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落铃这种累了就请假,起不来就晚到的松弛学习态度,在尖子生中很少见。
小说里毫不费力就考第一的学霸,现实中微乎其微。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才和天赋,想要非常优秀,就要非常努力。
记得上次桑兰请假,还是重感冒发烧到40度,不得已去医院吊水。
这次苏清无故翘课……别是出事了。
不安像病毒一般迅速扩散侵蚀,密不透风地网住落铃。
她的想象力罕见得有些匮乏,几乎想不到什么好的可能性。
她和苏清不过认识了一个多月,此刻却仿佛回到了公开课险些被砸的那个瞬间,甚至比那时还要恐慌。
“落铃,看什么呢?迟到了还东张西望,门口罚站去!”
马松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接着望向讲台下面问:
“你们有谁能联系上苏清吗?”
班里鸦雀无声,拨浪鼓似的摇头。
“那有没有谁离苏清家比较近?”
落铃一直竖着耳朵注意教室的动静,在班级门口表演原地踏步,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踏出门槛。
闻言立刻顿住脚步,转过头乖巧举手:
“报告老师,我!”
马松正在气头上,看她的眼神带着点恼意,用力抿了下唇,又喊她进来:
“你能联系上苏清或者他家长吗?”
“不能。但是我早上去他家敲了好久的门,没有人应。”
马松愣了下,眉头蹙得更深,让她先自己回座位去,自己则翻着资料册,又开始打电话联系人。
苏清的座位空空荡荡,桌面一尘不染,要不是抽屉里堆满了层层叠叠的教科书,一晃眼还以为从来没有人坐过。
落铃的心思全落在身后的空位上,哪里还看得进去课本,手指无意识地伸进口袋,轻轻摩挲一枚挂件。
这是她小时候在路边捡到的一柄断箭。
表面被风沙侵蚀得凹凸不平,褪色的外壳下依稀能看见原本红蓝相间的底纹。原本的三条箭羽已经掉了一条,余下的也有不同程度的脱落折损。
她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便磨平了尖锐的断口,清洗干净随身携带,情绪不好时就拿出来摸一摸。盘了好些年,表面已经有些包浆。
讲台上,马松的电话还在继续,刻意压低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钻进落铃的耳朵,令人难以忽视:
“对,他叫苏清,是个孤儿。联系电话一直没人接,附近的同学也说家里没人应门……
“你让门卫留意一下。我等会再去一趟他家里看看。
“好,好。如果人来了我通知你……”
早自习快结束时,马松才放下手机。
落铃心里装着事,一上午都过得浑浑噩噩。由于没什么胃口,她的午饭吃了几口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路上,她无所事事地拐去操场绕了一圈,呼吸新鲜空气,权当散心。
初春的午后温度适宜,阳光柔软。体育生正整齐划一地绕着操场跑圈,有些零散的学生在悠闲地散步消食。
跑道周围是大片翠色的灌木和草地,其间有个凉亭,被几颗高大杉木环绕,虽然颇有些情调,但位置偏僻,平时少有人去。
经过凉亭时,落铃隐约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偏头看去,却又看不出什么异常。
走了几步,她觉得不放心,拧着眉折返回去。
拐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失踪了一上午的人,此刻正倚着凉亭的柱子盘坐在石阶边沿,后背微曲,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头把玩地上的叶片。
听到声响,苏清的脊背线条肉眼可见地绷直了,没抬头就唤出了来人的名字,声音不大,还有点哑:
“……落铃。”
苏清的皮肤本就白净,现下更是看不出一丝血色,苍白得像是白桦树树枝。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件牛仔夹克,袖口已经染成深红色,腹部露出的衬衣晕开大片红梅似的血迹,伴随着呼吸,胸口微微起伏。
落铃没见过这阵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全身血液几乎都逆流而上,眼眶一下子红了,站在原地几乎说不出话。
少年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随后扯出很轻的笑容,似乎想安抚她的情绪,然而声音像白纸一样轻,毫无说服力:
“哭什么?我没事。”
顺着落铃的视线,他看见了衣服上的血,单手拢了下外套,欲盖弥彰地解释:“这衣服质量不好,其实伤口很小。”
谁哭了,沙子进眼睛了。落铃在心里嘴硬。
顾不上揭穿他拙劣的谎言,她擦擦眼角,快步走到苏清旁边蹲下,伸出的手指尖微微打颤,眼神乱飘,不知该往哪看:
“伤口处理过没有?要不要报警?我先去找老师给你打120好吗?你、你撑住……”
“不用。”
少女的声音环绕在耳边,苏清无端感到一丝安心,手指轻轻勾住她的食指安抚,
“我没事,帮我跟老师请一天假就好。”
他说得很慢,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强行吊起的一点力气:
“今天早上忘记告诉你不用等我了……不好意思。”
说完,苏清的胳膊动了动,似乎想抬手揉一下落铃的头发,但没能抬起来。
“我没怪你。你别乱动了,小心扯到伤口。”
落铃看出他的意图,小心翼翼地拢住他的手,紧张得反复抿唇,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不用去医院?”
