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僵硬地跟在青年身后进屋，他思考着对方最后那个音节是什么意思？是俄语嘛？毕竟对面看着应该有点斯拉夫血统。

“坐。”青年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样，姿态随意地坐在木头躺椅上，像他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子。

木屋的陈设简单但十分精致。就像是哪个剧组根据“森林里的独居猎人的木屋”这条设定来精心布置的一样，一看就是放映厅的手笔。

李言的位置正对着窗户，窗户下躺着一具尸体，衣着整洁，喉咙有一道切口，出血量不大，凶手下手利落，只切开了气管。之前窗玻璃上的血迹想必也属于这位先生。

他吞了口唾沫，自觉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李言，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明天我公会的人会来接应我，然后我会为今晚的收留支付报酬。我可以列个清单，你看需要什么，担心我违约的话，我们可以签契约。”

幸好自从他获得那个保命道具后，未雨绸缪地将自己的一部分资产放在了公会仓库里。这下真是彻彻底底地破财消灾了，李言不由得苦笑。

“阿列克谢。”青年向他露出一个幅度热情的笑容，森白的尖牙刺痛着李言的瞳膜，让他喉咙不自觉地缩紧。他生出一种对面那头漂亮野兽随时会咬断他脖子的错觉。

那股仿佛还身处剧本空间的恍惚感依旧笼罩着李言。

“报酬的事情可以先放放。我现在相当好奇李先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您可不像常住民。”话是这么说，但其实A才是正儿八经的“新手”，在遇到窗户下那个倒霉的本地居民之前，对灰色区域的了解甚至没有李言多，更不用提对整个剧本空间。

但巧得是，李言这个名字出现在A的剧情线里。这位小炮灰贡献了生命做他和他未来“前男友”的感情加速剂。

或许是剧情的恶意也说不定，让这位大概率是同一人的李言先生早早地撞到他面前。

李言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不瞒您说，我上个本是对抗本，被人坑了，付出了点代价脱身。”他恨恨地想，要是下次再遇见白落星，说什么都要报复回去，更是要让友方早早提防那个脑残。

A挑了挑眉，想不到剧情线里看着就是个废物的主角还有这个能耐，害得一个大公会中坚成员沦落至此。“啊，是和李先生敌对公会的人吗？”A假惺惺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

“不，算是猪队友吧。”李言看上去不想多谈上个剧本的事。“为了表示诚意，除了一些道具，如果您对B区的情报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整理给您。”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称“阿列克谢”的青年不是他惹得起的，这次属于是撞大运了。自己所在的公会是排名A区第二的“启明”的B区分会，算是一等一的大公会了，但在他接触得到的资料里完全没有青年这一号人。

甚至热度高的演员直播以及玩家们每次通关后上线的完整电影里，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位的身影。但毕竟这张脸摆在这里，只要出现一次都不至于默默无名到这种地步。所以很有可能阿列克谢一直待在灰色区域里，而这无疑将他的危险程度再度大幅拉高。

希望这位爷能对他给出的这些东西满意。

A意外于对面的上道，完全不知道李言直接忽略了他是个新人的可能性，甚至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仍然谈判失败而死”的与虎谋皮般的思想建设。他满意地往躺椅上一靠，向对面发出了一份拟约。

“叫我A就好，现在让我们谈谈报酬的事情，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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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过去，太阳亮的刺目而冰冷，将天幕照成白茫茫一片。但整个灰区大部分却是阴暗高耸的哥特式建筑，两者组合在一起像某种诡异又和谐的拼贴画。

阳光像是带着恶意将整个灰区拉到高悬的白日之下审判，地面上铺满了张牙舞爪的各色影子，一时间世界像是只有黑白两色，带来和夜晚不同的压抑。

李言只觉得早晚都住在灰区的很难不抑郁，更别提这里白天有高危玩家，夜晚有雾区怪物。

所以说除了那些疯子和被驱逐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害怕剧本任务失败。失败意味着掉到“无评级”，“无评级”意味着居住区变为灰色区域。

而到了灰区就是慢性死亡，想恢复评级要最少拿到A的评价来向放映厅证明你还有价值。至于再失败一次嘛，就是被丢到雾区喂怪物，和死刑没区别。

以上情报来自于“猎人小屋”的前任屋主。

至于A为什么在灰色区域，很简单，他是个“偷渡客”，没有被分配到安全屋，出生地自然是灰区，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他想去哪儿去哪儿，经实验，他甚至能踏入正常玩家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雾区。

A觉得他的系统可能因为八百年没更新导致版本号过于低下，这些写在别人新手指南里的东西他一概没有，除了演员论坛尚且完好外，其它功能也都七零八落的，比如说只能看不能买的系统商城，每次一下剧本就会自动打开且无法自主关闭的演员直播间等等。

可以说就差把“祝您去死”写在他的个人面板上了。

在昨天搞清楚了诸多差别后，A想弄死放映厅主人的心更加强烈了。虽然大概率是世界意识的锅，而不是那位恋爱脑邪神搞得鬼，但不妨碍A把这笔账也算在对方头上，反正剧情要是走起来，对面给他下得绊子只多不少。

他们很快来到了灰区和E区的交界，一块黑色的流体屏障。李言同公会的朋友拿着启明公会的凭证在这里等他。

不怪大部分人削尖了脑袋都要往公会里挤，只要别死在剧本空间里，任务失败后的出生点也只是从自己的安全屋变为公会驻地，不必担心沦落灰区。

当然李言这种意外也不是没有，只能说那个保命道具相当严谨，说是全部财产那就一分不少，把他的公会凭证也抄没了。

“太谢谢您了，还把我送到这里。之后说好的道具我会用系统邮件寄给您。”看到好友的身影，李言才终于有自己活下来了的实感。

A不甚在意地道：“客气了，毕竟李先生要是出了意外，我可就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了。慢走，一会儿见。”他最后半句话压在了嗓子里，轻柔低哑地仿若死神的袍角在鼓动。

李言到过别，迫不及待地和朋友穿过屏障，没有听见A最后诅咒一样的呢喃。

A看着他的身影被黑色流体完全吞没，只剩下一小圈荡开的涟漪，低头看了看面板上不久前弹出的剧本邀约，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 尊敬的阿列克谢先生，

您的下一场电影《悬崖上的古堡》，将于三天后开场。

期待您的精彩演绎。

————地狱放映厅］

这就是他和主角第一次见面同时定情的剧本。而可怜的李言先生也正是在这个剧本里用生命成全了他们的“爱情”。

真是令人恶心，A垂下眼睑，但唇角的弧度却越加放肆。

早晚把这些神经病世界全部砸烂。

李言：喂我花生！喂我花生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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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限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