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太太一直死活没松口。
回回告他这宝贝镯子是他们傅家祖上已经传了不知多少代的,当年她上头的老太太可是看得紧,死后也直接给了他爹,压根没想经她手。
所以那件东西她是真没办法,平日里连她自己都不敢随便碰上一碰,又哪敢擅作主张就拿给他啊?不得回头让老头子拄着拐杖,三八两下敲死?
回回听的傅万里头疼。
后来傅万里也看出他娘是真不敢了,不是糊弄他装的,这才勉强死心,但也退而求其次,又改成了让他娘不行至少也得把那两块金子给他。
他娘一开始听到还惊得厉害,连问他怎么知道他们家有那两块东西的?传家宝是瞒不住,已故的婆婆曾经戴过,儿女们打从小时候就见过。但这两块东西,因为太贵重也容易引来窥伺,所以她和老头子可是从来没在子女们面前露过。
傅万里这才老实交代,是他娘哪次从大躺柜里翻出来宝匣,开锁揭盖的间隙,他恰巧正从外面回来,无意间从门缝里眼尖偷看到的。
但瞧见后也没敢伸张,只暗暗记在了自己心里。所以让他娘放心,这事他可是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跟几个兄弟姐妹们说。
老太太后来又被他不厌其烦地缠了好几次,再加傅万里当时也说了不少好听话,什么他知道他娘一直以来众兄弟里头都是待他最好的,所以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孝顺她等等,把老太太哄骗得一愣一愣。
最后实在没办法,老太太磨不过他,就点头还是答应了。
也不得不说傅红星其实过去一直对自己媳妇还是比较信任的,傅老大金子到手早有一段时间了,他还是病倒的时候,自觉这回为了救命真的是需要用到这笔钱了,一问之下,才让事情败露。
否则这娘俩还指不定得瞒到他多会儿。
所以在傅万里眼中,传家宝虽然他没得到,但在他心里认为那只是时间问题,属于迟早的事。早就把它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炸开翅膀又飞走?立马第一个跳出来就反对。
但是吧,同样老爷子见还是个他在跳上跳下,掏掏受惊的耳朵,压根半个眼神都懒得欠奉。
甚至还没眼看,将自己身体往背对他的方向稍微侧了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傅万里:“......”
气个半死!这要不是因为他是自个儿老子,换个别人,现在大耳刮子估计都暴怒之下直接抡对方脸上了。让他蹬鼻子上脸,这么不把自己当人对待。
而在场除了傅老大以外,别人再哪有不服?
先不说老爷子说的那话是真对,如果当时不是傅鹏程斩钉截铁一定要治的话,确实单他们几个,凑一起都不够掏出那么多医药费,自然想救也救不起。
再就还是老话常谈那笔手术住院医药费了,具体数额就不好说,小几个万肯定是有的。
最开始刚进院的时候,第一笔资金还是众姊妹兄弟每家都出了部分,汇在一起交的,当然这其中就已经属傅鹏程出的最多了。
至于后来,最先头那笔一万多的费用压根就不够,也是傅鹏程再让都没让他们沾手,自己一笔紧接着一笔单独往进去垫。
连条子都从没有再让他们看过,显然是怕他们看了之后,有心理负担。各家也确实再没那个能力继续跟进了,只能默默心中记下他这份好意。
但众人也都不是傻的,大概估也能估出个差不多点的数目,所以都清楚他出的前前后后加起来,怎么都得有个三万到四万之间了。
搁这个年代三四万是个什么概念?之前傅鹏程一直跟众姐妹兄弟们说,他要赶紧多赚钱多攒钱,往镇上买套房。
这样然然去镇上读书就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而他们一家人买了自己的房,也才能住得更舒服些,矿上总归条件还是差了点。
而有这三四万,就足够他买套当时镇上已经很中不溜的房了。
要不是傅鹏程眼光高,要买就想买不论面积也好还是地段也罢,都得算是最好的那种,指不定有这些钱,别的房子他早就有能力已经买好还住进去了。
现在却全都搭进了老爷子这里。
所以他们可不像他们大哥等最后老爷子病好了以后,一脸理所当然地觉得三哥/弟家里反正多的是钱,给他自己的亲爹治病本来也是理所当然。又不像他们,穷得叮当响的乡下汉,就是想治也有心无力......
