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霜晚听到这句话，原本紧紧抿着试图控制的唇瘪了下来，眼泪也跟着簌簌往下掉。

沈乔嘉说这些话的本意是安抚她，没想到反把人弄哭了，他手忙脚乱地去抽餐桌上的纸巾，轻柔地去擦拭去眼泪：“怎么哭了？我哪里说过了？你说，我改。”

孟霜晚抽抽嗒嗒地说不出话。

“是不是我说你的到来改变了我的计划？这真的只是小事，前后换了跟没换几乎没区别，”他哄着，“那下次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我就不说出来惹你担心了好不好？”

“是我不好，没考虑你的心理负担，”他想了想，又加上，“但你以后要出门还是得让我去接，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

他苦恼地顺着她的后背，嘟囔：“早知道在家就听听沈乔清那小鬼的话，也不至于一下午弄哭这姑娘两次，还不知道怎么哄。”

孟霜晚被她这话逗乐了：“清清要是知道你后悔不听她的话是这个理由估计要气晕了吧。”

“她才不会呢，对你比对我还温柔，”沈乔嘉见她的眼泪终于有止住的趋势，暗喜，“整天对你是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对我就是‘沈狗’。”

她浅浅地笑：“那是跟你亲近，要是她对我这个初见的陌生人一口一个‘孟狗’，那就是礼貌问题了。”

他撇嘴吐槽：“你们这些女孩儿都是一套一套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刚才是为什么哭？”

像是怕她再一次掉小珍珠，连忙找补：“我就是寻根溯源自我反省一下，避免以后再犯同样的错。”

“沈乔嘉。”

孟霜晚俯身凑近他。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喜极而泣？”

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近到沈乔嘉可以看清她眼角挂着的还没擦净的泪珠。

鬼差神使地，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替她拭去。

“Joe,what are you eating? I could smell it downstairs! I guess it’s Chinese food, right?（乔，你在吃什么，我在楼下就闻到味儿了！我猜是中餐，对不对？）”

“Maybe a different restaurant? This smells better than others you’ve ordered.（换了一家餐馆？这个比你之前点的香。）”

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

楼梯的木地板“噔噔”响，昭示着来人是小跑上来的。

两人默契地大梦初醒般拉开距离。

结果沈乔嘉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突然的起立让他一下没稳住，身体前倾扑向孟霜晚。

于是当Alex站在楼梯口，看到的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温存画面。

他傻眼了，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好在外国人还是比较开放的，无措只存续了一秒钟，下一秒钟他就厚着脸皮上前来：“Sorry to interrupt. I’m gonna bum meals off you. You can continue in the bedroom. Of course, I don’t mind here either. After all ,there’s an old Chinese saying ‘soft mouth, short hand’.（很抱歉打扰了，我想在这蹭个饭。你们可以回房继续。当然，要在这里我也不介意。毕竟中国有句老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沈乔嘉撑着孟霜晚的椅背站了起来：“Be quiet if you want to eat.（要吃饭就安静点。）”

他自得地去厨房里拿了餐具坐下享受，顺便和孟霜晚打招呼：“Hey, you’re Joe’s girlfriend? I’m his roommate, Alex.（嗨，你是乔的女朋友？我是他的舍友，Alex。）”

或许是刚才那一幕被外人看见太尴尬，孟霜晚间歇性内向犯了，只礼貌地回：“I’m Rachel, Joe’s friend.”

Friend？Alex笑得高深莫测，一脸我都懂的模样。

孟霜晚更尴尬了，好在沈乔嘉打岔话题：“She made what you’re eating, so don’t mess her.（你现在吃的就是她做的，所以别招惹她。）”

Alex马上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型。

但耐不住他外向的本性，三个人安安静静吃了没一会儿饭他又开始八卦：“Are you studying here, too? Which college?”

孟霜晚简略地表示自己是来波士顿旅游的，得知沈乔嘉在这上学，就顺便来找他。

Alex遗憾地叹气，表示他还以为以后都能有美味的中餐可以蹭了呢。

沈乔嘉毫不留情地吐槽他，搞得好像哪次自己点中餐他没来蹭一样。

他无辜摊手：“But the frequency is so low.（但频率也太低了。）”

Alex很活跃也很幽默，跟情商高的人聊天，孟霜晚很快就从刚才的拘谨中走出来了。

看着眼前两个人相聊甚欢，不用自己做发起尬聊的中间商，沈乔嘉本应感到欣慰。

可惜他们的话题围绕着吐槽他……

他无奈插嘴，质问他们能考虑一下被蛐蛐的人就在眼前吗？

孟霜晚无辜吐舌：“少爷，谁让你槽点过于密集了？”

