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微醺,两个少年就那么躺在那一片草地上。
夏天到了啊。
夏城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发呆起来了。换作平时,冬临早就开骂了。
可是今天,他什么也不说,就是这么陪着夏城呆呆地望着星星。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大少爷总是在安静的时候给人一种忧伤的感觉。就和......就和他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一样。
那感觉就像一只鸟,他明明能飞,却偏偏被言语所制成的“牢笼”所困,永远飞不出那片郁金香花田。
慢慢的,意识被毒素所侵蚀,到最后纸醉金迷,自我沉醉在其中——无法脱身。
冬临:“你高考打算考什么学校?”
夏城:“现在问这个会不会太早?我们才高一,还有三年用来准备。”
冬临:“好好回答!”
夏城低笑两声:“说实话,不知道。”
......
夏城突然很认真的问道:“我很差劲吗?”
冬临:“没有,怎么了嘛?”
夏城:“没什么......”
可他藏不住事。
一阵晚风吹过,把他心里那层薄纱掀开。
过了一会,他自己说了。
“你知道吗?我有个姐姐,她很优秀。至少比我不学无术优秀的多。你可能不知道,这种豪门世家,你如果没有偏爱,那你就是个废物,棋子。
我从小就比不过她,于是,周围的人都拿我和她做对比。从那之后,我就不爱学习了。
因为很累。
我比不过,继承人的位子就不会是我。于是小时候,我姐姐想要什么都有,我每个月就那么点零花钱。
很可笑吧?所以我也不喜欢豪门。
唉,可我偏偏就出身豪门。
呸!去他的!”
说着,夏城狠狠啐了一口。
冬临静静的听。夏城忽然坐起来,偏头看着冬临。冬临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也撑起身子,看着夏城。
夏城盯了一会,身体后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即就像是丢掉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微微笑了起来。看着天上的繁星,夏城用手指向天空,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告诉冬临:
“看,星星。”
冬临跟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天上的星星和丛林里的花一样,密集的聚在一起,有大有小,是不是迸射出闪耀的光芒。
许久沉默的冬临突然开口,问:
“所以呢?你也不喜欢那个压抑的房子,对吗?”
真的很少听到除学习外,冬临这样认真的语气了。
这句话里,竟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夏城似乎很不喜欢提起那个“家”,只是闷闷的答:“嗯。”
冬临:“你想走吗?”
夏城:“想。”
冬临:“不建议带我一起?”
夏城惊愕的看向身旁的少年,这是今天吃错药了?连破两“戒”?还和自己开玩笑。
冬临对夏城彻彻底底的放下了戒备,整个人就是一个温柔少年的模样。
看着少年温柔的眉眼,夏城有些痴愣。冬临见对面的人迟迟不出声,“嗯?”了一声。这会儿夏城才缓过神来,哈哈笑起来。豁达道:“行!带你一个!”
两人小拇指相勾,捏紧,大拇指跟这贴上。两人相视而笑,在草地上摆成一个大字形。
晚风张扬肆意,卷起少年白色的衣角。
月光映照下,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们在风中谈笑。
年少的约定,承载着少年之间纯粹的友谊。
“走吗?一起去风里。”
“好,带我走吧。去找一个真正的家。”
深夜,深邃的天空如同一只巨眼一般。他是一个见证者,为两人之间的约定进行约束。
风本无色,因汝而艳。
黎明在天边亮起,暖黄色的光亮直直照射进少年的内心。
或许,天要亮了。
两个少年就那么躺在地上,乐此不疲地聊了一个晚上,似乎特别投缘。
冬临侧着头,眼中难得的有了些光:“夏城,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说实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至少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的。
见他如此认真,夏城不免得也收起了平惯里的吊儿郎当。低头思索了良久,才幽幽回答道:“不知道,他们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梦想是什么。”
冬临不由得失笑,这是什么理由?!
不过失笑的同时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他正径自感慨着。突然身边的银发少年用一双天蓝色的,如同纯净的湖水似的蓝眼睛盯着他。
夏城:“那你呢?”
冬临有些没缓过来,轻声:“嗯?”
不明白夏城在问什么。
夏城又把问题重述了一边:“你自己说的‘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冬临同样认真:“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逃离那个狗都不待的鬼地方。”
说完,他又默默的加上“把我弟弟也带上。”
对于平常人来说——家是避风的港湾;对于两名少年来说——家是有着无尽痛苦的地狱。
夏城打着哈哈:“小爷要成绩没业绩,要颜值没长相,唯独只有钱多到花都花不完。
这样,上了下半学期,你就来陪小爷住宿,等高考完,咱们就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跑路。”
冬临对此知道是玩笑,也接着:“行啊,我先提前把东西收好。你到时候来接我,我叫冬裴把行李也收好,咱三个一块走。”
他们仿佛这件事情真的能实现一样,聊天聊地。
夏城:“那我提前办个银行卡,到时候就用那里面的钱过日子!”
