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值深夜,李之鸣在屋中来回踱步,忽然听到院子中央传来轻响,下一刻他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棱,比月色先一步跃进来的是一身黑衣的少女。
柳乔巧摘下脸上的面纱,抬眸看了李之鸣一眼,说到:“这间屋子里的居然是你。”
李之鸣看着她眉头紧锁,即便屋内灯光昏暗,也能看得见她眼眶泛红。
“柳乔巧……”李之鸣出声想说些什么,却被柳乔巧直接抬手打断了。
“我刚刚回屋的时候被刘府的人察觉到了,已经有人开始在院子里巡查了……”
她现在说起话来闷闷的,顿了一会擤了一下,又继续道:“我给爹爹传书传不出去,有一阵屏障在四周拦着……很奇怪,不知是不是刘家为了防止山妖带走刘溪儿才找人设下的,但是……”
话说到一半,柳乔巧微微张嘴愣了一会,低着头,眉头紧锁,她又朝四周看了一眼,最后在李之鸣脑海内传声到:“可是刘溪儿根本没有被山妖劫走。”
李之鸣:“……”
停停停,宝子,你在说什么?
先别说原文里的柳乔巧和刘溪儿幼时根本不认识,随着柳乔巧脱口而出李之鸣就默认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在修bug,直到这一刻他有一点死了。
原文里的刘溪儿就是被300岁的云滇人三七掳走的,为什么是云滇三七精?因为李之鸣打麻将输给他那个云滇的室友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文里的刘溪儿是实打实的被绑架的啊!这一卷他都写完发表了,这哪冒出来的突发情况?重生之我穿进了自己的小说后发现原文白写了,这年头穿书背书不管用了,老师要自创题目了。
柳乔巧没看出李之鸣眼中熄灭的火光,继续说着刘府的情况。
“四年前溪儿还在,她给我写过信,她自幼便和张家大少爷定了亲,张家在鄂南,溪儿从未见过那个张家大少爷,只知对方是个浪子,常去歌楼酒楼,红颜知己不知有多少个,提起溪儿这个未婚妻,整个名门望族的子弟都是一脸鄙夷,说是刘家高攀……”
“于是溪儿在信里告诉我,她不想嫁,能不能让我帮她演一出戏。”
“什么戏?”其实出这句话前李之鸣就心知肚明了。
能是什么戏,无非就是柳乔巧帮刘溪儿演好这一出山妖抢亲,难怪在叙府的时候柳乔巧一点都不着急过来,想来是在给刘溪儿争取走远的时间,等他们来了刘家在胡闹一番,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让刘溪儿永远离开刘家,可是……原文剧情的走向是找到刘溪儿后刘家献上祖传的锦衣,在衣料破碎的地方发现了上官羽鹭本命法宝的线索。
“我要帮她离开这里……”柳乔巧还在说,“我和她约好的,一旦刘家传出大小姐失踪的消息我就来渝城悄悄告诉刘夫人,她一切安好,再帮她全身而退的……”
“可是刘夫人为什么三年前就去世了,为什么我和娘亲什么都不知道……”
“她去哪了,我真的找不到了……”
“上官羽鹭说你什么都知道,求求你帮帮我。”
李之鸣沉默着。
柳乔巧虽然年少有为,但终究也只是个16岁的孩子,她有点太想当然了,世家贵族这一把枷锁那里是那么容易撬得掉的,这比他原文写的还天真。
但是他喜欢。
“说啥呢,求我干什么,”李之鸣笑着拍了拍柳乔巧的肩,“我本来就是和你们一伙的啊,怎么开团不叫我?”
柳乔巧一愣,嘴角浮起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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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房,婢女端上茶壶正准备倒茶,却被刘老爷一挥手谴下去了。
上官羽鹭也不客气,提起茶壶为自己到了一杯,细细品茗。
刘老爷缓缓拨动手中的佛珠,叹了口气,“不知上官道长夜访是为何事?”
上官羽鹭放下茶杯,微微笑道:“刘老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您想约我谈话吗?怎么,莫非是因为令千金的事让您将这件事忘了?”
“哼,”刘老爷冷哼一声,见上官羽鹭提起这事,他便也不藏掖着了,“听吕掌门说你已经将那本心法修习参透了?” 上官羽鹭嘴角笑意不减,当是默认。
“荒唐!”刘老爷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目圆瞪,全然不复之前谦谦有礼的样子:“你莫非是还在寻那神明遗存之物吗!!”
他食指指向上官羽鹭微微颤抖,枯木一般的脸上皱纹更加明显:“你疯了吗?非要闹得魂飞魄散你才愿意收手吗!”
