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问题太多，林衍根本没有机会把问题抛出来。
众人终于发现曙光。
伴随着他们的确认，每个人胸前的名牌发生了变化。
一号林衍，变成了许成材。
二号变成了柳月明。
三号变成了穆康，四号变成穆珲，五号变成了穆桐，六号变成了穆小海。
二号……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柳月明了。
柳月明惊奇地低头，抚摸着胸口的牌子，“敢情，我们直到现在，才拿到属于自己的人物？？”
她不是新手了，进了这么多剧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再次抬头确认，序列号变成名字，还真有点不习惯。
但……每个人的形象，都对应上了剧本内的身份。
穆康是中年男人。
穆珲和穆桐年龄相仿——唯一不太对的是，他们并非长得一模一样，看上去，只是一对普通兄弟。
而穆小海则是个年轻女性，符合刚刚结婚的年龄。
穆桐说：“我和穆珲的长相不一样，是因为不想开始就暴露吧，不然我们一进门，谁看我们都是双胞胎。”
“对。”穆珲点点头。
其他人也赞同这点，便无人计较穆珲穆桐长得不一样，默认他们为双胞胎。
“现在，新的身份有了，那还有新的线索吗？”柳月明问道。
她伸手碰了碰面前记忆的光球，他们之前便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记忆的。
可这次不管她怎么碰触，面前的光球都没有任何反应。
“……”柳月明失望道：“真的没有别的线索了？”
穆珲抬头看了看房间四角，摇了摇头，道：“应该……是没有了。”
名牌都改了，枭神却不出来。
这是铁了心让他们自生自灭。
“但好歹我们有了新的进展，按照我们如今的身份，再盘一盘记忆中经历的事情吧。”
他们又开始复述第一轮的线索。
然后发现，第一轮描述的内容，虽然有误导性，但套他们如今的身份，也十分合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众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时，林衍一直没有说话。
穆桐的目光忽然落在林衍身上——按照剧本中的身份，两人是一对同性恋人，他刚好也给林衍抛出过橄榄枝，只可惜，被林衍拒绝。
这么看，这个副本对他们每个人都相当了解。
他忽然说道：“许成材，你有什么看法吗？”
林衍沉默了许久，才意识到“许成材”这三个字，是在喊自己。
他看了穆桐一眼，道：“你们不觉得，一天之内接连举行六场继任仪式，有点奇怪吗？”
“你别说。”穆桐道：“我一早就觉得奇怪，但大家的时间线卡得很死，我就没敢多说什么……”
林衍低头道：“比起一天之内连续举行六次继任仪式，我觉得……更像是一天之内举行了六次。”
“啊？”柳月明一懵，“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穆珲却反应过来：“你说得对，一天内举行六次，更有可能！”
柳月明又看向穆珲。
穆珲解释说：“这六场继任仪式，是同时举行的，这说明，枭鹰村，不止一个长老！”
“有什么证据？”柳月明问道。
其他人都犯了难。
这也只是他们一时猜测……
林衍却忽然道：“在神社的大殿中，一共有六尊枭鹰像，我认为，神社至少应该有六名长老。”
“……”柳月明表情不可置信：“这不可能，这样的线索，怎么可能跟长老数联系在一起！”
林衍抬头，静静看着她。
他的双眼沉浸，光是这冷静的眼神，就让人不自觉想要相信他。
柳月明强烈的反驳瞬间弱化了。
她甚至已经下意识相信了林衍所说，长老不止一人的结论，只是林衍举出的证据，实在是无法让她信服……
穆珲却道：“也有可能，神社内的每一样陈设都有自己的特殊含义，为什么我们刚好是六个人，而神社内的枭鹰像，也刚好是六个呢。”
柳月明的眼中出现一丝迷茫。
“我们遗漏太多线索了。”穆珲皱眉，“仅凭目前的情况，根本没法得出真相。”
可那个枭神很狡猾，在他们什么时候都不知道的时候，诱骗他们用完了证据的次数。
现在，他们想要回头查看，也没有机会了。
“也许……我们可以重演当时的情形？”柳月明小声说道。
她说之前，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说出口，却又觉得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人也跟着变得积极起来：“对，就是这样。”
她起身，对其他人说：“你们还记得，第一幕发生了什么吗？我在厨房做饭。”
她走到房间的角落，做了一个颠勺的动作。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柳月明的意思。
记忆中所有线索他们都已经看过，枭神不愿意再次让他们进入记忆，那他们就依靠自己的记忆，创造出一个“现场”。
之前每个人的身份不明，可能很多细节都被遗落了。
重新演绎，可以帮助他们回想起关键性信息。
穆珲立刻起身，拉着穆小海坐到桌子的一端，道：“我醒来时，我们两个就已经在饭桌旁了。我和穆小海，好像是一起生活在柳月明家的。”
穆桐走到林衍身旁，道：“我俩应该在房间……啊，我爹不喜欢我们，我跟着哥哥，带他住进了柳月明家。”
正在做饭的柳月明抱臂挑眉，她家好像是个收容所，什么人都可以过来。
穆康举手：“我们剧本的开始时间好像不太一样，我第一次醒来，就是站在街上，我知道我要去柳月明家，就过去了。”
林衍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剧本中……
……
……
我叫许成材，是枭鹰村的一名村民。
跟别人不同，我是一名男同性恋。
我与穆康的儿子穆桐相恋，我们偷了神社的婚书私订终身。在这个封闭的村子，人们对同性恋爱的抵触没有那么大，看到我们也只是揶揄调侃。
但穆桐的父亲穆康，却坚决不同意这件事。
穆桐带着我从家里跑出来，没有地方可去，我们只好去投奔他已经结婚的哥哥，穆珲。
