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徐洋跑来了学校，他一手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挂在脖子那。

程雨生瞬间有些不安，几天没回答的短信似乎要找到原因了。

“你这……应该不是跟谁去干架了吧。”

徐洋没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只淡淡地说了句“没”，“有时间吧？”

程雨生拿出手机看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就该上课。

短信界面发来暴雨黄色预警，提醒居民带伞避雨。

冉时依旧没回任何消息。

“他出事了……？还有，你的伤。”程雨生闭了嘴，人都骨折了，那不会是小事。

徐洋向后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笑得有点怪，“你觉得呢？小冉儿真是眼瞎，我说他他也不听。齐泽和宁辞出门了刚上飞机，电话也打不通，不然你以为我会找你？”

话很难听，但好像是事实。

“时间足够，我可以做什么？”

“行，那走呗。”徐洋意外地挑了下眉，这人没自己想的那么怂。

程雨生当然清楚。

冉时告诉他，远离那个人，当初就因为一通电话就让他换手机号，说什么也不让他与冉九江有关联。

程雨生“无意”听过父子俩的对话，冉九江需要一个听话的接班人。

而固执如冉九江，坚信只要把一个人的信仰打碎重塑，就能让他麻木且忠心。

这种人，他凭什么怕。

何流恰好从楼梯那拐过来，看人似乎准备离开，忙阻止道：“程雨生？哪去啊，课不上了？小心今晚查出勤记录。”

“何流？”程雨生没多说，“考察就喊声‘到’，谢谢。”

何流莫名有点不安，但看程雨生也不像是拎不清缓急的人，他没劝。

等人走了才给程雨生发消息：我只答这一次，下次人不在的话，后果自己背。

这段时间出入校门的不算多，于是门卫一眼盯上了程雨生和徐洋两人。

虽说学校是允许校外人士进校参观学习，但徐洋进去前在外面走了好几圈又不停张望，这让门卫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这会儿人还带着另一个走过来。

门卫从保安室探出头，“同学你不是刚进去吗？”

徐洋手上缠着绷带，刚好很适配地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叔，是这样的，我回去拿药，没有那药我疼得要死，嘶……我手。”

说完不动声色地推了把程雨生。

程雨生看了看徐洋，又看了看门卫，“对，对。王叔，我是本校的，你应该对我有印象。”

“是有点印象，但也不要瞎混啊，快快快，回去。”

“来学习就要有学的样，行了，你快走快走。”

眼神里都是担心程雨生被胁迫于是“机智”地撒谎想要留住程雨生。

被苦口婆心教导的徐洋只得低头叹气，然后一手顶起眼镜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几乎哽咽着说：“叔，我也不瞒你了……”

他指向程雨生，声泪俱下：“他是我异父母的弟弟，今天要去做手术，家里人不放心就让我来接。家里就属他最有出息，实在是造孽，咱家十八代单传，只可惜……”

可能是某些强行煽情的短视频刷多了，门卫竟也受到了些许震撼，他二话不说按下门，“有困难的话告诉叔，到时候学校也一定会组织捐款的。”

程雨生：“哦……”

出了校门徐洋才开始紧张，“天，没必要吧，我以前上学那会儿门卫都不管的。”

程雨生：“演技不错。”

“是吧，弟弟？”

因为刚才一会儿，徐洋也没一开始强装的冷漠了，此时原形毕露。

程雨生没搭这茬，问道：“现在打车？”

“打什么。”徐洋单手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要这么麻烦干嘛，等着。”

程雨生低下头，想着，或许自己真的高攀了，明明什么本事也没有，却是心比天高。

徐洋把他从发愣中扯出，朝对面一扬头，“车费报销，现在走。”

说实话，徐洋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程雨生。

小冉儿总骂他傻，可他觉得冉时本人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喜欢什么不好，要喜欢一个草包。

可他还是去找了程雨生。不为别的，徐洋没太多深奥的想法，他只是想着，一个人有了精神寄托的时候，就不会心灰意冷了吧。

草包一眼就看出了这车价格不菲，第一感受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这辆看起来极具商务风格的车也是徐洋的。

他心疼死了，自己就两辆车，一辆炫酷跑车负伤，这辆被评为“成熟稳重”的宾利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徐洋直接钻进副驾驶，程雨生也就随后坐向后座。

驾驶座上的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徐总说……”

“你告诉他，不帮我的话我去见老妈。”

“徐总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无论对错。”说完司机闭了嘴，专心开车。

徐洋把脸贴着车窗，愣愣地“哦”了声。

这会儿已经渐渐起雾，程雨生擦掉车窗上的一片朦胧向外看，熟悉的一角一景在快速往后退。

他点进与冉时的对话框，尽量忽略掉一列绿色气泡又发了一句：待着，别跑了。

虽然肯定暂时还是收不到回信，不过也无所谓。

如果不难再见，根本也用不上这些软件来联系。

“徐洋。”他敲了下副驾处的车窗，“说一下关于冉时的情况吧，拜托了。”