“哈……”上官羽鹭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他半张脸都匿在阴影里,除了唇上停留的那一丝笑,看不出别的表情。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他缓缓起身笑的越来越大声:“哈哈哈你好像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啊,老辈子,问道大会就在两年后,看得出近几年来朝廷对仙门愈加重视,只是……刘小姐好像不能悔婚啊。”
上官羽鹭转过头收了笑,俯视着目光凛凛地凝视着刘老爷。
“我对你们这种联姻把戏不感兴趣,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待我夺取魁首你要办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随着他言出,一阵妖风掀开木窗!桌上的烛火一摇熄灭!茶壶掉在地上摔碎刘老爷也跌坐上地上。
“你!”冷意漫上脊骨,刘老爷伸出手指了半天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
上官羽鹭也不着急,就站着等他的下文。
“东西早就不见了!”他面目狰狞,声音却细如蚊声。
“哟,丢哪了?”上官羽鹭微微仰头,挑起右眉意示他说下去。
“和那个婊子一起不见了!只有找到她才能找到那东西!”
刘老爷咽了口气,往后爬了几步扶着柱子站起身,“找到刘溪儿,和张家的亲事不能毁,张家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她带回来,你要的东西我亲手奉上。”
“你好像是在和我谈条件?”上官羽鹭歪了歪头,咧嘴笑道:“刘金三啊刘金三,靠女人吃一辈子你可真有手段啊,死了老婆嫁了女儿正好吃绝户,你可真是——人畜不如。”
刘金三被他说得满脸涨红,却一个字都不敢说,他咬紧牙关全身都在抖。
“不过这个交易……我倒是可以接受,你运气真好啊,要是柳乔巧没来我可不会给你那么大的面子。”
“三日后,我带着刘小姐回来,而你,这三日内要是再敢动什么把戏……”上官羽鹭向窗外看了一眼,那里闪着荧荧蓝光,赫然是一个阵脚!
“再耍这些幼稚的把戏,我可不能保证留你全尸。”
说罢,他一拂衣袖,两侧木门“嘭!”的一声大开,明明正值夏日,却让人觉得寒霜浸骨。
最后看野狗似的瞥了一眼刘金三,上官羽鹭背手走了。
就在他走出院子时,屋里狼狈的男人发出怒吼:“上官羽鹭!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天底下为你独尊吗!一朝落万物生待到问道大会开始才是你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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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秋!”山林寒风掠过,柳乔巧打了个喷嚏。
“你冷吗?”李之鸣回头看她。
“嗯嗯,”柳乔巧发出鼻音摇了摇头,“不冷,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上官羽鹭,你有没有听见?”
“没啊。”李之鸣耸了耸肩,提起手中的灯笼照了一下树干,果不其然看到了相同的标记。
“我倒是希望有人能大喊一声‘出来吧!上官羽鹭!’然后你师兄‘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话说你在刘府都调查了那些地方?万一她还藏在刘府呢?“李之鸣问。
柳乔巧沉眸摇了摇头:“我找遍了刘府都没有看到她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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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刘溪儿在刘府的存在好像一个影子,大家都知道她存在,却不知道她在哪。
跟着家仆到了厢房后,家仆并没有走,他们在院子里窸窸窣窣商讨着什么,时不时往屋子里望一眼。
柳乔巧熄了屋里的灯,侧身靠窗,听着园中的动静。
意料之中的,那些人并没有走,看样子是要守她一整晚了,于是柳乔巧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套夜行衣换上,折了一只狸花猫,悄悄从窗口放了出去,那猫儿一落地便似有了生命一般,叫唤着往院子里跑了,原本睡眼朦胧的家仆被着动静惊醒,吓了一跳后,喊道:“追!”,只剩两个人守在门口。
柳乔巧“嘁”了一声,走向另一侧窗口,一跃而起跳上了房梁。
烛火煌煌,两个侍女相伴走在刘府花园的栏桥上,其中一位蓝裙子的侍女正是被刘老爷打断话语的那位。
“浮梦,何苦呢,倘若你没去说那句话,这夜也轮不到你值。”
浮梦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笑到:“无事,夫人在世时对我有恩,难得有人问起她,我多嘴一句,也就被罚几个月工钱的事。”
“你那哪是罚钱的事呐!”一旁的侍女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还是对小姐的事耿耿于怀吧……”
听到这话,浮梦乍地红了眼,哽咽几声,她也叹息:“小姐的衣裳都送去浣衣房了吧?”
“早就送过去了,两条青绿色的裙子,比那柳家大小姐的还好看呢。”
浮梦连忙捂住那侍女的嘴,笑骂:“你怎么什么都说呀,哪天要是触了哪家大人的霉头,我可真护不住你。”
收回手,浮梦继续说道:“可惜了,这几身衣服虽好看,小姐却是不爱穿的。”
听到浮梦说完这话,一旁的侍女皱了皱眉:“小姐不爱穿这身吗?”