他们制定着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他们知道,这是永远无法执行的。
零点刚过,午夜的风就如利刃划破破晓,寒风凌烈,无情的往人的衣服里钻。
夏城每天这里跑那里玩的,吃的又好,体质牛掰的要命。
至于冬临嘛,他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窝在教室里,营养补品什么的也都是被爸妈给冬裴拿了去,自然受不得一点风。
他在无形无色的冷风中瑟瑟发抖,单薄的身子仿佛一吹就要倒了一般。
正是夏日,但千语城作为海滨大城,晚上还是很冷。
冬临没指望着能得到什么保暖的东西,只是蜷缩着身体,双手手心离他的薄唇很近给,几乎要贴上去了。
他弱弱的向手心里吹暖气,蜷缩起来的样子和最初夏城碰见他时样可怜。
夏城随意的将身边的外套丢到冬临身上。
少年愣了愣,随即立即把外套穿上。
金发在风中飞扬,少年眉眼间最后一点冰寒化开,暖暖的笑意萦绕在他浅浅的酒窝下。
夏城别扭地挪开眼,从草地上直起身体,又将身边的人拉起来。轻柔的为他拍去裤子上的泥土,把人拎到教学楼的一楼拐角处。
夏城,叫冬临在楼梯上坐下,然后转身想离开。
冬临慌忙拽住了他的衣角,声音里带着些挽留:“你去哪?”
夏城一顿,转身在冬临金色的刘海儿上揉了一把,语气里颇有些哄小孩的意思:“等会,我去给你买暖宝宝。”
初夏微凉的天,离学校不远的小卖部里的确还有暖宝宝卖。
结账时,那个收银的老头调侃道:“小伙子,给女朋友买的?”
夏城去拿塑料袋的手一顿,才急忙将袋子从桌上拿回。冲着那老头笑笑:“别,本少爷可还是个童子身。”
老头躺在摇椅上,闻言有些惊讶,这学生难道不是从一中偷偷溜出来的?那里面的富家少爷们没几个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吧?
老头好奇:“那小伙子,你这是送谁的?看你身强体壮的,也不像是你自己用的吧?”
夏城正提着袋子想走,听到老者这么问,回头神秘的一笑:“您不懂,给兄弟的。”
老头笑了笑,给夏城接了账。
一中,狂欢了一整夜。
却无人发现两个少年早已离场,在月光下,在那一颗巨大的阔叶树下,相互依偎,睡得香甜。
次日的清晨,夏城早早就醒来。拍了拍身边的人。
冬临迷迷糊糊从睡梦中爬起。
热闹一夜的一中现在只剩了晨风卷走树叶的声音。
学校给了学生和老师们半天的时间去休息,下午大家就该正常上课了。
两人寂寞不语,忽然间,夏城问:
“饿了吗?”
冬临无声,却是微微点头。
“哦,那我点个饿了吗。”
冬临脑袋一时间没转过来,问:“干嘛不点某团?”
夏城:“我问你,你所吃饿了吗啊。”
死寂,可怕的死寂。
冬临:“你问的不是‘饿了吗’?”
夏城:“不会啊,我问你吃饿了吗。”
冬临扶额,却也只能作罢:“算了算了,你要点就点吧,无所谓。”
无意间瞟到了夏城的手机界面,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心爱“饿了吗”,已经快把钱充爆了。
就在夏城点单时,冬临不禁怀疑,昨晚那个洒脱的少年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脑回路清奇有那么一点中二病且酷爱饿了吗”的骚年。
怀疑归怀疑,他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了,还是得帮他提提成绩。
见夏城已经点完餐了,冬临正打算和他说一下这件事,手腕就被夏城紧紧攥住。他下意识的不耐烦,却还没骂出口,人就已经飞起来了。
是的,没错,飞起来了。
他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的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此时已经被他所谓的“好哥们”给当成风筝飞起来了。
一个在教学楼休息好了的学生,正准备去教学楼的另一边打水,于是就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有个人形风筝在飞——物理意义上的飞。
冬临好不容易从空中挣脱下来,他被甩的晕晕乎乎的,朝着夏城竖了个友好的手势。
不愧是充了钱的人,这外卖都送的这么快。
夏城很自然地从保安手里接过外卖,冬临挑挑挑眉:“你好像和保安很熟啊,这不是第一次点外卖了吧?”
夏城:“怎么?不行吗?”
他该怎么和他解释,一般高中是不让点外卖的?甚至连一些大学都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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