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闻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这衣服,真是丑啊。
她的手艺果然很差劲。
贺辞闻想了想没出声,静静地看着王铁门憋着一肚子火挣扎。
夏清侯胳膊长,又盖着一层厚实的肌肉,穿了半小时还穿不上去,冷着脸手上没忍住一用力。
“刺啦——”
左胳膊终于硬塞进去,左袖子却整个崩了。
棉花噗啦一下再腋下整个炸出一片,像是爆了一坨恐怖的白腋毛。
男人的背影瞬间僵硬成石雕。
衣服紧绷绷地套在身上,现在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他一股郁火终于快闷不住,转头要看看那女人到底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拿着两百块的钱干两块的活计还睡得正香。
结果这一转身,迎面就和靠在墙上坐着的贺辞闻面对面眼对眼。
贺辞闻淡然若素地无意识眨了眨她那双说杏仁也杏仁说凤眼也凤眼的眸子。
清早的寒意这会子在火花四射的碰撞里淡去了三分。
男人的拳头攥紧了。
夏清侯裹着乡土青灰袄子,一头黑发半覆在脸上,两眼透过刘海跳着寒芒。
半晌,他那薄唇弯了弯,雪白整齐的牙在灰蒙蒙的瓦房路噌噌地阴森发亮。
“这就是你做的东西?”
夏清侯方才蹦出来的尴尬这会居然无所谓。
横竖就他们两人,行啊。
那就看看这豆腐渣工程到底有多豆腐渣。
签过多少合同都没叫人占便宜,轮到这小活计却不堪一穿。
就算身体再好,也不是感受不到温度。这地方四面绿植,同等温度下比城市冷的多。
冻了几天怎么地也够了。
夏清侯的后槽牙悄无声息地狠狠磨了两下,满身心的戾气涌了上来。深呼吸,他强行拉回理智。
真想犯浑。
他向前两步,人高马大地直接横在贺辞闻身前。
这人个子太高压迫地很,贺辞闻默着脸,眉头微动面无表情:“我说了,我不会做。”
言下之意被人转个弯一理解大约是:能给你动手还是看在钱都份上,别不知好歹兴师问罪。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夏清侯冷嗤,唰一下直接把左袖子整根扯烂了甩在贺辞闻床上,深刻的凤眼三分厉色,口头上再无温度,逐字逐句:
“是不会做,还是根本不想好好做。”
其实贺辞闻没这个意思。不过她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称述而已。
她确实不会。
但是她这张万年一个表情的脸,这会儿看着真是该死地挑衅。
任谁都不大能忍,更何况夏清侯个常浑吝不羁的。
她一双盖在头发下的眉眼终于皱了起来,老被缠着问话实在叫人讨厌。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烦人。
贺辞闻不耐起来,唇角淡淡撇了撇,一把清冷的嗓子颇降了温:
“你想找茬。”
贺辞闻微微抬眼,头发顺着她的动作向下一滑动,微微叫几寸额头显了出来。
这眼睛够漂亮,但是一点情绪也没有,看着就瘆人。
还没消停的剑拔弩张这会直接拔高了几个点。空气静默地可以听到心跳声,这房子里的一墙一瓦似乎染上了来自二人的寒霜。
夏清侯更往前了一步,倏地弯了腰,光裸的左胳膊适当的肌肉隆起朝贺辞闻伸了过来,贺辞闻微微眯眼,准备好了蓄势待发要和他干一架,脊背已经绷紧逐渐拔地而起。
她现在这身体很可能不是这人的对手。
但是没事。
贺辞闻遇事,却不怕事。
不管输赢,要打就打。没指望和这人能有多少和平相处的时候。
右拳在被子里捏了捏,贺辞闻开始盘算自己能和这人过多少招,忽然身体一跳。
“阿文!阿文!我回来了!交钱啊!”陈老太的大嗓门一下子响彻在院子门前。
贺辞闻已然挺了上身大腿用力,谁成想被这突兀的一叫,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都啪一声断了线。
夏清侯一只大腿搁在这小竹榻子上要和这个摆明了想和他来一架的没点数的女人掂量掂量,猝不及防被喊了一大声耳膜生疼。
噼里啪啦,老旧的竹床在这冒昧而诡异的氛围里十分恰当地自己炸开了花,两根老竹片从床中间裂开咻一下分头爬开。
轰隆两下,做床中央的贺辞闻率先遭罪,一个动荡摔进床中央。
许是人遇难的本能反应,好巧不巧,她枯黄的手伸地电闪雷鸣一样快,直接拽住了夏清侯的左手腕往下一齐倒。
夏清侯瞳孔随着贺辞闻动作猛地一缩,伸手就要把胳膊从这女人手上拔出来,却被搭床放置而滚下去的青石头绊了一跤,闷声仰倒在硌人的不平石块地,扑起一阵灰。
晨光之下,扬起细密的灰雾。
贺辞闻在这档口无法自制地闷哼一声,床直接陷了下去,棉花单薄,竹条锋利,背后一阵刺骨的难言剧痛。
她深深喘一口气,倏地甩开了男人的手,顾不上外面陈老太还在叫,枯黄的脸纠结片刻,用右手绕到背后费力地摸了一把。
“嘶!”
刚一摸上去,湿黏的液体顷刻染上指尖。
夏清侯起身,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团狼狈,开口想说什么,却还是闭嘴,把先前的不悦放到会压了下去。
嗅嗅鼻子,冷气里似乎飘了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他俯视这倒在地下好像起不来的女人,忍住了没质问她拉自己的事儿,不语一秒道:
“你怎么样。”
贺辞闻再一喘气 ,孱弱不少的身体有些遭不住。
外面的陈老太见里头噼里啪啦地一通,却没人回。禁不住着急,把吊水瓶挂在院子门口的老树枝丫上,垫着脚拍起门来。
“干什么呢!回话啊!不是要赖账吧啊?阿文,阿文!”
夏清侯透过拉了一半地窗子往外望了一眼。又看了眼贺辞闻。
这老太太属实有些烦。
他皱着桀骜的眉,越发开始觉得躲到这地方来并不一定会轻松安逸。
很可能背道而驰也说不定。
眸子下移,夏清侯漂亮的嘴唇微动,这女人在这时抬眼,气息尚还不稳张了口:
“柜子第三层下面压着钱,你拿三百赛到门缝底下给她。”
那淡漠无波的眼里透三分无奈。
夏清侯要出口的拒绝半晌遏制在喉,他照着她意思找到了钱,抽出三百开了门出去弯腰塞在了门缝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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