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赶到医院,周易已经苏醒过来,被送回病房休息。
他的父母也来了,分别守在周易的床边,拉着他的手说着什么。
岑宁宁靠在病房外面的墙上,一语不发。
凌晨的医院走廊灯火通明,护士来往穿梭,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病患们身上的味道,无端让人心情低落。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岑宁宁这才看了一眼苏澜。
苏澜向来衣着得体,但此刻面容憔悴,身上有点点血迹,手臂还包着纱布。
“苏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摔了一下。”苏澜避重就轻,“周易怎么样?”
“病情恶化,各个脏器都在被病毒攻击。”岑宁宁很平静,平静到让苏澜觉得,此前在电话里痛哭流涕的人不是她。
苏澜沉默了。
这个结果太沉重,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漫长的沉默过后,岑宁宁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周易说,他想出院,他觉得在医院里很难受。”
吸了吸鼻子,岑宁宁又说:“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我觉得回家也好,但是我不能做这个决定,所以擅自联系了他的父母。”
“他肯定要恨死我了,原本他已经好几年没和父母联系了。”
“他不会,你这么做是对的。”苏澜走过去帮她把凌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你先回去休息一会,有他爸妈在,你暂时不用担心太多。”
“苏老师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大半夜给你打电话吓着你了吧?”
“没有。”苏澜抱了抱她,“我们都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解决问题。”
苏澜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周易的病容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爬起来洗漱,还是打算去找沈卓凡。
想到凌晨他送她到了医院门口,她一下车,他便踩了油门疾驰而去,一副完全不想跟她有牵扯的样子,苏澜深深叹了口气。
苏澜想,他很可能会回家休息。但是当她赶到他家时,大门敞开着,家政阿姨正在收拾残局。地上的碎玻璃已被清扫干净,家政阿姨正低头用力擦拭着地上干涸的血迹。
“请问,房主在家里吗?”苏澜问。
“没在。”家政阿姨抬头,有些警惕地看着苏澜,心里对于这种大清早跑来找人的女孩没什么好感,语气难免变得很差,“要找人的话,你可以打电话。”
苏澜退出大门,转身进了电梯。
虽然知道家政阿姨让她打电话是一句讽刺的话,但苏澜还是给他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苏澜一打再打,打到第五个,电话终于被接起来。
“沈卓……”
“这位小姐你好,我们沈董正在开会,手机没带进会议室,有什么事请你稍后再联系他。”
“请问他什么时候能开完会?”
“这个我们不清楚呢。”
挂了电话,苏澜出门打车去了沈氏集团。
这里苏澜无数次开车经过,但进入里面,还是第一次。
前厅是挑空的设计,有三层楼那么高,墙壁上贴上了冷硬的灰色纹路大理石,公司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前台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却十分的精明能干,见苏澜没佩戴员工卡,便上前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此刻,苏澜才意识到,这个大楼数十层,即便她进去了,也未必能找到沈卓凡,而前台没有得到上级指令是绝对不会放她进去的。
所以她微笑着说,她是凯文的朋友,找凯文有事。
或许是每天打着何凯文和沈卓凡朋友旗号想混进公司的人太多了,所以前台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非常有职业素养地笑了一下,“好的小姐,麻烦您给何特助打电话,请他致电前台,确认后我们这边送你上去。”
苏澜拿不准何凯文现在是否在公司上班,但目前能帮她找到沈卓凡的人只有他。
“苏老师。”
“沈太太。”
苏澜刚要打电话,便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而前台则恭敬地叫来人“沈太太”。来者是谁,苏澜已然明了。
周素茵冲前台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到苏澜面前。
避无可避,苏澜索性放下手机,开口叫人:“阿姨。”
“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苏澜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挺直了背,却一言不发。
周素茵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我来找卓凡,他还在开会呢,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苏澜想拒绝,但是周素茵却亲热地挽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说是走走,但其实周素茵是把她带到了咖啡厅。
两年前的场景似乎又要重演,苏澜酝酿着,该怎么应对周素茵的指责。
撒谎吗?可是她如果不是来找沈卓凡,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公司里?
与她争执吗?可是言而无信的人不是自己吗?她又有什么立场去与周素茵争执?
“苏老师,你喝什么?”