这话真的,当时连他们这些个血缘至亲听完了,都觉得脸上替他烧得慌,也被他那轻飘飘的无所谓嘴脸恶心坏了。
怎么你穷还穷得这么有理?人家有钱就该你了?!
而且什么叫有的是钱?
明明老爷子这一生病,直接都把人家的所有存蓄都霍霍完了,这给个别人,得要下多大的决心?
换你你能做到?当场傅春桃傅夏荷和傅同风别说吵了,甚至差点跟他一言不合就直接干起了仗来。
让他长了张嘴却从来就不知道好好说人话,干脆撕烂算了!
因此现在老爷子坦言要把家里最贵重的宝贝传给傅鹏程,大家都是发自真心的觉得,就是该给他。
也只配给他。没有一个面上为难,都是嬉笑着就点头如蒜倒地连连附和,还夸老爷子英明,瞧这干脆利落劲儿。
众人之间一派和乐融融的轻松氛围,跟傅万里那个几乎快将牙根都咬断的黑脸大怨种,可是不一样。
傅鹏程先开头其实是想拒绝的,无他,独一份,意义还非凡,太贵重了。
但后来一看他大哥那气个半死的愤恨又眼红样,只要他现在不开心,那自己就能反之变得很开心了。
再说也不好让他白气,犹豫了一瞬就果断点头接过了。
双手朝上,慎而又慎地从老爷子手中将红布半包裹的翡翠玉镯接过,完事儿居然还又跟对面傅红星嬉皮笑脸。
“您放心吧爹,我回去就给梅竹戴上,保管让她替咱们家守得好好的。”
傅红星先前一个银元都跟他计较,现在却闻言这些话,也就别了他一眼而已,别的什么话都没说。
只看他眼烦地挥手赶紧打发:“你爱咋咋地。东西都给你了,老子还哪管得了你那么宽?!”
竟是真的半点不在意,这不由让傅鹏程大感意料之外的愣了下。
他哪知道其实傅红星也是通过之前生病住院那事,才一下子看清了很多人。
光冲一点,当时明明他三儿子家的存款都在伊梅竹的手中,可三儿媳妇不仅没有阻拦傅鹏程不要在自己身上白花费钱和时间,反而钱全掏,还在自己住院期间跟着几个亲生闺女一起,尽心尽力地伺候自己。
甚至出院后,他都是先被接到了三儿子家,好吃好喝地好好保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被他们又放心送回了乡下。
回乡也不是对方俩口子不愿再留自己,而是他坚持要求。这里没有一个自己熟识的人,时间长了,他没地儿窜门没嗑可唠,虽然吃喝的是好,穿的用的也不赖,但就是真心再住不惯了,才死活闹着要走的。
所以这份难能可贵的真孝顺情谊,还不够他傅红星参透吗?
傅鹏程在这边马不停蹄给家里娘俩往回拾掇东西,那头他亲闺女傅悠然,却在试图耍小心思,算计他这个苦心孤诣的亲爸。
她在傅鹏程走了没多久后,借口上厕所,其实是为了去后山跟王学兵联络。
连华锦早就在他们一家都起来的时候,抖了抖耳朵也跟着一下弹跳了起来。后来又趁傅鹏程出去,从门缝里逆向钻了进去。
进了屋就将自己暂时盘趴成了一团黏在矮凳上,放心地不愿再动了。
傅悠然欲赶,伊梅竹还阻止了她,傅悠然也就大方地没在为难它一只小可怜猫了。
不久他听到对方下地的声音,抬起身体看它,见傅悠然只是理都不理自己地要往门外走,不敢大意就朝她背后用最大力气焦急地“喵呜——”叫,跳下凳子追了过去。
傅悠然那时候脚步都已经迈到了门槛外,随手门都关了半个,才突然听到身后动静,差点没把它夹门缝里头给伤着。心下一惊,立马及时手撑过去,把门又推开点,足够它出来。
见奶咖盘桓在自己脚边绕圈转来转去,明显是要跟的意思,想了想也就一只猫而已,能懂什么?没在意就干脆将它也一并抱走了,否则有点嫌它一直不停吵得麻烦。
连华锦不知道她要去多远,但哪怕听到了她刚跟伊梅竹说是要去厕所,忍着心头凌乱也还是得跟。
其实往院外头走没几步路就到了,连华锦才明白为什么对方上厕所却要跑到家门外面,原来他们上的是公厕?
