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生有些忐忑，他现在站在一处小区门卫室外，冉时让他在这边等。

出门前程雨生忙急忙慌地收拾自己，他压根没想到冉时会直接约自己出来。

[刘笙：有什么事吗？]

[程雨生：没事能出来玩吗？]

[刘笙：你没回去？算了，也行，我给你发地址，来接我。]

程雨生直接大脑宕机，未曾设想的套路。

以及冉时这样的态度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明明之前还保持着距离，怎么几天不联系突然就主动拉近距离了？

他从盒子里拿出了那副旧的细边眼镜戴上，戴了十多年眼镜这会儿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之前发现镜框有磨损，程雨生没舍得换掉，又不想去店里试眼镜框，干脆就配了隐形，这才几年就不适应脸上多个东西了。

捣腾一番，程雨生把自己打扮得像个高中生，但他本人相当满意。

兴奋地出了门，发现冉时住的地方离自己并不远，走路正常时间也才十五分钟左右。

手表镜面被他擦了又擦，距离冉时说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没看手机，觉得人来的一瞬间他应该是看向他的。

“站这儿多久了？”

此时程雨生正盯着自己鞋面上一个灰色的小点发散思维，闻言立马站直了身，“刚来！”

有点后悔为什么要低着头。

冉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微微渗出细汗的额角，问着不相干的问题，“国庆怎么不回去？”

“我回去也没事做，而且最近有比较重要的事要——当然今天没什么。。”

程雨生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我以后不会秃头吧……”

冉时直接伸手把他乱掉的头发弄回原位，随口道：“谁知道，大概吧。”

看着程雨生几乎不敢置信的眼神，冉时停下手，故作天真问：“怎么了？”

程雨生抓住他即将缩回的手，眼神认真，“你是不是——”

“不是。”

冉时觉得他松了劲，便拿出自己的手。想着目前的相处也很不错，或许是该学着接受一些事了。

一个多小时前，他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外的邮件，发件人是小林太太。

内容极其简单，一张图片配一大段文字，图应该是临时拍的，是一张旧照片，散乱地放在一堆照片里。

【笙，我知道以我的立场来说这件事真的很唐突，但我觉得我们关系还不错，算是朋友。不过更多时候我会觉得你更像一个孩子，本来你也只比我女儿大几岁。

我其实很想帮你，但你什么也不说。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拿给希真的照片里，或多或少都会混进一两张人像，你们长得不像，所以我猜你们应该不是亲属关系。偶尔你来我这边吃饭，你会看着手机里的他发呆。我记得的，他就是照片上的人，希真说你喜欢他。

一开始我不相信，毕竟她随口的话太多，后来我也看出来了。怕你觉得尴尬，混在照片里的人这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想你应该真的很喜欢他，不然为什么每次拿来的照片里都会夹这么几张，但你们并没有在一起，是有什么麻烦吗？

关于这点，其实我并不能对你做什么有意义的帮助。但我觉得，真的爱一个人，就不该两个人都感受着岁月孤独。

爱不一定会是两个不同人之间的情/爱，但无论哪一点，真心的两个人是可以胜过未知恐惧的。你会经常笑，但这些都不是真正让你快乐的原因吧，一定是少了什么。

为什么不勇敢一回，去试试？尽管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但至少不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后悔，不是吗？】

最开始，冉时想说他没有承受结果的能力，可到最后他也只是回了句“谢谢”。

他的未来还很长，他真的不想生活在一天又一天的感慨曾经没怎么怎么样的情绪里。

况且，自己还不算到了一穷二白的地步吧，至少曾经没来得及交出去的真心还能拿来做赌注，这次有什么后果……再说吧。

生活毕竟不能更糟糕了。

那封邮件可以说直接冲昏了他的头脑。

“喂？”程雨生弯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飘飞的思绪立刻回笼。

冉时一打开他的手，“不是出去玩？走吧。”

程雨生轻轻抿唇，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开口。

打起精神来，他想，现在应该是自己最近的高光时刻了。

由于一切比较突然，他们都没什么准备，上了公交车才开始查看附近的地点。

最后去的市中心，发现以前一直想去但没时间去的博物馆开放，两个人各怀心思在里面逛了一圈。

出来时听说附近还有个大型漫展，赶新鲜的程雨生现场直接买了两张票，进去发现还能见着自己的童年回忆。

不过他不怎么看动漫，游戏也好几年不玩了，所以基本不认识几个人物。

他在一个摊位前购买了所谓“惊喜福袋”，八十块让他荣获一只按动中性笔以及一张海报。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今天大概也是程雨生最近过得最舒坦的日子了。

不过人都是贪婪的，黄昏渐处时，程雨生摩挲着手机，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劝冉时跟自己留一张合照。

他把手机摆到一处高点的地方，拉着冉时比划了两下，虽然觉得对方可能只是拿自己当傻子，他也没抱多大希望。

冉时看了眼，抬手将手机摆正后站到他旁边，“都行，看你吧。”