服务生拿了厚厚一本菜单过来,周素茵点了自己的,问苏澜,却发现她在发呆,只好又问一遍。
“美食加冰,谢谢。”
“女孩子喝太多冰的对身体不好。”周素茵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热的吧。”
咖啡厅的位置极好,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的银杏树里照进来,将深胡桃色系装修风格的咖啡厅照得格外明亮,桌面似乎都带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周素茵很喜欢这样的天气,手肘低着卓沿,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这样好的天气,我让卓凡陪我吃个饭他都不肯。”
服务生送来咖啡,周素茵回头说了谢谢,端起来浅浅地喝了一口。
苏澜微垂着眼皮,轻轻搅拌着咖啡,耐心地等着周素茵的下文。
“自从两年前受伤,他的身体就不太好,现在又接过那么大的担子,我真是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苏澜停止搅拌咖啡,“他的身体不好?”
“可能是当初没有把伤养好就去了国外,身边也没有个贴心的人调理,现在隔三差五就头疼,脾胃也很差。”
苏澜想起两年前,那把尖锐的刀,以及他伤口处怎么也捂不住的鲜血,心里像是被一根很细的线拉扯着,有一种撕裂又窒息的钝痛。
“所以,今天能在公司看到你,我真是开心。”周素茵话锋一转,看向苏澜,“之前是我太自以为是,总以为我们给他的才是最好的,可现在我才意识到,只要我的儿子开心,他喜欢的不是我们给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苏澜不是很能明白周素茵这番话的意味,所以并不搭话。
“苏澜,你是个好女孩,以前卓凡就听你的,你能不能帮阿姨劝劝他?让他多回家看看?”
苏澜很吃惊,周素茵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阿姨,我和他已经两年多没联系,他未必肯听我的。”
“今天我看到你到公司找他,我就知道你忘不了他。”周素茵低头在手包里翻了一阵,拿出一块门禁卡给她,“这是公司的门禁卡,你刷卡就能进去,他的办公室在34楼。”
“可是阿姨,我去找他,他不一定会理我。”
“别人他不会理,但是你去,他肯定会理的。我的儿子我知道,他看起来最是冷漠,可其实他很心软,只要你多哄哄他,他肯定就会搭理你了。”周素茵今天去找沈卓凡受到了冷遇,心里虽然难过,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她,她的儿子更愿意见苏澜。
想到周易,苏澜迟疑地拿过了门禁卡。
“谢谢。”虽然她拿卡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与沈卓凡和好,但她仍然感激,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周素茵给了她一线生机。
苏澜收了门禁卡,周素茵紧绷的心情终于好了几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卓凡那里……哎,你看着办吧。”
苏澜再次回到沈氏集团,两个前台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更加恭敬。苏澜刷了门禁卡进去后,其中一个前台还殷勤地为她按了高层专用观光电梯。
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增加,城市的景色慢慢在眼前铺陈开来,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慢慢变成了可移动的斑点,视野也越来越开阔,穿越层层钢筋森林,看到了远处的天际线与连绵的山峦融为了一体。
“叮!”
34楼到了。
摆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她迟疑地往前走,经过无数个办公室,终于在尽头看到了“董事长”三个字的牌子。
走近了,才发现门口旁边有一扇开着的玻璃门,里面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女职员。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找沈董吗?”见到来人,女职员站起来问。
苏澜瞄了一眼玻璃门的门牌,原来是秘书科。
“对,我有事找一下你们沈董,不知他开完会没有?”苏澜镇定地说。
虽然知道能找到这一层的人肯定是在一楼经过各种盘问,获得了首肯,但是为什么没有人通报上来?难道这个女人有什么背景?
女秘书心里闪过疑惑。
“这位小姐,请问你贵姓?你找我们沈总有什么事呢?”女秘书迅速恢复职业状态,礼貌地询问。
“免贵姓苏,你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一般都是与工作无关的事,才会说有重要的事要说。
等等,姓苏?
那早上给打沈董私人电话的人不就是她?
女秘书不敢怠慢,点了点头,领苏澜到会客厅等着,这才回来敲门进入沈卓凡的会议室。
看到正和章如沁用午餐的董事长,女秘书心中为苏澜哀叹,真是可惜了。
“什么事?”沈卓凡抬头。
女秘书飞快看了眼章如沁,想了一下,走过去对着沈卓凡小声道:“是这样的,有一位姓苏的小姐说,有重要的事找您。”
“知道了。”
女秘书出去,章如沁扬起好看的脸,“卓凡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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