沈乔嘉被气笑了，舌抵上腭：“行。”

不惦记着哭就行了。

两人说到激动处像是相见恨晚，拿出手机互关社交平台。

老实交待了沈乔嘉的诸多“风流”事迹，Alex顶着他的死亡眼刀吃饱喝足后溜下楼，临走前不忘叮嘱：“Rachael, call me to gossip next time you cook!（下次你做饭还叫上我八卦！）”

一顿饭下来，孟霜晚玩味十足地看着沈乔嘉：“少爷，这么受欢迎啊？”

沈乔嘉探手试了试盘子的温度，拿起她的筷子给她夹了一点菜，又给她新盛了一碗汤：“说了这么久不累啊，人家是连吃带说，你倒好，一晚上吃了能超过十口吗？”

孟霜晚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发觉自己好像是太醉心八卦了。

不过。

“你这么关注我呢？”

餐桌是四方单人的，她坐在他的右手边。这会儿把两只手搭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背上，黑溜溜的眼珠子随着他手的动作转动。

沈乔嘉夹菜的手一顿，把筷子塞回她手里：“吃饭。”

她慢悠悠地坐直，接过筷子，把菜往嘴里放，但全程眼神就没离开过他的脸。

他被看得脸发烫，努力装出拉着脸的凶样：“专心吃饭。”

孟霜晚嘴里咬着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步步紧逼：“弟弟，只会说这句啦？姐姐问你怎么这么关注我呢？”

弟弟？怎么什么越来越奇怪的称呼都蹦出来了？

他羞恼着伸手去推开她的脸：“有眼睛的都能看着。”

“哦？没有特意留心姐姐啊？”孟霜晚捉住他推开她的手，指尖在手心划过，眼波流转，“那姐姐可要伤心了。”

沈乔嘉心一横，手肘撑在桌上，侧斜过身半对着孟霜晚，手撑着脸遮掩着自己的羞赧：“那怎么个伤心法啊？”

本来他想反握住她的手，后来还是放弃了，这挑战性太大了。

孟霜晚本来只想逗逗他，这下看他也回击了，起了莫名的胜负欲，摩挲着他的手指：“我说了，弟弟要哄我么，嗯？”

餐厅的灯光本来是白色的，但因为实验室也是白炽灯，沈乔嘉不想回家短暂的休憩时刻也承受实验的压力，就把它换成了暖黄色的。

这下他突然有些后悔。

偏昏暗的灯光笼罩，孟霜晚的眼神直勾勾，让此刻的气氛暧昧到了极致。

所以是她不迟疑了？还是？

看到了她眼里的胜负欲，不合时宜的回忆涌了上来。

她时而大胆纵肆撩拨他，但但凡他有向她靠近一点的趋势，她就会如缩头乌龟般后撤一步。

难得这次不再退却了，却只是因为那该死的较劲。

他突然恼了起来，这算什么？逗小孩吗？

就算是逗小孩也不带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沈乔嘉越想越气，“腾”得一下站起来，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开始收拾桌上的餐具：“你快吃，我要收拾了。”

孟霜晚察觉出他的异样，只当是自己寻他作乐过了度惹他不高兴了，于是乖乖地“噢”了一声，认真吃饭。

沈乔嘉端着碗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然而，“哗哗”的流水声让他更烦躁，他开始反省，刚才是不是太凶了？抽出手的时候是不是用太大劲了？有没有弄疼她了？她那么细腻敏感的人，看他这样会不会又要哭了？

他懊恼地关掉水龙头，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刚才脸色就不那么冷了。

他做贼似的转过头去偷瞄她。

孟霜晚坐的位置侧对着他，他只能看见她正埋在饭碗里，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她刚才对吃饭可不见有这么大兴致，而且她现在脊背拱出了些弧度，侧影看着就透露出沮丧。

她现在是不是在偷偷难受？

而此刻的孟霜晚因为下午刚被哄过，知道他应该多少乐意惯着她，就粗枝大条地没去细思他刚才的态度。她真是专心干饭，今天一天都没进食，这会儿闲下来是真感觉饿了。

要是被她知道沈乔嘉此时内心的千回百转，恐怕会笑掉大牙，这下细腻敏感的轮到他了。

沈乔嘉自我反思得越来越自责，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冲出去大喊“对不起”。

那门外那个姑娘得得意地嘲笑死他。

他再一次想，这可恶的情场老手，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关了水龙头，想出去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应对。

他边走边甩着手上没干的水珠。

孟霜晚正好抬头看见他这行径，一脸忍不了的嫌弃：“厨房里有擦手布，还有厨房纸巾，二选一去把你的手给我擦干，水珠掉在地上会弄脏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