳光。
当然最终还是被温樊以太傻逼为由给拒绝了。
“我下午要打球,到时候出一身汗,校服拿了,在书包里,等会换的。”
温樊在一旁点点头:“别被抓了就行。”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两人身后传来:“哎!那是谁!不穿校服的!给我站那!”
这粗犷里带着些精明的声音徐泽宇绝对不会认错。
他曾经无数次大课间逃操去打球被抓,都是这位常年深蓝色上衣的年级主任亲自来提的人。
年级主任叫陈正,是个戴着眼镜一脸精明的中年男子。
手边的公文包常年不离身,每次来抓违纪的时候都会在本子上顺手记下,而徐泽宇的名字在那个笔记本上不说出现一百次,但三四十次肯定还是有的。
温樊的衣角被徐泽宇拉住,迈出的步子被迫停下,温樊只能转身回头看他。
“干嘛?”
徐泽宇:“你真是个乌鸦嘴。”
温樊:“又没叫我,我穿了校服。”
徐泽宇:“你.....”
"怎么又是你啊徐泽宇?"
陈正走到两人中间,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温樊,然后朝他一扬下巴道:“我叫的他,没你的事啊,你走吧。”
“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温樊低了地脑袋,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教室走,只留下徐泽宇在后面一脸无助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看什么看?说了多少次?在学校要穿校服......”
温樊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到齐的差不多了,他们原先的班主任李智国也早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大概是对徐泽宇的迟到和缺席已经司空见惯,所以没等徐泽宇来,就已经早早地开始了讲话。
内容大概就是安全教育和选科分班一类的事,温樊没注意听,低着头在转笔。
他思考题目的时候一向有这个小动作,虽然温樊知道这并不是个好习惯,但每次一静下心来,手里就忍不住想转点什么东西。
上个星期李智国单独给他留了一道物理题,一道竞赛题,而且还是比较有难度的那种。
他不是没做过竞赛题,但这道题确实有意思,温樊知道解法,但解法也并不是只有一种,他在找更加简练的解法,提升自己的做题速度。
李智国是教物理的,他总说温樊是个好苗子,自己也愿意学,所以有什么新规题或是有难度的题,他都会第一时间叫温樊来一起看看。
“温樊。”
“嗯?”温樊抬头,对上李智国略显无奈的眼睛。
“你等会记得跟徐泽宇说一声,他很多没听到的你代为转达一下。”
“好。”
李智国是个好老师,一个好班主任,虽然有时候对待徐泽宇这样的学生会无奈也会头疼,但是该所有学生知道的流程,他都不会落下一个。
“我们今天下午三点钟会开始按选科分班,分班之后会有新的班主任告诉大家接下来的教学规划,之前都有叫大家填过选科表,后续每个同学的班级都在后面贴好了,等时间到大家就可以带着东西去自己的班级。”
高一的选科分别仪式很短暂,也并不隆重,毕竟除了选历史的同学,很大一部分还是有可能继续上李智国的物理课。
北师附的选科模式是 3 2 1。
即语数外 政治,地理,生物,化学四选二 物理,历史二选一,年级会按照选科重新分配班级,分配老师,并设立单独学科走班制,高效针对成绩好的那一部分同学继续冲刺。
温樊手里的那道物理题已经找到了最简单的解法,虽然用时有些久,但思路确实会比原来简练很多。
徐泽宇从教室后门探了个头,做贼似的在温樊旁边坐下。“老李刚刚说啥了?”
“分班。”温樊把手里的物理题收起来,“三点,表贴在后面。”
徐泽宇“喔”了一声,接着伸手把后面砧板上面的表取了下来。
李智国依旧还在发言:“虽然有些同学可能就不会再上我的课,但我还是很欢迎你们来办公室问我问题。”
温樊把手臂支在桌子上撑着脸,眼神落在徐泽宇还在不断翻看的表格上。
他还没看过自己在哪个班。
徐泽宇抬头看他一眼:“你选的什么科来着?我忘了。”
“物化生。”温樊应了一声。
“哦,高一三班....哎我物化地居然在你隔壁班。”
徐泽宇的表情有些兴奋,温樊则不然,他皱了皱眉:“你不是说要学历史吗?”
“唉。”徐泽宇摇了摇头,“我妈说物理好就业,反正我两科都没什么兴趣,学物理也不是不行,就遂她的意了。”
好吧。
温樊点点头,时间大概是两点四十,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到新班级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徐泽宇也在一旁掏抽屉里的试卷:“我听说那篮球小子也选的全理,你说会不会跟你一个班啊?”
“谁?”温樊有些不明所以。
“就那谁啊,刘鑫。”徐泽宇把仅剩的几张完整试卷摊开,上面依旧是空空如也。“你上学期物理竞赛跟他一组的那个。”
温樊:“为什么叫篮球小子?”
徐泽宇“啧”了一声,“还不是上个星期的篮球赛,他打了一场,然后老子就天天听我们部里的女生在那说,我操,耳朵都要起茧子。”
“呵。”温樊笑了一声,“羡慕啊?”
徐泽宇瞪他一眼:“你会不会说话?”
“走了。”温樊没理他,自顾自地抱着书起身。
走廊上到处都是抱着书换教室的学生,熙熙攘攘,声音有些吵闹。
两个人搬着书出去。温樊在高一三班,徐泽宇在高一四班,两人在门口分开,温樊从后门进去。
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坐了几个人,温樊不挑位置,但他喜欢坐在后面。
靠近后门的那张桌子上已经被人放了一本书,温樊没办法,只能往前一步,放在前面的那张桌子上。
教室里的空调没开,里面有些闷热,温樊顺手把右手边的窗户打开,虽然有风吹进来,但仍旧是带着热气的。
北师附的每个年级都设单独一栋楼,每一层四个班级,一共二十个班,所以换班级并不困难。
楼与楼之间设有连廊,高一在最西边,高二就在隔壁,高三挨着高二,再往东是行政楼,最东边是凤凰书院,也就是北师附的图书馆。
学校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周边是一个地质公园,上学期间也没什么人,所以也不吵。
后门没关,温樊身后的桌子因为重物压上而发出“嘭”的一声。他循声转头,看见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温樊嗅到一点苦橙味。
校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松,眼前的少年身形修长,眼前的刘海虚虚地垂着,有些遮住眼睛,低头的时候温樊看见那人眼睛上方有一颗痣,红色的,很小。
放在桌上的教材还是新的,好几本摞在一起,夹带着些原生纸浆的气味。
书堆的很高,最上面那本物理书被闷热的风吹开封面,漏出里面刚劲修长的字体。
江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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