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钦昏迷的第三天,尽管局长这边极力想将消息控制在小范围内,但秦昭昭凭借在商界历练出的、对信息流的敏锐掌控力,从儿子几日不接电话且秘书回应含糊其辞中,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她没有惊慌失措地四处打电话,而是通过自己的人脉网络,冷静而迅速地交叉核实,最终锁定了儿子重伤入院的消息。
午后,ICU病房外的走廊,一片死寂。顾影深依旧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般守在长椅旁。连续几日的守候并未让他显得狼狈,只是眼底挥之不去的青色和周身愈发冷凝的气息,昭示着体力透支与内里汹涌的暗流。
一阵急促却稳定、带着明确目标感的高跟鞋声,伴随着一个略显虚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影深抬眸,看到一对气质卓然的中年男女在一位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匆匆赶来。走在前面的女士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羊绒大衣,妆容精致得体,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穿着简约的休闲西装,脸色苍白,平日里温润儒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惶然与无措,他下意识地虚扶着妻子的手臂。
秦昭昭率先开口,目光锐利如刀,直直落在顾影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钦钦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核心,每一个字都要求精准的答案。
尹澈也看向顾影深,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寻求答案的渴望,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带着颤音的声音:“对,医生……医生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呢?”
顾影深站起身。面对这两位他早已知晓、却初次正式见面的长辈,他脸上那种用于应对外界的、刻意维持的脆弱面具自然而然地戴上,但比起平日,更多了几分沉郁和无法完全掩饰的真实疲惫。他微微垂下眼睫,姿态放得很低,声音低哑:“尹钦他……还在里面。”他侧身,示意了一下紧闭的ICU大门。
“具体情况,医生是怎么判断的?” 秦昭昭追问,语速快而清晰,带着商界谈判桌上惯有的强势。
尹澈也紧跟着点头,眼巴巴地看着顾影深,补充道:“对,对,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醒?”
顾影深言简意赅,依旧避开了组织报复等无法言明的细节,只陈述了基本事实:“三天前的晚上,在回家路上,遇到了突发车祸。肇事方逃逸,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手术很成功,主治医生明确表示,尹钦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是最重要的。但目前……尚未苏醒,需要继续在ICU观察,等待他恢复意识。”
“脱离生命危险……好,好,这就好……” 尹澈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部分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秦昭昭立刻反手,用力而稳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支撑住他。她自己则几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顾影深脸上移开,投向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大门,眼神复杂、锐利,却又带着一丝尘埃暂定的坚定。
她通过自己的渠道,大致知道儿子和这个年轻人的特殊关系,此刻,亲眼看到顾影深苍白着脸,独自守在这冰冷走廊数日,那份沉默而固执的坚守,以及眼底无法伪装的疲惫与隐痛。
“辛苦你了,” 秦昭昭再次开口,声音放缓了些,“一直守在这里。” 这句话既是感谢,也是一种认同。
顾影深轻轻摇头,重新坐下,目光再次胶着在ICU的大门上,低声道,像是誓言,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等他醒。”
秦昭昭没有再多言,她松开扶着尹澈的手,改为与他十指紧扣,用力握了握,传递着无声而强大的支持。然后,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大衣下摆,在顾影深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尹恪也顺着妻子的力道坐下,大部分重量倚靠着妻子,目光哀伤而充满期盼地望着病房门,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看到里面的儿子。
走廊里,守候的人从顾影深一个,变成了三个。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深沉的悲伤、以及一种由秦昭昭的冷静与强大所支撑起来的、不容置疑的沉重期待。
而在顾影深看似平静疲惫的外表下,让所有造成眼下局面的人付出百倍代价的念头,如同嗜血的毒藤,在他心底疯狂滋长、缠绕、最终凝固成坚不可摧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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