原本冉时想摆刚刚的动作，觉得有点傻气又放弃打算直接脸对着镜头。

一旁程雨生却临时变卦，举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手上的冰饮贴在他脸上然后俯身吻上冉时眼角。

只是一刹那，冉时震惊之前照片就定格。

他慌乱地把人推开，程雨生却没什么别的表示。

斜阳从两人的空隙穿透，定格成点点光晕。

“你——”

“明明和以前就还是一样的……”

冉时闭了嘴，看向他手上的果酒饮料，觉得这人在装，但他的证据不足。

他一把夺过程雨生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期间心里止不住骂骂咧咧。

他没做好彻底地放下过去然后两人就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每天嘻嘻哈哈，今天冉时选择出来，也只是踏出第一步想试试。

程雨生在一边咂了咂嘴，上前把自己的手机拿起看了眼照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回头看向冉时，他正蹲在一个花台上，手臂把整个脑袋遮住了。

程雨生在他下边蹲下，然后仰起头，“我刚刚亲你了，你不亲回来嘛？”

亲你大爷，冉时现在只想打他。

冉时还算了解程雨生在喝酒这方面的德性，他要不喝一点什么事也没有，要不直接不省人事。

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还能红着脸跟自己“天真无邪”地对话。

只是过去了这么久，程雨生是装还是分不清现在和过去，这点冉时不是很敢下结论。

但他更加偏向前者。程雨生在演戏，只不过接着那几乎不存在的酒精胆子更大了一点。

而事实上程雨生大概是两者兼有。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颜色混在一起亦真亦幻。

透过彩色的雾气，他想伸手尝试一下是不是真的，所以又有了之后听起来像是撒娇的语气。

冉时始终低着头，静静看着地上爬过去的几只蚂蚁，等它们从视野里消失，他才开口：“先回去了，谢谢你今天陪我。”

程雨生没说话，拇指轻轻地从冉时眼角擦过，“不管怎么变，你还是好看，像今天的……太阳，还有风。”

“你依旧很烦。”

冉时跳下花台，回头还想说句“但和从前一样”。

最终也没开口，他把这归咎为自己不和神志不清的人说话。

一会儿后，冉时把人送上公交车，并且还好言提醒他别真醉过站。

他在后面的位置坐下，想着，程雨生也就一个普通人，可到了自己眼里，偏偏又成了最特殊的一个，所有的变数都是他。

【身处深渊的人，看谁都是救赎。】

没由来的，冉时想到了这句话。

可他认为自己并不需要什么所谓的“救赎”，程雨生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为了他自己而活，爱自己才能更好的爱别人。

不过冉时又想，或许他们都能互相弥补曾经“欺骗”的日子呢？

如果重新来一次，应该不会在同一个跟头上栽一次吧。

闭上眼，冉时不愿再想，一切如果早已经定好了，那不如就顺其自然。

他伸手去触碰车窗，浅金的夕阳穿过指缝，他能看到程雨生脸上被镀上的一层柔和颜色。

斜阳欲坠，明天升起的还是这一轮，但冉时希望明天的故事会是新的。

车上人不多，冉时看前座程雨生旁边一直没人，他便在晃悠悠的车内站起坐到了前面。

刚一坐下，程雨生就跟知道什么一样把他垂在身边的手握住。

冉时稍微倾斜了身子，将一记吻落在程雨生额头。然后又拍了拍前面的小孩，示意他稍微地安静一点。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对自己的宽恕了。

冉时手上握紧了些，眼睛却瞟着另一边的窗外。

朦胧间，程雨生听到了嘈杂的人身，有人在喊他。

应了声，程雨生又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面前站着的人。

“学长？该下车了。”

“啊……我睡着了……对，可能太累了。”

他甚至还非常配合地揉了揉太阳穴，虽然他在车上的确迷迷糊糊睡着了。

做戏还挺全。

冉时在心里默默点评一句，“学长不记得了？”

程雨生正想开口，见人下车自己也赶紧跟了上去。

“其实我还有个计划的地方没去……”程雨生在后面边走边说，一不留神撞上了恰好停住的冉时。

“你记得啊？”冉时伸手把他低下的脑袋撑起，又问：“那学长还记得自己都干了什么吗？”

意识倏地回笼，程雨生几乎是一惊地抬头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冉时却已经走远了些，程雨生这才注意到，他们下车的地方是冉时住的小区外公交站。

“国庆快乐。”冉时突然转过身说，“还有，今天的太阳和风的确不错。”

微微使人发热的暖意，偶尔吹动发丝的轻风，里面参杂着刚刚好的微妙。

程雨生人站在原地，脸上却不自觉地挂上笑。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说过的“太阳和风”。

他一下跟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心脏飞快跳动。

笨蛋小学生臭情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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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间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