“嗯,我已经紧急处理过了。玄墨一会就到,别怕。”
“我不怕。”落铃闻言用力摇头,语气认真。
“是不是要午练了?”
苏清推了推落铃,让她回去。
“我陪你等他来。”
落铃执拗地蹲在旁边不肯走,直到身后投下一片阴影,她才回过头,看见了玄墨。
玄墨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你怎么……”
见状,落铃飞快地揉了下眼睛,蹭地站起来,指着苏清,一副告状的样子:
“你看他!一点都不爱惜身体!”
她的底气没维持多久就弱下来,紧张兮兮地问:“能治好吗?”
“能。有我在,你放心。
“这样吧,我把我的号码给你。下次你找不到他就打给我。”
玄墨报出一串数字,便弯下腰,小心地把苏清背起来,穿过一处没人的小径,走到学校围墙边轻盈一跃,彻底消失在落铃的视野中。
……传奇榜的人真的都会飞啊?
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后,落铃默念着数字回班。
走到门口时,午练刚刚开始。马松站在讲台旁看班,她走过去转达苏清请假的事。
闻言,马松愣了愣:“他人呢?”
“走了。”
“为什么请假?”
落铃自己也不确定原因,思忖几秒,决定先瞒着:“生病。”
马松拧着眉,还是觉得奇怪:
“你的意思是,他躲过门卫、拖着病体、没来班里,却能精准地找到你,并说了一声,就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听他这么一说,落铃自己也觉得离谱,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差不多。”
马松明显不信,想来想去只觉得有一种可能:“你带手机来学校了?”
“没有!”
眼看着事情就要越描越黑,落铃急了,跑到座位上把包提起来翻给他看,
“我说的都是真的。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你可以明天亲口问他。”
马松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作罢了:“……你告诉他,下不为例。”
“好。”
翌日,落铃难得起了个大早,时间充裕到她可以在家吃完早饭再出发。
事情发生的太快,晚上回去后,她又仔细想了想,觉得马松说的很有道理。
苏清一个普通学生,不会飞,又伤得那么重,是怎么躲过门卫,忽然出现在学校的呢?此外,他也不像是有暴力倾向的人,怎么会忽然受了重伤?
他们灵族人如果遇到不方便报警的特殊事件,也应该先和老师说。
苏清性格内敛,说不定是不好意思开口。
满怀着担心,她急匆匆地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门外腰杆笔直的苏清。
少年单手勾着书包,穿着一件黑色抽绳卫衣,眼睛看着某处发呆,跟没事人一样。
听到开门声,他抬眸看了眼门口的人,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今天挺早的。”
落铃没接他的话茬,径直走过去,扯住他的卫衣下摆猛地往上掀。
月白色的腹肌隐约起伏,块状的阴影中透出些许浅粉色,肌肉线条流畅利落,一路收窄滑进腰部层叠的纱布中。
“……”
苏清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上半身下意识地绷紧,表情有点窘迫。
虽然他知道落铃性格外向,但有时候真的挺猝不及防的。
当事人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反而一下子黑了脸。
少年垂着头,低声解释:“已经上过药和疗愈术了……还有一点疤,好不了那么快的。”
落铃松开手,半天没说话。
腹部层层叠叠的纱布厚重到发白,实在无法跟“一点疤”联系起来。纱布下面看不见的地方,指不定怎样严重。
苏清按好电梯,又回身拽了拽落铃的袖子,语气带着点讨好意味:
“昨天是意外,下次不会了。”
落铃没好气地瞪他:“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把自己弄成那样?”
苏清的神情微滞,单手理了下外套领口,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率先往缓缓打开的电梯里走:
“电梯到了。”
转身按楼层的工夫,落铃再度追问:“这事和萧老师有关吗?”
“萧老师?他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苏清终于没再装耳背,语气有些困惑,一动不动地背对着落铃,看不见神色。
再次非常狡诈地……转移了问题呢。
狭小的空间安静了一会。
电梯抵达一楼,门“叮”的一声打开,落铃终于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
“那你要保护好自己,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要和老师讲。”
这次苏清应的很快,脸庞终于转回来,眸子不偏不倚地望过去,轻轻舔了下嘴唇,带起一丝笑意:
“好。”
“如果打不过别人,你就喊我帮忙被。虽然你成绩比我好,但我之前也是实践课稳稳第一的,不会太拖后腿。”
落铃说的十分仗义,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听得苏清几乎要笑倒过去,扯到伤口龇牙咧嘴地痛了下,才收拾好表情,摇摇头:
“没那么简单,我以后和你说。”
-
周末,到了约好的聚餐时间,落铃和桑兰两人想先去商场逛一圈,便提前到了目的地。
两人边聊八卦边买东西,很快提了满手的零食和奶茶。
走累了,便在一家店门口找了处椅子坐下休息。
落铃掏出手机,这才发现苏清半小时前发了条信息来:
-抱歉,临时有点事去不了了。你们吃,我请客。
其实是又受伤了。
苏清:(心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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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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