程雨生又不是傻，他知道徐洋对自己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好。

多多少少还是看不起吧，毕竟自己除了看似左右逢源和待人接物的适度和善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了。

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靠着这些圆润处世也完全没问题，可一旦打开了某些盒子，这些“优点”也就不重要了。

有傍身的本领，不仅要顾得上自己，也要守得住想守的人，不然那算什么？狭窄世界里的小打小闹罢。

程雨生闭上眼睛想等徐洋开口。但不出所料，他就跟被堵了嘴一样一语不发。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我，可你还是把我找上了，就当……因为冉时，我也可以变好一点。”

程雨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冉时面前一直是个自卑的人。

从初印象开始，他嘴上什么也不说，一口一个“乐天派”，在哪方面都表现得无所谓，好像他和冉时有差距也是很正常的。

“徐洋……我承诺过他，会对他好，会保护好他。”

只要我想，只要我能。

徐洋面上毫无波澜 脑内飞速发弹幕，他怎么有一种老父亲的感觉？

转过头，徐洋轻叹一声，老父亲就老父亲吧。

“我说，你别嘴上讲得天花乱坠，你现在要做得就是安静，下车了我给你讲，再吵我可能会打人。”

程雨生换位思考了一会儿，自己朋友跟一个跟着一个没什么用的人，朋友出事了，那个人却帮不上忙。

徐洋气得大概率就是他没把冉时照顾好，不是日常琐事的那种照顾。

徐洋确实气冉时不争气，和男的女的非人类谈恋爱他都没什么，就是为什么要和一个什么也不行的谈？

冉时本来好好地上个大学而已，他很早前就说，安心上完大学，然后把冉纤一事的真相查出来。

本来冉时不会这么畏缩不前，可一下有了程雨生，他什么都不敢了，顾忌一大堆。

徐洋还是宁愿冉时做想做的，就算会付出代价，那也是自由啊……

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冷风阵阵地刮着，偶有飘飞的树叶挂在身上，俨然一副暴风雨前的景象。

程雨生从车里钻出，这片地区并没有因为天气而变得安静，仍旧车水马龙，大片的灯还是亮着。

学校那边和这里就像两个世界，大学城那安静，这边满是喧嚣，林立的高楼，疾驰的汽车，这里是城市的商业中心。

程雨生面前是一幢高楼，最显眼的地方是九个大字：远洋房地产有限公司。

即使程雨生暂时还没有了解商业的心思，但也知道这是国内房地产龙头企业。

程雨生看了看徐洋，又仔细咂摸了这几个字。

他出生普通，读书是唯一能轻松出头的路，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是好学生，因为成绩好，成绩好就代表以后会有出息。

而有的人天生就不一样。

他和冉时不是一路人，从这条路的繁华，从这幢楼就能看出。

他到底哪来的底气信口开河？

人生地不熟，程雨生只能跟着徐洋进去。

接待区那只有个戴着黑色鸭舌帽低着头似乎在打游戏的人。

徐洋见状走过去重重拍了两下柜台， “姓徐的，我爸给你钱就是让你来吃白饭啊！”

好一会儿，姓徐的将手机往台上一扔，还低声骂娘，“我真是操了，什么猪队友……”

走近了看到结果的程雨生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这位……刚才你不是自己带走了吗？”

“那奶妈是死的吗？”

程雨生觉得这张脸实在熟悉，然后回忆起来了。

能不熟吗，高中套近乎差点骗感情那货，徐思哲。

徐思哲根本不多想，只是跟徐洋“理论”着，“哎呀弟弟，我亲爱的弟弟，你看看这一天一百的几张票子，我连个妹妹都约不到，再说啦，伯父也不缺这么点钱，就当是我走个过场，他资助我这落魄男高……啊不，男生。”

正笑着，徐思哲好像才正眼看到程雨生，不确定，再看两眼。

然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好，“卧槽，我肚子忽然有点疼，那什么，弟弟，我先溜了，你帮我看着？”

“呵。”程雨生吹了个轻快的口哨，“还要不要我送纸？”

完美对应高中那会儿徐思哲把他当驴使的事件。

徐思哲一抬头，演技颇丰，“我去？是你啊，你怎么也来了，好久不见了……今天有点事，改天叙旧，啊？”

程雨生走近看了眼他手机屏幕，游戏的“GAME OVER”还在播放音效，“又菜又爱玩还爱骂，结果骂了这么多年还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