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时间宽裕,母女三人一同用了午膳,这膳食是寺庙里的素斋,虽样式清淡,味道却是要比宫中的素菜更鲜美一些,用过膳后,年婳又同额娘说了一会儿话,这才依依惜别。
“我们母女能在此相见,还要多谢贝勒爷恩典。”
临走的时候,年夫人又客气地向胤禛福身行礼,胤禛颔首,着人将年夫人母女请上了回城的车马。
胤禛回头去看立在一旁的年婳,果真见她眼眶红红的,想来方才又哭了一场。他和自己生母的感情淡薄,但却并非不能理解这种感情,想了想,走过去捏着她的脸细看了一番,打趣道:“再过两年自己都要当额娘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年婳脸一红,避开了他的视线:“爷胡乱说些什么呢,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免得下人听去了误会。”
说罢又挽上了胤禛的手臂,好奇道:“不过您今日来此地,真的存了替我求子的意图?”
胤禛垂眸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我向来不信鬼神之事,与其来此地磕头,还不如回去同你床帐里多辛劳些。”
年婳惊异地看向他,这人......这这这,佛门清净地界,这么狂妄不好吧,随后立马在心里替他给佛祖道歉,佛祖爷爷在上,此人年少无知,您不要同他计较,我莫名有了第二条小命,还是很信您这一套的。
但转头又明白过来,那四爷方才的意思就是说,今日是专门带她来此地见家人的?
年婳抿唇笑了,方才与额娘分别的那点子伤感也被冲淡,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眼看日头西斜,贝勒府的马车也踏上了回程的路,四爷这马车又宽敞又扎实,跑起来比她去辉发围猎坐的那车平稳许多,借着这股子平稳,年婳给二人倒了茶,正同四爷商量晚膳回去吃什么。
车马粼粼,一时之间本该只听得到二人的说话声,但年婳却突然偏了偏头,疑惑道:“爷,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胤禛闻言也蹙眉细听,果然听见马车外传来一阵动物幼崽的哀鸣。
“苏培盛!”胤禛叫停了车驾,命苏培盛派人去打探虚实。
苏公公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不过片刻,便捧着两只还在嗷嗷叫唤的狗崽子回来。
“爷您瞧,是两只小狗崽子,估计是山底下的农户养不了了遗弃在此处,盼着寺庙里的和尚仁慈能收留一二。”
苏培盛将那俩狗崽子捧给胤禛和年婳细看,那两只小狗看起来刚断奶,一黑一黄,此刻饿得偏头去嗦苏培盛的手指,察觉到嗦不出奶水,又饿得直叫唤。
现在的世道,吃不饱的百姓都比比皆是,莫说是两个世人眼里的畜生。年婳从胤禛身后看过去,眉目间瞬间染上一层忧愁,如今的天气夜间凉,这俩小崽子又饿又冷,也不知在外面待上一夜会不会被冻死。
“爷......”年婳讪讪地开了口。
胤禛转头看向她,若有所思道:“你是想说,你的西小院宽敞,正好缺两只狗看门?”
“您真聪明!”
年婳差点想给他鼓掌。
胤禛蹙眉想了一会儿,转头吩咐苏培盛道:“把这俩狗崽子用衣裳包好了带走,回头问问养牲处这么小的狗吃什么,放年格格院儿里养着。”
还未说完,年婳便兴奋地抱了上来:“爷您真好,我今天真的太高兴了!”