这天清晨，我在穆珲家醒来……
……
林衍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腰间，沉甸甸的。林衍推开这条胳膊，回头一看，发现穆桐正躺在他身边——这是他的同性恋人，两人刚刚在一起，没有多久。
穆桐还在睡，林衍心事重重，他没有叫醒自己的恋人，而是独自下了床。
他穿上鞋子，来到客厅。
这栋屋子的结构并不复杂，站在客厅门口，可以通过厨房敞开的门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灶台旁。她是穆珲的丈母娘，名叫柳月明。
客厅里，穆珲和穆小海都在，看到林衍，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一言难尽。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穆康携带着一身冷气从外面进来——他好像又被自己的妻子赶出来了，他跟柳月明的事儿，至少在屋里这些人眼中，不是秘密。
他没理会坐在客厅的儿子儿媳，也没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林衍，进门后，直奔厨房。
“想死我了。”
穆康抱着柳月明，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气。
柳月明拿他没办法，佯装生气地推了他一下，道：“你来干什么？”
穆康笑了：“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我当然要来。”
柳月明被选中成为枭神教的长老，成为长老后，她将戴上面具，前往神社生活。
……
“等一下。”
剧本回忆到这里，穆康忽然打断了众人。
无门无窗的圆桌房间里，穆康疑惑地来到柳月明身边，道：“我们不是奸夫□□吗？”
这用词，让柳月明狠狠皱眉。
穆康道：“柳月明要去那个什么神社，我们以后都不能见面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难过呢？”
穆桐站在旁边，沉思道：“也许是因为这是一件好事？当长老这么光荣的事，你为什么要难过？”
穆康道：“我当然要难过，她只是我的姘头，又不是我老婆，光荣也是对她来说光荣，对我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
如此自私的话，也就只有穆康说得出来了。
但他的话，同样给了其他人一点启示。
“对。”穆珲道：“他说得对，他连穆小海跟我的婚事都反对，应该也是不希望柳月明去当长老的，对他来说，柳月明留在家里，随时随地等他最好。”
柳月明抱臂，嫌弃道：“真恶心啊。”
穆康：“……这又不是真的我本人，我说的是剧本中人物的想法！”
柳月明别开头，懒得跟他计较这个。
穆珲道：“这是疑点，我们先留存，继续吧，后面发生了什么？”
后面发生了什么？
林衍的记忆再次开始运转……
他们又回到那个场景里。
……
厨房里，穆康和柳月明正在打闹**。
忽然，穆康一转头，看到了静静站在卧室门口的林衍。
他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对于这个诱惑了自己儿子的人，他十分厌恶，当下皱眉：“你为什么在这？”
林衍很怕他，他很心虚，自己也不知道跟穆桐在一起，是不是对的。
他嚅嗫着想避开穆康的视线。
他的模样，更加激怒了穆康。
穆康冷冷道：“我没办法跟他一起吃饭。”
他这话是对柳月明说的。
说完之后，穆康就甩手离开了。
柳月明在厨房皱眉，看上去很想骂人，但是最终没有开口。
林衍背后的房门打开，穆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从后面抱住林衍，安慰着沮丧的恋人：“爸爸虽然现在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但是只要我们心意坚定，最后他一定会接受的。”
“对不起。”林衍十分愧疚，低声说道。
“别这样。”穆桐抱住他，低声安慰道：“我们是一家人，他会接受这件事的。”
林衍感觉到自己摇了摇头，推开了穆桐，道：“你才是爸爸最喜欢的儿子，我只是……”
他只是一个外人。
却让穆康和穆桐几乎决裂。
他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这时，柳月明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看到相拥在一起的这对年轻人，她深深叹息一声。
大概是因为这两人都不是她的孩子，她对同性在一起这件事，就没那么抵触。
甚至觉得那个叫许成材的年轻人很可怜。
她说：“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饭吧。”
得到柳月明的允许，林衍终于还是留下了。
饭桌旁，穆小海跟穆珲已经在了，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看林衍的表情很是古怪。
入座之后，林衍发现穆桐还站在原地，他有点害怕，下意识就喊了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昵称：“哥哥。”
“……”穆小海皱了一下眉。
这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她不去联想，便能忽略两人是恋人的事实。
然而这个称呼，却粉碎了她之前的幻想。
是的，眼前这个叫许成材的男人，跟自己丈夫的弟弟之间的关系，跟自己和穆珲一样，是恋人，甚至是夫妻。
穆珲也是表情古怪，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受欢迎就算了，还这么不知道避讳。
奇怪的氛围让林衍更加无措，穆桐却来到他身边，再一次安慰了他。
“就这么叫我吧，我喜欢你叫我哥哥。”
