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漂亮的仿佛画报上走出的大美人哭得撕心裂肺,不仅是最近的接线员,在她旁边排队寄信的众人也纷纷侧目。
原本等在门口的孙爱党神色一变:“怎么了?”
海棠现在谁也不想理会,只是抱着电话,委屈又珍惜的听着那边妈妈的安慰:“棠棠,你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和妈妈说,别怕。”
“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妈妈等会儿就去买票,别害怕,无论出了什么什么事儿还有妈妈呢。”
厂办办公室,钱慧珍豁得站起身,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发抖,却还是耐着性子慢慢安抚女儿的情绪。
不过几息时间,她将所有最可能坏的事情都想到了。
此刻她只有满心的自责后悔,当初女儿报名下乡的时候就应该死死拦住的,倘若真的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意外,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听见妈妈就要杀过来,海棠立刻反应过来她可能误会了。
“呜呜,你不用过来,我没什么大事,欺负我的是肖若,我已经自己报仇了。”
“我最近才知道她天天在村里造谣我骄纵刻薄,说我看不起人,还说我的作派像资本家的大小姐。呜呜,我就是嘴馋爱吃副食,喜欢漂亮衣服,哪个小姑娘不喜欢。”
“我从刚来的时候大家就排挤我,我现在才知道是肖若搞得鬼,妈,我好笨。”
海棠轻车熟路的告状,虽说原主人嫌狗憎有七成是她盲目自傲的结果,但肖若也推了一把。
甚至她竟然敢在回城,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上动心思,海棠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揭过去。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这些话觉得小姑娘倒霉又可怜,遇上这样坏心眼儿的同伴。
另一边,钱慧珍听到小闺女絮絮叨叨的抱怨,提着的心紧跟着落地:“我们棠棠才不笨,你以后离肖若那个丫头远一些,小小年纪心机那么深,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海棠嗯了一声,情绪平缓许多。
本来她是想打电话给苏爸爸,毕竟他是厂里的书记,门路也更广,现在看来她之前想差了,照苏爸爸那个脾气说不定还记着原主为了逃婚主动下乡的事情。
反正只是帮忙找些东西,她妈应该可以,实在不行人家还有亲亲老公帮忙呢。
孙爱党见她总算不哭了,连忙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
海棠抬眸看向孙爱党,又看着手里绣着精致玉兰花仿佛艺术品一样的手帕,到底没舍得糟蹋。
她吸了吸鼻子,对着电话继续道:“我刚刚就是想你了。”
钱慧珍脑海中已经有她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巴巴的模样了,顿时觉得可怜又好笑:“鬼丫头,在外面把你厉害的脾气拿出来,别只会窝里横,有什么事爸妈给你兜着。”
海棠傲娇轻哼:“这真的不怪我,我们村里猪有六头那么多,它们每天要吃三笼猪草,呜呜,猪圈好臭,猪草很沉,我一进去就吐了,割猪草的时候手都烂了。”
旁边给在外当兵的儿子寄信的老大娘翻了个白眼儿:六头猪吃的草,村里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都能干的轻轻松松,也值得她哭。
“饭也很难吃,我和大家一起吃饭吃不习惯,每天还吃不饱。”
有人听到这里收回了视线继续排队,有心看别人前还是先可怜自己吧,现在这年头才刚吃饱饭,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至于吃得顺口,想什么呢。
海棠当然是没有那种觉悟的,原主都觉得环境差,更何况她一个从现代过来的。
“住的地方也特别小,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小桌子,阳光完全照不进来,一到下午还很黑,煤油灯的味道有点呛鼻子,我昨天去上厕所差点被门槛绊到。”
这下子就连邮局接线的小姑娘都有些酸溜溜。
同情一个穿着崭新白衬衫,连头发丝都精心养护的姑娘,她配吗?
要知道她有正式工作每个月还要给家里交钱,都只能和妹妹们挤在一个不到七平米小房间。
海棠说着说着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天降药瓶,还有后来某人僵手僵脚滑下树落荒而逃的背影,噗嗤笑出了声。
孙爱党不知道海棠为什么突然转过头看自己,正经清肃的桃花眼闪过疑问。
海棠勾了勾唇,指尖随意在桌面滑动:“妈,我哥好不好,幸好咱家是我下乡,要是我哥那个破身体你可能就没儿子了。”
她没提哥哥那封被肖若拦截的信,他帮忙找的回城关系肯定是费了大功夫,估计还是瞒着爸妈。
钱慧珍此刻心软的像棉花:“你哥还不是老样子。”她家棠棠平时看着小脾气大,从小就喜欢欺负哥哥,但真遇上事儿还得是亲兄妹。
海棠:“妈你放心,为了我哥我也会坚持的,再苦再累,只要想着家里人就能熬过去。”
她从小就知道的道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至于什么报喜不报忧的,那可是爸妈,让家人了解自己的实际情况,大家才能都放心。
孙爱党看着她眉眼染上笑意,松口气的同时,心底不由一阵沉闷,原来她平时那么张扬明媚,其实有那么多的委屈和不习惯。
此刻,和孙爱党共情的还有电话那边的钱慧珍,一向有着铁娘子称号的女人在办公室直接掉起了眼泪,哪怕她很快抹掉,强忍着抬起头,厂办其他人还是看在了眼里。
这该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海棠的目的可不是惹苏妈妈哭,眼看着接线员提醒她注意时间,她连忙换了今天的重点话题:“妈,我认识的朋友说镇上有机器坏了,我想看能不能帮上忙,就是一些部件材料不好找。”
钱慧珍闻音知雅意:“你放心,你要什么,妈都给你找,在那边照顾好自己。”现在她只恨不得把心掏给这个孩子。
将海棠报的东西写在纸上,钱慧珍仔细叮嘱了她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办公室在的几个同事立刻围了上来:
“钱大姐,棠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大家想办法看怎么解决。”
“对呀,钱大姐。”
“棠棠一个小丫头,在外面确实太让人操心了,那会儿还不如想办法将孩子留在城里,偏偏你们两口子想的多。”
钱慧珍苦笑:“老苏那人最坚守原则,而且大家的孩子都下乡了,没道理我家的特殊。”
他们两个都在厂里的重要岗位,要真做些什么很容易被人盯上,最后反倒对孩子不好。
众人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老苏和钱大姐的作风大家心里也是服气的,一个厂书记,一个工会副主席的孩子还不是老老实实下了乡。
想到马上又到了今年集体下乡的时间,到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闹剧。
“不过怎么听刚才那音儿还和老肖家的孩子有关系。”
有人开口询问,钱慧珍也大大方方:“还不是我家棠棠,之前和肖家那个肖若下乡去的同一个地方,本来还想着两个人能互相照顾,结果现在闹得不可开交。”
“她电话里哭的稀里糊涂只说肖家丫头背后到处挑拨让她在村里被排挤,怎么不想想就她那个直戳戳的脾气,别人凭什么喜欢她。”
说起这个,众人立刻就有了印象,肖家那个二丫头平日看着老实面善,家里让她下乡的时候也不哭不闹。
结果临走的时候却背着人将家里搜刮了个干净,当时肖家大丫头摔断了腿还在住院,老肖两口子愁的嘴角都是火泡,还是大家伙帮忙凑了钱日子这才缓过来。
钱慧珍点到为止,叹着气离开了厂办公室,心底琢磨着能找谁帮忙搞那些材料,有几样还真不好弄,不过丫头长心眼儿了是好事,她可不能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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