“搂搂抱抱的,成什么体统。”胤禛绷着脸佯装生气,手上却没推开她,只觉得自己心口热热的,想来自己今日也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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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小院里,紫苏和品月看的惊奇。自家格格出去了一趟,孩子求没求来不知道,倒带回来了两只小土狗。
紫苏是穷人家出来的姑娘,听闻年婳说了小狗的遭遇,感慨道:“若不是主子捡来了,估计寺庙也不会收留它们。往年遇到收成不好,寺庙旁边遗弃孩子的都有,母狗一窝下好几只崽子,除了遗弃也没办法了,穷苦人家也不会匀出一口饭给狗吃的。”
年婳听得心里难受,也跟着叹气。
转头一看,那两只被抱回来的狗子已经喝上了膳房送来的热羊奶,此刻也不叫唤了,顶着满嘴头子的奶渍在舔盆。
年婳前世因为工作忙没空养狗,年夫人又嫌猫猫狗狗不干净,这还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宠物,这么一看,这两只小土狗蠢萌蠢萌的,惹人爱极了。
“格格给这俩小家伙起个名儿吧,别看它们还小,不用几日就能听懂自己叫啥了。”紫苏也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黑的那只毛发更细腻,黄的那只肚子更圆。
年婳不假思索道:“这只叫大黑,那只叫大黄,整整齐齐。”
紫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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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侧福晋这边听闻四爷同年婳回来了,一早便派人去了前院,称自己身体不适想请四爷过去看一看。
胤禛正要往西小院去的脚步一顿,最后顾及着李氏怀有身孕,到底往东边去了。
李侧福晋成功把人喊了来,连忙风风火火地差人准备吃食,那样子把胤禛看的眉头紧蹙:“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便是了,你如今月份大了,该以自己为主才是。”
他不喜欢用膳的时候被人伺候的面面俱到,吃喝这种事本该随着自己的心意,旁人一插手反倒没了那股子趣味,像年婳那样便很好,每次用膳她都自顾自吃的尽兴,绝不会因为他在场就放不开手脚。
果不其然,一顿饭吃下来,李氏吃进去的东西少得可怜,胤禛见自己劝说无果,只好又吩咐下人准备夜宵。
“听闻爷今日同年妹妹去了红螺寺,那山中的景色可好,可惜妾如今有孕在身,这等赏景的好福气却是没有了。”
李侧福晋面上笑着,但却近乎是咬牙才说出去了这番话。天知道她收到这个消息时心里酸涩成啥样,入府伺候了这么多年,四爷还一次都未带她外出游玩过呢。
“年格格那是去求子,你孕育皇嗣有功,哪里用得着去求神拜佛。”
胤禛随手拿了案上的玉如意把玩,抬手一看那顶好的碧玉上用红字刻着“万寿无疆”四个大字,顿觉这玩意儿拿在手里俗气至极,又放回了原处。
李侧福晋听着这话心里舒坦,但随即又开口道:“说来也是,年妹妹进府的日子也不短了,肚子却总也没个音信,妾瞧着钮祜禄格格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跟爷在一处也没意思,妾今日一想,往昔在家中时有个表妹年纪正合适,性子也开朗,不如差人领进府来伺候爷?”
这便是李侧福晋想了一下午憋出来的法子,她如今有孕不能承宠,但她也不能由着年氏那个狐媚子独占爷的宠爱,思来想去,最好在府里培养一个自己的人,好帮她笼络住爷的心。
她这全是为爷考虑,便是福晋都挑不出错来。
谁料此话说罢,李侧福晋忽感头顶一道凌厉的视线朝自己这边看来,抬眼望去,坐在桐花矮榻上的四爷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正一脸审视地朝自己看过来。
“李氏,你莫不是忘了,前些时日你的禁足是为何免了的,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安安稳稳养胎,别再去动什么歪脑筋。你以为爷这贝勒府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
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李侧福晋的脸色瞬间煞白,忙跪在地上认错告罪,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也被吓得不轻,瞬时乌压压跪了一地。
终究是念着她还怀有身孕,胤禛到嘴的责骂又收了回来。
他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李氏上次的所作所为便已经在他心底留下了芥蒂,如今看到她,再无往日的温柔小意,剩下的只有厌烦,但偏偏额娘要护着她,便让上次那“乳羊”的事情这么轻轻揭过。
“算了,方才那话我不爱听,你以后别说了。”胤禛见她已经开始哭的梨花带雨,命旁边的云嬷嬷将人扶起来,耐着性子说道:“你膝下已经有了二阿哥和二格格,如今又有身孕,只要老老实实过日子,这四贝勒府永远有你一份地位,何必要去动旁的心思呢?”
说罢,见李氏只一个劲儿地哭,也不知将他这话听进去了没有,胤禛收起自己将要告罄的耐心,一撩袍子走了出去。
待四爷带着前院的下人们走远,李侧福晋才被云嬷嬷扶着瘫软在矮榻上,泪盈于睫:“嬷嬷,爷方才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老老实实过日子,我这不是为了他着想吗?那年氏又不能生,总不能让一个不下蛋的母鸡一直得宠?”
云嬷嬷差点吓得捂了自家主子的嘴:“主子诶,此话可说不得,您说年氏是不下单的母鸡,您把咱们四爷当什么了?”
谁料李侧福晋压根听不进去云嬷嬷的话,她此刻内心只想把年婳撕碎了丢出贝勒府去,哪还管四爷怎么想。
狠狠地扯了扯手中的丝帕,李侧福晋抬头道:“这个月十五福晋不是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到时候咱们也去,我不信有德妃娘娘出面,四爷还能不同意府里进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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