穆小海别开头，不想看到这两个人。
柳月明把饭菜端上，她坐在穆小海身边，开始吃饭。
大概是有林衍和穆桐这两个“外人”在场，穆小海一家也没有说话，众人沉默地吃完了饭，其他三个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了。
……
到了这里，穆珲忽然喊停：“等一下。”
回忆暂停，所有人看向穆珲，等待着他的发言。
穆珲说，“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从吃完饭到出门这段时间，我的记忆好像是空白的。”
“对。”穆小海颤颤巍巍地举手，“我也是类似的感觉，做梦一眼，一眨眼，就去了街上。”
柳月明道：“我也一样。”
其他人也纷纷举手。
大家的感受都差不多，就是这段剧情结束了，很快过渡到了另外一段。
林衍一开始只以为他们当时在“剧情状态”。
在某些游戏里，大部分时间由玩家控制角色，选择自己想要的选项，但在某些关键的剧情节点，游戏厂商会播放一种叫作CG的动画片，里面主角的行动，都已经被提前规划。
有时候主角或配角会在这些CG中死亡，被人戏谑地称之为“剧情杀”。
林衍只以为自己是被“剧情杀”了，所以才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但现在想来……
“你们觉不觉得，像是剪辑？”林衍忽然问道。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一个新的理念，出现在这个剧本中。
剪辑。
这两个字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他们竟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对，剪辑！”柳月明惊呼一声，“太像了！包括我们之前对自己身份的误会，一切都像是把一份完整的记忆剪辑，分切成不同的片段……来，欺骗我们？”
“欺骗我们吗？”穆珲皱眉，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欺骗我们？谁欺骗我们？”
无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只好将这个疑问再次保留，继续刚才的记忆。
……
林衍跟那些人告别后，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先是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得知一个线索——这村庄常年封闭，用普通的办法，无法离开。
此时，林衍主动打断了这回忆。
他提出疑问：“村子里还有其他人也说，尝试过，但离不开这个地方。这个剧本应该存在非自然的力量。”
穆珲反问道：“你认为这种非自然的力量来源于什么？”
林衍沉默半晌，道：“枭神。”
此时此刻，他们也是被枭神困在这里。
穆桐道：“可是，封闭村子应该是枭神教的意思吧？枭神不应该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林衍摇头，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总觉得这个故事，还少了很关键的一环。
“那还是继续吧。”穆桐道。
……
属于他们的记忆继续，大家各自分散，调查有关枭鹰村的一切。
很快，中午到了，他们被剧情的力量催着，来到了北山的神社。
那是众人第一次看到枭神教长老。
他穿着白色的袍子，戴着面具，站在众多信徒之后。
这个画面，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正是因为如此，更多的疑惑出现在众人心中。
“他戴着面具，穿着长袍，除了声音，连男女都听不出来……这真的是马上要卸任的长老吗？”
穆桐问道。
柳月明也说：“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要成为长老的人，需要去神社内祈祷那么长时间，成为长老后，就戴上面具，穿上袍子，再也不跟家人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呢？”
“……像、像是在掩饰什么。”穆小海小声说道。
她发言不多，但似乎格外敏感。
出声被人注视后，穆小海看上去更紧张了，低着头，解释道：“戴上面具，不就不知道谁是谁了吗？长老们……一开始戴面具，说不定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
“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柳月明皱眉，“他们在枭鹰村跟土皇帝一样，为什么要掩饰身份？”
“……”
是啊，为什么要掩饰身份？
有什么原因，不能让别人看到他们的脸。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
相反，他们很聪明，逻辑性很强。
这个问题一抛出，他们脑海中瞬间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要掩饰身份？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明面上那个人。
联想到神社后来发生的事……
“卧槽……”一向沉稳的穆珲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而林衍，则忽然抬起头。
连起来了。
一直以来觉得奇怪的地方，都连起来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才是他们六个人没死的真正原因。
“我们……不是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