远远的已经见有几个人正在那边排队等了。想来也是,那公厕面积看着就不是很大,自然不可能一次容纳下太多的人。
就是用黄泥简单筑起来的四面土墙,到人肩膀高。正面背面墙壁全封,左右侧面却各留出一个能容一人身体进入的不大点口子。
只见那正面土墙上还用不知什么白颜料,在左边大大写了个“男”,又边“女”,防止解决急事的人们窜错位置。完了天顶没盖,就纯那么亮亮堂堂的朝天迎风大敞着。
......
虽说正常来讲不管是里面人站也好蹲也罢,只要外面人不是离得特别近,基本就也不存在有人会被看到走光的问题,但是!!!
这种事情对于家中早就装上了专门从国外运回来的抽水马桶的连华锦而言,依旧让他只觉自己的世界观,有被狠狠冲击到。
连华锦拼命在傅悠然怀中边叫边挣扎着,傅悠然单手没能把他完全抱紧,眼见这猫就要自己掉下去了,顺势就赶紧弯腰更矮下了自己一截身体,才得以让他从安全的半空中稳稳重新跳回了地面。
完事又朝傅悠然喵叫了两声,连华锦转头迈着有些同脚的崩溃步伐,走到了对面离这里更远些的一家人房屋后墙根坐下,停在那里回头朝傅悠然的方向安静注视,似乎意思就是让傅悠然安心去,他就在这里等她了。
好像完全明白过来的傅悠然:“......”
才过了会儿工夫就到了她,也就没再过多在意奶咖了,回身进去。
他们这里的公厕都十分简陋,从右边拐弯一进去,其实里面中间就是一个深深的向下陷大坑。但是四周边角的地方会露出来足够人走路的一小圈四四方方平整窄道,又在这上面放好几块长条的厚厚木板,凌空搭在坑上方。
人踩上去架开腿蹲两条木板上,就成了最简单不过的早期蹲坑了。
条件这么简陋,肯定有时就会不那么安全的。万一木板断裂或谁踩上去自己重心不稳,所以有人摔下去里面被活生生淹死的情况,在每一个乡下村里基本都存在过这种不幸。
其实这年代一到了入夜,人们三急问题基本还都是在家里自行解决的。
除非大号,不然光是小解的话,睡前大人都会把专门的一个尿桶提溜进来。提前先倒进去一部分水,为了之后嘘嘘融进去,能味道没那么重,然后人们起夜,就可以近近的直接在这里解决了。
尿桶也是就地取材,用个随便什么桶都行。像傅悠然家,因为她小,就专门准备了一个小一点的油漆桶,父母那个是到人膝弯高的更大一点。
但白天可不兴这么矫情,大家有需要都是上公厕的。
傅悠然完事就带着奶咖去了后山,偷悄悄从他们院前经过的时候,奶咖见她居然不进去看样子还要去别处?疑惑歪头奇怪看她。
结果就见傅悠然居然闲的没事干,去翻了块石头。
等再过了阵她又出去,连华锦还跟,却这回见到已经在她刚翻石头的地儿,平白又多了一个青年小伙儿?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大概是他们俩人之间的联络讯号,猜到真相的连华锦:“......”
怎么看都惊觉他们要密谋什么,等随后真听完了他们计划,不由更加大为惊叹。
怎么现在居然连这种事儿,都是一个四岁小孩能鬼精鬼精想出来的了?
呲着嘴就觉得自己一瞬间牙疼。
于是等傅鹏程带着一兜子宝贝神采飞扬回来的时候,一进家门,抬头就见家里居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也不算陌生的人。
惊疑问过后,才从傅悠然口中得知原来就在刚刚,他闺女因为伤口不便差点在路上出了点事,是这位年轻小伙儿救了她。
知道一切的连华锦,要不是作为一只猫它不会笑,估计现在,早就已经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以至于不屑冷笑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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