“对呀,这衣服对于小姐来说大了些吧,她穿着不舒服。”浮梦答道。
侍女听完脸色越来越怪了。
“真奇怪,这衣服不是三年前裁的吗?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她穿着怎么大呢?”
一听浮梦也觉得不对劲了,但也没多想,“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毕竟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小姐了。”
躲在柱后面偷听的柳乔巧拽了拽脸上的面纱,走了。
大概是他们来到的原因,这一晚刘府众人对刘溪儿的讨论度格外的高。
柳乔巧连转奔走好几个地方,得到的结果都一样:小姐好像存在于这个家中,但是我们都不清楚她什么样子了,我不久前才见过她呀,她那时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裙子来着?
有的人想要逃跑的话会故意降低自己的关注度,但柳乔巧清楚,刘溪儿不是这种人,也更清楚,刘溪儿做不到这一点,她生来便受刘府众人喜爱,再怎么说这些侍从也不会对她视若无睹,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整个刘府对刘溪儿的关注度降到了视而不见的程度——
固而,小姐突然不见了也合理。
所以刘溪儿是什么时候离开刘府的?
想着,柳乔巧走到了刘家的祠堂前,左右瞧了瞧,柳乔巧避开门口守着的家仆,偷偷从侧窗翻了进去。
抬头就看见巨大的香炉和满室的牌位,烟雾缭绕,在众多牌位之中,柳乔巧精准地捕捉到了“爱妻刘莹云之位”,“刘莹云”正是刘夫人的名字,而在她的牌位之下还立着一张空白的牌位,上面只有一道浅浅的刻痕,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但根据摆放的位置来看,那应该是刘溪儿的牌位,从牌位的老旧状态来看,应该是同刘莹云的牌位同一时间供上来的。
若是活人为什么要立牌位?若是死人为什么牌位上不刻字?
若是三年前供奉的牌位……那这些年出现在刘府的那个人是谁?
所有诡异奇怪的问题似丝线缠绕,最终汇聚成一位少女,笑着坐在柳乔巧身侧,笑到——来找我,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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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府出来进入后山后他们两已经在这原地打转了快一个时辰。
原滋原味的鬼打墙,除了少了迷雾简直和李之鸣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熟悉的味道。
“你说这鬼打墙是那个屏障产生的?那个屏障是什么?”李之鸣问柳乔巧。
“一个阵法……上官羽鹭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柳乔巧有些无奈的解释,“这个阵法不同于普通法阵,它可以将地方单独隔绝出来,有这个法阵在只要阵主不向外流露信息,外人就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甚至都进不来。”
柳乔巧紧锁眉头,能布下此阵的人整个江湖屈指可数,将他们排查一遍,皆没有帮刘家布阵的可能性,也不知道刘家去哪寻来的高人,他们是真的想把溪儿往死里逼……
李之鸣思索了一会,问她能看得出这个法阵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吗。是三年前,但三年前说明不了什么,如果是三年前刘家就察觉出了柳乔巧有逃婚的意向,那么布下此阵困住她也合理。
看着柳乔巧愁容满面的样子李之鸣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了一个绝妙的形容词,只见他安慰道:“没事,我以前的初中也是,大铁门一关只要你是个活的就都出不去。”
柳乔巧:“?”
大铁门是什么阵?
眼下情况和这个大铁门也不一样啊,四周封闭刘溪儿到底还能藏在哪里?她就像一个影子,悄然消失在了宅府里。
“话说你师兄呢?”李之鸣问,“虽然说他不在客房里,但是你能不能传个音让他过来,再这么走下去天都要亮了。”
“他……”柳乔巧踌躇了一下,说:“我的纸傀找不到他。”
“六百六十六,”李之鸣哼了一声,“是个睡觉开免打扰的。”
他话刚落,山林中突然发出了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警惕地向前望去,李之鸣下意识把柳乔巧挡在身后。
“救……救命……”女子微弱的呼救声传来。
李之鸣向前走了一步,灯笼的光芒正好照亮前路,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躺在水潭边上,四肢诡异的扭动着。
感受到光芒,她往李之鸣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把李之鸣吓了一跳——那女子满脸都是血。
李之鸣转身抓住柳乔巧的胳膊往后跑,柳乔巧却怔在原地怎么都拉不动。
“走啊!”柳之鸣着急的吼,“这难道是刘溪儿吗!”
“不是……”柳乔巧低头看着地上的横线,那是她刚刚做的记号,就在横线的前方,是李之鸣刚踩上去的脚印。
“阵法被破了。”
她话一出,李之鸣也愣住了。
所以,整个后山的阵法是被这个白衣女子破开的?
吸血鬼被热血青年烫了个嘴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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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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